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殷裴楠是被疼醒的,仿佛被誰用石頭在腦門上砸了一記狠的,頭痛欲裂。他皺眉伸手往腦門上一摸,一陣刺痛,他頓時倒吸口氣。
“嘶……操!”真的受傷了,腦袋上包着一層布,看來自己命大被人救了。
他低咒一聲睜開眼睛坐起來,忽然打了個顫。
好冷。天氣又變化了。
他裹緊被子,擡眼打量周圍,入眼是陌生的屋子,老舊的木床,泥磚牆,草棚頂。周圍很安靜,看來并沒有危險,殷裴楠稍稍放心。
殷裴楠一看就知道自己不在基地內,只是,C城外居然還有這種土屋?自己以前怎麽沒發現?這怎麽抵禦得了那些變異動物的襲擊?
他再低頭往被子裏一看,發現自己身上穿着一身灰布——短褐?
怎麽回事?救自己的人還是漢服愛好者?
對了,隊長呢?
“隊長?”他叫了一聲,環顧四周,不見隊長。
他記得他跟隊長保護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員外出采集最新變異的植物樣本,忽然遇到一群變異的野狼,足足有四五十只,每只都兩三米高。
他們在的地方原本是比較安全的區域,被排查過的,不知那群野狼是怎麽出現的。兩人護着研究員邊打鬥邊一路退到了懸崖邊,子彈打完了,異能耗盡了,這群野狼還剩下十餘只。
打鬥中,研究員不小心掉下懸崖,隊長去拉他,卻被一起拖着往下掉。殷裴楠急忙去救,一手拉着隊長的腳踝,一手用盡了最後一點異能用樹藤把自己吊在一棵樹上,可最後那樹藤卻被野狼咬斷,他們三個掉下了山崖……
那山崖起碼有百多米高,他居然沒死?可真夠命大的。
殷裴楠心裏慶幸不已,想下床去看下周圍的情況,可他剛一動,腦袋又一陣刺痛傳來。
下一瞬,腦袋裏忽然莫名出現了一大段別人的記憶。紛亂的畫面和記憶不斷襲來,殷裴楠差點沒昏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氣來,卻又捂着腦袋呆住了。
剛才的記憶是一個也叫做“殷裴楠”的男孩子的記憶,很完整,從記事起到十八歲止,可是卻跟他所知道的現代末日世界完全不同。
那是一段在一個叫大晖朝的古代的生活記憶,貧苦,辛勞……
殷裴楠看看自己身上的灰色短褐,又看看這房間裏的物品和布局,倒是都跟那個“殷裴楠”記憶裏的情形相符。
這什麽情況?
他顧不上腦袋的疼痛,急忙裹着被子就下了床。出了房門是一間堂屋,正中的供桌上豎着三塊牌位,一個香灰爐。屋裏一側擺着一張四方的桌子,另一側放着一些籮筐簸箕等雜物……
無一處不跟“殷裴楠”記憶中的相符。
殷裴楠:“……”他好像變成“殷裴楠”了?
“阿兄?阿兄你醒了?!”
殷裴楠還在愣神,忽然堂屋門被推開,一個小男孩梳着兩個羊角包發型,站在門檻邊看着他。他再擡眼望去,外面白茫茫一片,下雪了,難怪那麽冷。
小男孩只有五六歲的樣子,穿着破舊的棉衣,背上背着一小捆幹柴,看殷裴楠醒了還高興地回頭跟後面的少女說話。
“阿姊,阿兄醒了!”
少女大約十三四歲,擔着一擔幹柴進了院子,聽到小男孩的話她擡頭望了一眼,果真見到殷裴楠站在堂屋中央,她很是驚喜。
“阿兄。”少女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飛快地把柴火擔到屋檐下放着,抽出尖擔,然後回到堂屋裏,把尖擔往角落一扔,走到殷裴楠面前,關切地問道:“阿兄,你好點沒有?頭疼不疼?還有沒有發熱?”
