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八這天一早,殷裴楠拖着耧車,文逸推着左安一起出發去城裏。
臨出發前,左寶瑩死死揪着左安的衣袖不放手。小爹爹和阿兄都出去還不帶她,她心裏害怕,怕被丢下。
左安心裏嘆氣,這怕是左寶瑩心裏永遠都過不去的一個疙瘩。
他拍拍她的手背,安撫她:“我們去縣衙有事,下午就回來。乖,在家裏跟寧哥兒玩,下午回來給你們帶糖葫蘆吃,好不好?”
左寶瑩低着頭抿唇不說話,倔強地揪着不放手。
水珠過來攬着左寶瑩的肩膀,勸說道:“瑩瑩,你看阿楠阿兄也去的,他們下午就會回來了。我們去看阿娘編雞籠,好不好?”
寧哥兒也過來拉她:“瑩瑩姊姊,我們去玩竹蜻蜓。”
左寶瑩看了殷裴楠一眼,又看看水珠和寧哥兒,最後見左安點了點頭,她才同意了,還不忘問清楚:“下午幾時?”
左安想了想,以防萬一趕不回,道:“酉時前一定會回來的。”
得到了保證,左寶瑩不舍地放開了左安的衣袖。
從村裏到縣城要大半個時辰,因為左安的輪椅不方便,他們走了一個時辰才到。
到了縣衙門口,他們跟門衛說了找吳明,門衛早得了吳明的囑咐,很快便進去通報了。
吳明見他們按時到了,很高興。正好今天剛上工,沒多少事,他帶着他們直接去見了縣令劉尚直。
劉尚直今年三十七歲,二十七歲那年考中進士,後來就被分到了這新平縣當縣令,十年過去,他還是縣令。
倒不是他沒有上進心,只是這新平縣也就普普通通的一個縣,十年間沒出什麽大事,也沒有什麽能拿出手的政績。而且他這人不太會鑽營,又沒有什麽後臺,于是他幹了十年也還只是個縣令。
今早他聽到吳明禀告說是發現了一件新農具,可以極大地縮短農民的勞作時間,他精神一振,感覺這是個機會。
此刻看到吳明來了,他立即從案桌後面走出來,沒等吳明行禮,便問道:“人來了?”
吳明:“回禀大人,來了。”
“那個什麽什麽耧車呢,趕緊給我看看什麽樣的。”
“大人,就在門口。”吳明帶着劉尚直走出門口。
劉尚直看到殷裴楠三人,也沒問他們叫什麽,先去看他們身後被稻草遮住的板車,問道:“是這個?”
“是。”吳明答道,示意殷裴楠把稻草拿開。
殷裴楠上前把稻草拿掉,把耧車搬下來,道:“大人,這就是耧車了。”
那耧車豎着放不穩,殷裴楠便直接扶着了耧把。
劉尚直前後左右圍着圈地看了一會兒,好像在研究這東西怎麽用。不過他從小就沒種過地,也就不是很明白。
吳明提醒他:“大人,要不要試試看?”
一經提醒,劉尚直便點頭,“好好,要看看。”
吳明早有準備。
幾人到了縣衙後面,側邊有兩條花圃,裏面的花有些被雪凍死了,吳明讓人清理了一小畦地出來。
殷裴楠和文逸把耧車弄進去,一邊操作一邊跟縣令解釋。
縣令在花圃外彎着腰跟着耧車走的,看見種子一粒一粒掉下來又被蓋了土,直點頭。
“大人,這耧車還可以用畜牲拉着走,效果是一樣的。”殷裴楠又指着前頭的铧頭說道:“您看這裏,這個現在是木頭的,到時候裝上鐵的铧頭,那就更好用,更省力。”
劉尚直現在看明白了,懂了之後就十分興奮,他說道:“那怎麽不現在就裝
上?裝上來看看!”
殷裴楠笑道:“大人,這耧車還是咱們弄出來的第一臺,還沒來得及去定做鐵铧頭。”
劉尚直聞言,趕緊吩咐吳明,“現在就叫人去定做,越快越好。”
吳明點頭,“好。”
随後,他吩咐了人量了木铧頭的尺寸,拿着殷裴楠畫的铧頭圖去定做了。
确定了耧車确實有用,剩下的事情就得好好談談了。
殷裴楠問道:“大人,您看,這耧車确實好用,可以上報朝廷嗎?”
劉尚直高興點頭,“可以可以。”
“那,朝廷給的獎勵?”
劉尚直現在心情好,很幹脆,道:“不會少你們的,不過上面的要等上面看過後再确定。縣衙這部分可以先發給你們。”
殷裴楠上前一步問道:“大人,冒昧問一下,有多少?”
“二十兩。”
二十兩有點兒少。
殷裴楠看向吳明,問道:“吳大叔,不知我們之前說的事,您跟大人提過沒有?”
吳明點頭,跟劉尚直說道:“大人,之前我跟您禀告過,他們想用獎勵換田地,您看?”
