第20章 走進霧谷
訓練有素的士兵居然卸甲遁逃,包括易曉蘇在內的五人皆是茫然,因為他們根本仍站在不足百米之外,一步未動。
待到遁逃的士兵那嚎叫聲消失,站在五人之前的雲長曦才大袖一揮,收回那無形的幻鏡結界。不料身形微晃,雙腿虛軟,他習慣性的朝側伸出手摸索,卻并未抓住那雙溫潤的小手。
雲長曦表情微微一凝,耳邊傳來潘兆南關切的聲音。
“師父,您沒事吧?”
雲長曦拂開潘兆南欲要攙扶的雙手,低問。“曉蘇呢?"
潘兆南趕緊四下張望,答道。“小師叔正在和洛司潼那女老子閑話。我去尋她過來。”
雲長曦低頭一聲輕咳,“不必了。”
潘兆南還有些擔心正想再扶,那青衣書生卻湊了過來,一拱手。
“多謝前輩高人搭救,在下柳錦書……”
不等青衣書生說完,雲長曦手指微扣,已憑空抓出一柄長杖,颀身、點地、踱步向前……
柳錦書仍抱拳于胸,見雲長曦一臉冷漠,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忽然心中打鼓,正想再次上前,卻被身後東樞放拉住。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先行離開為妥。”
而此時的易曉蘇則被洛司潼拉在一旁問長問短。
“曉蘇妹妹,你怎麽竟是與雲師兄乘神龍過來的?實在威風。我聽家裏老人說過,西方無極仙宗有禦龍絕技,神龍幻象可似真龍般守護主人,你和曦哥哥不會就是無極仙宗的修仙之人吧?”
易曉蘇從未聽雲長曦提及什麽無極仙宗,只得裝傻充愣,卻聽洛司潼又道。
“聽說,無極仙宗乃是極為古老的修仙大派,百年來都未曾招手新徒。他們宗規森嚴,甚少有弟子在江湖涉足,只有外門弟子能在外行走,也都只做些雜役的活計。我看雲師兄仙風道骨,雖然身子骨差了些,可怎麽看也不像是專做雜役的外門弟子。倒是你,曉蘇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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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司潼自覺分析的頭頭是道,話說一半看向身旁的易曉蘇,一臉鬼鬼祟祟。
易曉蘇被她看得心裏沒底,心虛反問。
“我怎麽了?”
洛司潼卻篤定搖頭。
“倒是曉蘇妹妹你,一點根骨都沒有。根本不像是修仙大派的弟子。你該不會是雲師兄半路撿來,收作閨房小妾的吧?”
易曉蘇被她說的面紅耳赤,渾身扭捏不堪。
就在這時,長杖點地聲緩緩由遠而近,易曉蘇忙不疊側頭看去,果然望見雲長曦一張清冷的俊臉。
“曉蘇,過來扶我。”聲音低沉,依然不喜不怒。
話音才落,易曉蘇便飛也似的,撇開洛司潼跑開去,托住雲長曦那一雙大手,紅透的小臉便化作一江春水。
洛司潼在旁看着二人,臉上閃現一絲陰霾,一閃而逝……
圓月夜,短松岡。
一行六人,兩盞帳篷。
潘兆南正忙着料理路上打來的野兔和山雞,洛司潼則在旁饞涎欲滴,時不時咽一下唾沫。
“你個女老子,少在這兒惡心。我是給小師叔和師父準備的晚餐,沒你這個路人什麽事兒。”潘兆南依然看洛司潼渾身不爽,索性掉轉身去,用屁股對着她。
洛司潼氣得粉拳緊握,終究咬着牙沒有掄過去,再次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易曉蘇和雲長曦。
“雲長曦,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易曉蘇正伸手探着雲長曦的額頭,指腹一片冰涼。
雲長曦捂嘴輕咳了幾聲,搖頭。“無妨。”
可易曉蘇總是放心不下。“是不是那神龍化形的法術,又讓你虛耗過度了?潘大娘曾與我說,你還有舊傷未愈,身子骨弱,經不起仙法的反噬。”
雲長曦摸過易曉蘇的小手,拍了拍,打斷。“不怕,打坐調息兩日便能好。”