殷裴楠望着面前的少女和小男孩,是那個“殷裴楠”的妹妹和弟弟。
殷裴楠震驚地看着兩人,嗫嗫嚅嚅張口道:“……好多了。”
少女見他臉色還是不好,伸手往他額頭上一探,皺眉道:“還沒退熱,你快回去躺着,我去煎藥。”
少女說着就把殷裴楠往房間裏推,邊推還邊叮囑:“你腦殼傷還沒好,別出來吹風。阿弟,你去給阿兄端點熱水來,鍋裏煮的開水應該還熱着。”
“好。”小男孩應聲往竈房跑去。
殷裴楠一時受到的刺激有點兒大,還懵逼着,便默默回到床上躺着,準備好好理理眼前的情況。
他原本是個程序猿,畢業後進了一家IT企業工作。可剛工作了半年,他所在的世界忽然迎來了末日,氣候變得反常,生物大量死亡,動植物陸續變異,一些人類擁有了異能。
殷裴楠也覺醒了木系異能,在一片混亂的末世生存了下來。可惜他的父母在老家,跟他不在一個城市,後來沒能保住性命。他後來到達一處人類的基地,在末世的三年裏,他利用自己的異能在基地裏過得還可以,直到摔下懸崖。
自己應該是摔死了。殷裴楠默默想着。
他伸出左手胳膊,把袖子撈起來一看,小臂上面并沒有以前戰鬥時留下的那條十公分長的傷疤,而手掌心上全是厚厚的繭。顯然,這并不是他自己的身體。
“是穿越了麽?那隊長呢?”殷裴楠喃喃道。
“阿兄,你說什麽?”小男孩端着半水瓢溫開水進來,聽到聲音以為阿兄跟他說話便問了一句。
“……沒說什麽。”殷裴楠坐起身。
“哦。阿兄,喝水。”小男孩把水瓢遞到殷裴楠面前,道:“我試過了,不燙也不冷,正好可以喝。”
“好,謝謝你。”殷裴楠接過來,輕聲道謝,然後把溫開水喝了大半。
他把瓢遞回去,見小家夥怪異地看着自己,他不禁問道:“怎麽了?”
小家夥眨眨眼,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道:“阿兄,你為什麽跟我說謝謝?”
“……”殷裴楠一時無言,他就是習慣性地道謝。他皺眉,想起來這具身體的原身跟家人相處時确實并沒有那麽“客氣”,更自然随意一些。
他擡起手,摸了摸小家夥的頭,說道:“沒事。”
這具身體也叫“殷裴楠”,現年十八歲,有一母一妹一弟。在那份記憶中,他跟自己原本的身體長得有八|九分相像。
這身體的父親是個酒鬼加賭徒,在五年前喝醉酒不小心掉下河裏淹死了,可他生前欠了賭坊近百兩銀子,留下一屁股債。
這五年原身他們孤兒寡母累死累活地幹活,再加東湊西借陸續還了四十兩銀子,可還有六十兩銀子再也湊不出來了。
前兩天,賭坊的人來追債,說是得了指示,無論如何今年要把債全收齊。他們拿不出錢,賭坊的人便要把他弟弟妹妹抓去賣了抵債。
“殷裴楠”從小被賭鬼父親打大的,生性膽小,說好聽點是老實,難聽點就是懦弱。可那天看到賭坊的人搶弟弟妹妹去賣,他不知怎地忽地就生出了膽子,他抄起一把柴刀就沖着那些人砍,要救弟弟妹妹。
可那些人是賭坊專門養着的打手,哪裏是他能對付得了的,沒幾下他就被那些人制服,一腳踹倒了。
他倒下去的時候腦袋正好磕到了石頭上,頓時流了一腦門的血,暈過去了。那些人見他暈倒,周圍又趕來了許多的村民,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便放話十天後再來。
想來原本的“殷裴楠”撞了頭後其實就死了,所以自己才在這具身體裏活了過來。
殷裴楠在心裏嘆了口氣,心情有些複雜。
這個世界的人類有三種性別,男人、女人和哥兒。哥兒在外形上看起來跟男人一樣,不過一般的哥兒都比男人的身形要小一圈,身形也柔韌很多,而且他們可以生育,通常以眉間的一顆紅痣作為區別。
眼前的小男孩叫殷家寧,是原身的弟弟,今年六歲。他就是個小哥兒,眉心一顆紅痣很鮮豔,襯着一張天真無邪的臉蛋,跟菩薩跟前的小童子似的。之前的少女叫殷水珠,十四歲,是原身的妹妹。
寧哥兒覺得阿兄醒來後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了,但他又說不出來到底哪兒不一樣。
他撓撓腦袋,接過水瓢,看着殷裴楠腦袋上的布條,上面還有幹涸的血跡。之前阿兄血流滿面的模樣又在他眼前閃過,他心慌又心疼地問道:“阿兄,你腦袋疼不疼?”