劉尚直皺眉:“我們回屋說。”
幾人回到屋裏。
劉尚直喝了口茶,然後說道:“這個事呢,本沒有先例,不過因為你們造出來的這個耧車,能為百姓謀福祉,本官就代表百姓滿足你們的要求。”
殷裴楠笑道:“那就多謝大人了。”
劉尚直吩咐吳明:“把主簿叫來。”
不一會兒,吳明帶着主簿來了。主簿知道什麽事,便把土地賬冊帶了過來。
劉尚直跟他說了一下。
主簿問殷裴楠:“你們是哪個村的?”
“城東南坡村。”
劉尚直挑眉看了一下殷裴楠三人,居然是南坡村的。
主簿翻看了一下,皺眉道:“南坡村已經沒有官田了。”
殷裴楠皺眉:“村北頭不是還有二十幾畝良田的嗎?”
主簿搖頭,道:“之前是有的,年前全被人買了,包括你們前邊那個村子剩餘的官田也全買了。”
殷裴楠看了下左安,左安也皺眉。田離村裏太遠難管理,特別是他們的種植方法更加難管理。
左安問主簿:“那村東邊那裏還有地嗎?”村東邊的地土壤肥力要好一些。
主簿點頭,“有的。不過二十兩銀子你們只能換到不足兩畝的地。”
殷裴楠道:“大人,請容我們商量一下。”
三人到一邊商量了一會兒,然後回來。
主簿看着他們問道:“要換嗎?”
殷裴楠問道:“主簿大人,朝廷有規定,若是開墾荒地,開墾者可以免除開荒地三年的賦稅,是嗎?”
主簿點頭,道:“對,是有這麽一條。”
得到确切答案,殷裴楠轉向劉尚直,道:“大人,咱們南坡村還有不少荒地,荒着也是荒着,我準備把它們開墾出來。”
劉尚直:“這是好事。不過,這跟今天的事有什麽關系?”
殷裴楠看着他,異想天開道:“我們可以把耧車和圖紙全交給您,條件是,我們開墾出來的荒地,以後都歸我們所有,行嗎?”
劉尚直還沒說話,主簿大人先急了,“這可使不得,朝廷有令,荒地開墾出來都是官家的,免除三年賦稅已經是朝廷給的恩惠了,要是給你們,我們都犯法了呀。使不得使不得。”
劉尚直:“
主簿說得有理,這不行。”
雖然很想要那耧車,但是殷裴楠提出的條件已經觸犯律法,他是萬萬不敢同意的。
殷裴楠他們自然也懂,他作勢皺眉,看向左安。
左安道:“那三年免稅期過後,都不收我們的租金和賦稅,行嗎?如果我們不開墾,那荒地也就是荒地,不在賬冊裏,就沒人會知道。”
劉尚直簡直被他們的獅子大開口都吓到了,氣道:“荒唐!你以為不登記就沒人知道了?衙門每年征稅都要核對土地的!你們這是在為難我。”
殷裴楠攤攤手,道:“那就沒辦法了。大人,我看我還是把耧車帶回去吧,正好也差不多到春耕了,我們還要回去再改良一下其他的農具,就先告辭了。”
說着,殷裴楠三人就轉身要走。
聽他們說要把耧車弄回去,又聽說他們還有其他的農具可以改良,劉尚直一拍桌子站起來,大聲道:“慢着!”
三人停步。
誰知,劉尚直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你們村,以前有個叫左世貴的在京城當官的人,你們知道嗎?”
左安挑眉,道:“正是家父。”
劉尚直這下是真驚訝了,沒想到這個坐輪椅的青年就是那個左大人的兒子。
他現在再看左安,便也察覺到了,眼前的青年雖然腿腳不便,但是那氣質确實不像是農家子。
劉尚直想着,左世貴雖然倒了,但是他在京城裏總還有些舊識,自己對他兒子好一點,總是沒錯的,以後說不得自己還可以請他兒子引薦引薦一些京城的大官呢?
想到這裏,他道:“五年!最多五年不收你們的稅。”
殷裴楠道:“十年。”
劉尚直氣死,“六年,不能再多了!我要是不在這任上,其他人很快就能發現了,到時候還參我一本。”
說得也是,劉尚直要是不是縣令了,沒人給他們兜了,官府到時候說收回田地就能收回田地。
古代封建社會,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本來還想再講講價的,不過也達到他們原本五年免稅的預期了,殷裴楠就算了,反正以後他是打算把土地都買了的,到時候縣令還是不是劉尚直都不知道。
他遂補充道:“還有租金。前面六年免除,過後優先以現有最低租金租給我們。”
劉尚直狠狠道:“可以。”
殷裴楠想了想,又補充道:“大人,咱們村後面有兩座小山包,我也想要,但是那山上荒山野嶺的,土地不肥沃,這租金是不是得少算一些?”
劉尚直被氣得沒脾氣了,問道:“你想多少?”兩座小山,也種不出什麽東西。
“兩座小山包,反正也沒多少用,每年一百文錢,我承包五十年,您看如何?”
劉尚直:“……”
作者有話要說: 縣令: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