易曉蘇點頭。“幸好兆南這次采買了很多食材,我們便在這裏休息兩天,不趕路了。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樣要睡上很久,才醒得過來。”
轉頭張望了下潘兆南忙碌的背影,易曉蘇又接着道。
“我不和你說了,否則打擾你休息。你趕緊抓緊時間調息修養,我去兆南那裏幫忙,今晚的烤野兔一定很好吃。”說完,還替雲長曦拉了拉微敞的外衣衣襟,便擡腳去了。
雲長曦閉目含笑,蒼白如紙的俊臉上,一派溫潤淡然。
馬上要走到潘兆南他們近前,易曉蘇眼前卻出現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錦盒。
“多謝姑娘與前輩的搭救之恩,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易曉蘇擡起頭,眼前人手持錦盒,一臉笑意,似全無心機,儒雅娟秀卻劍眉星目,衣着款式極為樸素,質地卻是不凡,平凡無奇的青色棉布衫暗紋處處,衣襟和袖口更是無數騰雲祥紋。易曉蘇心底裏有一絲古怪的感覺,沒有開口,又望了望不遠處坐在大石上兀自打坐的雲長曦,猶豫了。
而一旁的潘兆南卻跳了起來,油手在身上一抹,就順了過去。
“應該的,應該的,我師父和師叔大慈大悲,普度衆生。禮物我就代為收下了,我替師父和師叔謝謝你們啦。”說着,打開錦盒,竟有不少珍寶,唏噓連連。
洛司潼也湊在旁邊望來,酸酸的說道。“真是有錢人。人家師徒才不是要救你,少在那裏自作多情。”
柳錦書當下要發作,卻看了看易曉蘇尴尬的笑臉,終是忍下了。朝易曉蘇抱拳,依舊微笑。
“在下柳錦書,敢問姑娘芳名。”
易曉蘇颔首回禮。“我叫易曉蘇。”
“易曉蘇?好名字。”柳錦書眼眸中星星點點,嘴角上彎,竟一直盯着易曉蘇低低的看。
易曉蘇被他看得小臉微紅,又聽他問。“易姑娘,是南國人還是梁國人?是要去往梁國游玩嗎?”
易曉蘇再次回禮。“我師兄要去西方游歷,應該會路過梁……”
“曉蘇——”話說一半,卻被人打斷,雲長曦竟已經立于身後。
易曉蘇連忙上前相扶,卻見柳錦書神色一斂,完全一副待見長輩的模樣,舉手于胸,恭敬作揖,肅聲道。
“前輩——”
而雲長曦長眉輕挑,終是點頭回禮。
見他有反應,柳錦書不禁心下大喜,連忙上前拱手行禮……
月色正濃,兩處篝火。
潘兆南和東樞放正各自忙碌着。雲長曦不知在和那青衣書生模樣的柳錦書說些什麽。易曉蘇和洛司潼坐在一旁閑聊,總也要回過頭去看一看。終于,像是結束談話,雲長曦放下手中茶杯,俊臉微側,像是正尋她方向。還未等他開口,易曉蘇已經心領神會,立即走了過去。
“師兄,你找我?”
雲長曦微笑,指了指地上鋪開的一張羊皮卷,竟是一張地圖。“你幫我看看。”
易曉蘇俯身細看,口中輕念,“東洲大陸地圖”。
易曉蘇不明所以,看着雲淡風輕的雲長曦,卻聽一旁柳錦書說道。
“這張東洲大陸地圖是我在不意間所得,乃是陳國前太傅陳厝五十年前親手所繪,涵蓋整個東洲十六國所有都郡縣市,想是如今最完整的一版,相信對前輩應極有用處。”
雲長曦微微颔首。
柳錦書又道。“我們現在所處是南梁兩國邊境,若要從關道走,前方十幾裏外便是南國最後一道關卡,前輩和晚輩等都未有通關文牒,恐怕是無法通過。但依照地圖所示,若我們改道而行,穿越霧谷,則不必通過關卡。”
雲長曦凝眉。“霧谷常年瘴氣,迷霧重重,凡人進入必然迷失中毒,不是可取之道。”
柳錦書眼睛一亮。“前輩果然也是知道霧谷。霧谷兇險,若單單是晚輩二人前往,必然兇多吉少。如今遇到前輩……”話尾拖長,見雲長曦依然古井無波,拱手肅聲道。“晚輩鬥膽,懇請前輩與晚輩等一起上路。實不相瞞,晚輩也曾随高人修習仙法,因時日尚短,不甚通達。但那神龍化形和幻鏡結界,晚輩識得,都是舉世無雙的高階法術,非仙尊一般修為可驅使。前輩仙法高深,相信區區霧谷瘴氣迷霧,根本不能奈何。晚輩有要事,必須在半月內趕往梁國都城,若前輩能随同一行,晚輩不僅會将這東洲大陸地圖雙手奉上,到了梁國,還會再送上其他厚禮。前輩意下如何?”
還未等雲長曦回應,易曉蘇已經插話,秀眉緊蹙,顏色深沉。
“公子,我師兄受傷未愈,今日動用法術已經仙力耗損,實在不易立即趕路,更何況霧谷兇險。你的禮物,我和師兄心領了,但還請您收回去吧,我們會就地多待些時日,等我師兄調養幾日再走。”
易曉蘇雖然不知這東洲大陸地圖有多珍貴,可還有什麽比雲長曦的身體來的重要?
柳錦書看易曉蘇随面色溫柔,但目光堅定,心底不免着急。卻見雲長曦碰了碰易曉蘇的衣角,摸到她小手,輕拉了一下。
“無妨。那霧谷瘴氣并不如何難解,待我今晚略作調息,明日給你們幾人都烙下避瘴法印,便能安然通過,并不會損耗我多大功力。這地圖你拿去,叫兆南好好收着吧。”
說着,從地上摸起地圖,遞到易曉蘇。
易曉蘇看他完全不聽她說話,心中氣惱,一跺腳,轉身走了,根本沒去接什麽地圖。
雲長曦聽她腳步聲漸遠,只得無奈輕笑。
從帳內走出,易曉蘇氣鼓鼓走到潘兆南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沒好氣道。
“師兄叫你!”
潘兆南正在準備食材,無意間被易曉蘇坐起一屁股的灰,正預抱怨幾聲,卻見易曉蘇臭着一張小臉,仿佛被人欠多還少的模樣。
“小師叔,你這是怎麽了?誰招惹了你?”
潘兆南關心切切,誰知易曉蘇狠狠瞪了他一眼,揚手便把他往外趕。
“去、去,找你那冥頑不靈的師父去。”
潘兆南一臉莫名其妙,提着鍋鏟就鑽進帳子,到雲長曦身前一揖。
“師父。”
雲長曦把手中地圖往前一送,面無表情道。
“明夜之前,把這上面的方位全背下來。”
潘兆南把那地圖展開來一看,可是吓得不輕,連連叫苦道。
“師父,這上面少說有幾百個都郡,城鎮那更是成千上萬。明晚……您這不是為難徒兒嗎?”
聽他這一說,雲長曦長眉輕挑,眼簾都未曾掀起,低聲。
“哦?你是不想背?”
“師父,這……”
潘兆南心頭一緊,別看雲長曦此刻好似古井無波,其實那雲淡風輕的神情下,蘊藏着一股風雨欲來的惡寒。潘兆南不由得一陣哆嗦,再不敢多話,捧着地圖,逃出賬外。
出的帳子,看見一臉不爽的易曉蘇仍坐在篝火旁,潘兆南心中頓生共鳴,沖過去便摟着易曉蘇怪叫道。
“小師叔,師父又欺負我!我好命苦啊……”
易曉蘇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吓了一跳,回頭卻見這半大小子一副娘泡樣兒,手上鍋鏟還沾着油污,眼見就要滴在她身上,頓時心下更加不爽,小手扒着潘兆南的面孔拼命往外推。
“走開啦!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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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晚上易曉蘇都沒走近雲長曦,也沒再與他說話。易曉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鬧什麽別扭,但只要一想到雲長曦不聽自己勸告,硬要不顧自己身體,強接下這樁買賣,心就一陣煩悶。可反觀自己,又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小肚雞腸,奈何別過氣來,就更是燥郁交加。
天光放亮,母雞打鳴。
易曉蘇磕磕絆絆總算睡了一夜,一擡頭就看到雲長曦還在盤膝打坐,一整晚都沒有動過分毫,臉色依然白裏透着青,心中難免一陣心疼。
她忍不住上前查看,卻又不想讓他發現。小手緊捂住口鼻,蹑手蹑腳的接近……
可誰知,易曉蘇幾乎快把自己憋死了,走到雲長曦半丈開外,還是見他微啓眼簾,将俊臉轉向她的所在,微笑。
“睡得好嗎?”
被他這一問,易曉蘇心裏一下子柔軟成泥,可轉瞬又覺得不能白白原諒了他,明知他看不見,還是朝他狠狠一瞪,轉身就走。
易曉蘇才邁開步子,身後之人便将纖指朝側輕輕一彈。
“嘩啦啦——“傳來茶盞傾覆之聲。
易曉蘇迅速轉身,眼見傾倒的茶水就要滴落,濺到雲長曦那素白的袍子上,連忙跑來伸手去擦。卻被他一雙大手摸索到肩頭,很快便在她圓潤的耳垂上輕輕捏了捏,一把低沉而飽含笑意的聲音傳來。
“看來,不是耳朵的問題。“
易曉蘇一愣,不知他究竟在說些什麽,轉念再想,頓時更加氣惱,嚯一下站起身。
“你竟是故意的。”
再也不想多留,轉身又走,小手卻給他牢牢握住。她正要掙脫,卻聽他低低輕咳了兩聲,心尖一痛,腳下就邁不開了,緩緩轉過身,另取了枚幹淨的茶盞,倒了新的,塞在他手裏。
“你剛才做什麽騙我?”動作煞是溫柔,語氣裏倒還滿滿的嗔怪之意。
雲長曦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唇間帶笑。
“怕你不理。”
易曉蘇小臉一紅,咬着唇笑問。“你就不能再叫我一聲?”
卻見他長眉高挑。“那豈不是低聲下氣?”
此話一出,易曉蘇那原本剛下去的火氣,又猛竄了上來。重重的甩開雲長曦的大手,再也不想回頭,這一回幾個姓雲的都攔不住她。
卻還未邁得半步,就聽那低柔的聲音再次傳來。
“曉蘇,別走。”竟是半帶笑意半帶玩味。
易曉蘇哪裏不知道雲長曦是在逗她,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一顆心。只他這一聲喚,她便舉雙手投降,早忘了那許多信誓旦旦。
易曉蘇默默轉過身,斜睨着雲長曦那張蒼白的俊臉,總算在嘴上扳了一城。
“這下倒是肯喚我了?”
雲長曦抿開嘴角一絲弧度,但笑不語,松針一般的睫毛猶如蝴蝶的翅膀輕輕抖動了兩下,大手輕擡,朝易曉蘇的方向虛空抓了抓。
盡管離得幾尺遠,易曉蘇的一顆噗噗亂跳的小心髒,還是牢牢的抓在了他的手心。她趕緊跑過去,把自己的一雙小手送進他的掌心,卻在他掌心找到了另一樣物件——是前幾日,雲長曦親手為她雕的玉蘭花簪。
想是昨晚睡得不踏實,這簪子就在睡夢中掉落了,不知怎麽的卻跑到雲長曦的手裏。易曉蘇嘿嘿低笑,正想抓過來自己插上。沒想到竟被雲長曦的大手輕輕一拂。
只見雲長曦眯眼微笑,纖長的手指輕緩溫柔,順着她的小手摸到肩膀,再從頸項拂過額際,這才慢悠悠将花簪□□頭頂發髻上。
易曉蘇簡直笑成了一朵花,滿面紅光的喏喏道。“謝謝你,雲長曦。”
卻沒來由被他輕敲了記額頭。
“沒頭沒腦的丫頭。再丢便不會給你做了。”
易曉蘇捂着額頭傻笑,連連搖頭。
大眼一轉,易曉蘇又想到些什麽,問道。
“雲長曦,我總覺得你人前人後不太一樣。”
“怎麽個不一樣?”長眉輕挑。
易曉蘇嘟起小嘴。“你人前冷冰冰,又極為厲害,好像神仙一般人物,就連那個柳錦書都對你畢恭畢敬。可怎麽一到我面前,便弱得連茶水都端不穩,簪子也不能一下子插上?”
“哦?你以為我在騙你?”唇邊勾起一絲玩味的笑。
“你總是騙我。”想起過去種種,每每都被雲長曦逗得又氣又笑,易曉蘇的小嘴嘟得快要能挂起醬油瓶了。
雲長曦卻是低頭輕笑出聲,睜開一雙盲眼,用那兩顆水晶般的眼睛,朝着易曉蘇的方向,輕晃了兩下,竟像是能看見一般。
“曉蘇,若我摸不到來路,你會不會過來扶我?若我不能一下子找到你的發髻,你便不讓我替你插簪子嗎?”
看他神态自若,出口就這樣讓人心疼,易曉蘇揪着一顆心拼命搖頭,一百個不答應。
雲長曦摸到她小手來回扯動,知道易曉蘇正用盡渾身力氣表示否定,笑意更深,眯起盲眼又道。
“我眼瞎是事實,但可憑借耗損些微仙力,達到與常人無異。只不過,我以為,和你在一起,不必那麽做。”
對啊!易曉蘇恍然大悟。雲長曦不是常人,即便看不見,他也可以動用法術感知周遭的一切。可潘大娘也曾告誡過他,雲長曦體質有異,這法術可萬萬不能輕易亂用,萬一又像從前那樣……
易曉蘇頓時明白了,抓緊雲長曦的大手,篤定道。
“雲長曦,你放心!以後,你在我面前大可以有多柔弱就多柔弱,完全不必逞強。我絕對不讓你耗損半點仙力。你的仙力好好給我省着用,省點是點……”
雲長曦一聽,簡直無語,挑着眉頭低語。
“柔弱?逞強?”
而易曉蘇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不懈的表情,突然又變得嚴肅道。
“說到節省仙力,你倒是知道要在我這裏節省,卻硬要去當了人家的保镖。我是真不知道那地圖到底有什麽好?非要去幫這個忙。”
易曉蘇語氣不善,言辭裏卻是關切的緊,雲長曦眉目間一暖。
“我是瞎的,你們又不認識路,這一個多月來已經走了不少冤枉路,我只怕大家辛苦。”說話間,大手輕擡,已經在易曉蘇的天靈蓋上烙下法印。
易曉蘇渾然未決,依然有些忿忿。“可也不差這幾天。我和兆南兩人就算了,如今這許多人,你怎麽照顧得來?”
雲長曦大手輕輕摸了摸易曉蘇的額頭。“他們由我顧着,我由你顧着就好。”
“呼啦”一下易曉蘇渾身的熱血都沖到臉上,她知道雲長曦平時就愛逗她,可竟也能說出這種話來,真真吓死寶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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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六人都用過早飯,雲長曦輪流在每人頭上烙下法印。
易曉蘇抱着手臂遠遠的凝望着雲長曦。
素白出塵,平淡無波,舉重若輕,其神若仙,一代宗師不過爾耳。
而雲長曦盡管忙着給衆位烙下避瘴法印,并指點行走路線,但終是時不時朝易曉蘇的方向側耳傾聽,仿佛總也牽挂她的所在。每每易曉蘇看在眼裏,暖在心中。忽然覺得雲長曦那麽近、又那麽遠。
“曉蘇妹妹,你和雲師兄和好了?”
正在易曉蘇出神時,洛司潼拍了拍她的肩膀。
易曉蘇尴尬一笑。“什麽和好不和好的?”
洛司潼巧笑嫣然。“你居然還瞞我,昨晚你就一直板着臉,肯定是和雲師兄在鬧別扭。”
易曉蘇小臉微紅,“我沒有。其實……”拉着洛司潼附耳過來,便把之前雲長曦虛耗過度,昏迷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洛司潼不住點頭,大眼一轉,最後結論。
“怪不得你要生氣,要是我也會不滿。男人總是如此,從來都只知逞強,不聽女人勸告。”說着,再笑,指着易曉蘇的頭發說道。“曉蘇妹妹,你發髻亂了,我幫你梳梳吧。”
也不等易曉蘇反應,便伸手拆了她頭頂的發髻,捧着玉蘭花簪驚道。”這木枝花簪這麽樸素,卻又如此精致,不會是雲師兄送給你的定情信物吧?“
易曉蘇小臉更紅,連說着“讨厭”,轉過頭就要搶,洛司潼卻趕忙躲過去,舉得老高,“不給”。
兩人一路嬉鬧着,你追我趕,不料易曉蘇腳下踉跄,一下子撲倒在洛司潼懷裏,手臂上被那木簪劃了一道淺淺的傷口,一滴赤紅的鮮血滴落在草地上,飄起一陣肉眼不可見的異香。
“曉蘇妹妹,你流血了!”洛司潼尖叫。
易曉蘇卻一撸袖子,擦去。
“一點點小傷,不礙事,我皮糙肉厚的很。”
洛司潼見易曉蘇毫不在意,便又與易曉蘇笑鬧在一起。
》》》》》》》》》》》》》》
黑暗中,傳來一聲聲黯啞的嘶吼……
“好香!竟是魔魂血!如此純正!千年未遇了!好香!好香啊——”
一聲接過一聲,一浪接過一浪,似沒有靈魂的吟唱,又似攝人心神的低鳴……
》》》》》》》》》》》》》》
霧谷不愧其名,濃霧重重,丈許便不能視物。瘴氣刺鼻,尋常人一聞便要恍惚。幸好雲長曦早作了預防,一行六人倒也安然無恙。望着頭上隔着濃霧不甚明顯的太陽,走了一天,傍晚時分便在濃霧中安營紮寨。
易曉蘇端來一壺清水,遞給雲長曦,略有些擔憂的看着他不怎麽好看的臉色。
“師兄,累嗎?”
“不打緊,再過兩天,我們就能走出去了。”
舉頭喝了一口,遞回給易曉蘇,碰到她小手微涼,又朝上摸了摸。易曉蘇袖口處一絲黏膩,雲長曦手指輕碰,立即面色一沉。他整日維護避瘴法印的功效,卻分了神。
“你幾時受的傷?”
說話時,大手又伸過來把易曉蘇全身上下摸了一摸。
易曉蘇被他摸的酥|癢難耐,低笑間竟看到篝火旁一衆人齊齊将目光看來,當下小臉紅得發紫,趕緊拉下雲長曦大手,又喜又羞道。
“一點破皮而已,哪裏算什麽傷?你……你別再摸了。”
雲長曦卻是全然沒有放松,長眉緊蹙,拉過易曉蘇手臂,手指一抹,便消去了傷口,手上力道居然有些生硬,吓得易曉蘇大氣也不敢喘。
身旁衆人識趣,則也是紛紛別轉頭去。
更深露重,瘴氣刺鼻,易曉蘇輾轉反側間,醒了。
身旁洛司潼睡得呓語連連,潘兆南也是睡得四仰八叉,卻怎麽也尋不見雲長曦的影子。
易曉蘇心神一亂,連忙爬起來,打開帳篷一看,更是驚駭不已。
只見,帳篷外雲長曦孤身一人,盤膝坐在地上,雙手掐訣,長眉緊蹙,如瀑般黑發,無風自動。
三丈半徑外,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光罩,将兩盞帳篷籠罩在其中。
光罩外濃霧滾滾,無數雙陰森而嗜血的眼睛,正發出滲人的光芒,緊盯着帳篷內的一切,那竟是數以千計的妖獸。妖獸長相可怖,獠牙森森,看到易曉蘇出現在帳篷外,更是張牙舞爪,一次次的向光罩猛烈的沖擊。由于光罩的阻隔,全然聽不見妖獸們的嘶吼,但看他們那讓人膽寒的兇相,已經知道情勢緊急。
易曉蘇連忙跑過去。“雲長曦——”
雲長曦卻眉頭蹙得更緊。“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