殷裴楠見小家夥眼眶中蓄着淚花,估計是前兩天被吓到了。
盡管腦袋還疼得厲害,殷裴楠還是輕輕搖搖頭,安慰道:“沒事,阿兄好多了。”
“真的嗎?”小家夥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嗚咽着說道:“阿兄,你前天流了好多血,還一直發高燒,昏迷了兩天,我好怕你不醒了嗚……”
殷裴楠最看不得人哭,特別小家夥還是因為心疼他。他心裏一軟,伸手給小家夥抹了把淚,又摸摸他的頭,安慰他道:“阿兄沒事了,你看阿兄不是醒了嗎?阿兄過兩天就好了,不哭了,嗯?”
從原身的記憶中,殷裴楠知道,原身雖然膽小,但也是真心疼弟弟妹妹的,不然平常那麽膽小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的人怎麽有勇氣拿柴刀砍人。
“嗯嗯,嗚。”小家夥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把眼淚擦掉,然後對他說道:“阿兄你歇着吧,我去幫阿姊燒火。”
“好,阿弟乖,去吧。”
小家夥拿着水瓢出去了,沒關門,怕殷裴楠有事叫他們聽不到。
等小家夥出去,殷裴楠下床把房門關上,然後裹着被子盤坐在床上,伸出一只手,屏氣凝神,不一會兒,他的手掌心上出現了一株嫩綠的小樹苗。
殷裴楠心下一喜,真是太好了,異能跟着他一起穿越了。
他正想運行異能給自己治療一下頭部的傷口,卻聽到一陣腳步聲,他趕緊收起異能,躺好了。
過了一會兒,水珠端着一個碗走了進來。
“阿兄,藥待會就熬好,你兩天沒進過食了,先喝點粥吧,待會再喝藥。”
“好。”聞到粥的香味,殷裴楠又坐了起來,這身體兩天沒吃東西,确實饑腸辘辘了。
殷裴楠接過碗,是一碗蔬菜粥。粥其實很稀,裏面的米粒沒有多少,擱了一些蘿蔔丁和白菜葉子,有一大半都是湯水。
他頓了一下,慢慢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在原身的記憶裏,這一碗有一大半湯水的粥已經是很“稠”的粥了,平時他們喝的還要稀薄。想來是因為自己受傷,又昏迷了兩天,需要補充營養,水珠便把鍋裏大部分的米粥和蔬菜都撈給他吃了。
殷裴楠默默領下這份溫情,三兩口喝完了,胃裏感覺好受了許多。他把碗遞給水珠,問她:“……阿娘呢?”叫阿弟阿妹還沒什麽,叫阿娘感覺還是有點別扭。
水珠給他拉了下被子,答道:“阿娘一早就去姥爺家了。”
殷裴楠默了一下,雖然水珠沒說阿娘去姥爺家做什麽,但他猜着,應該是去借錢。
“阿兄,你歇着吧,待會藥好了我再端過來。”
“好。”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殷裴楠喝了藥,然後跟水珠道:“阿妹,我有些犯困,要睡一下。”
水珠點頭道:“阿兄你睡吧,晚飯我再叫你。”現在已經半下午,離晚飯也沒久了。
水珠關門出去後,殷裴楠立馬坐了起來,運行起體內木系異能給自己治療傷口。
腦袋上的傷口磕得深,刺得他腦袋一陣陣地疼。在有異能的情況下,他可不打算委屈自己還忍受這種疼痛。
而且,這個家裏如今這麽困難,連白粥都喝不起,還欠了那麽多債。七天後那些讨債的人還要來,不盡快恢複身體想辦法渡過難關可不行。
既然自己來到了這裏,又用了人家的身體,那起碼要讓他的家人吃飽飯吧?自己可是有異能的,沒道理還要過連粥都喝不上的日子。
就算在末世,自己也沒有怎麽餓過肚子,也都是有白米飯吃的!
利用木系異能療傷基本是每個木系異能者都會的一種保命技能,木系異能裏蘊含着強大的生機,治療這種外傷最是在行。
殷裴楠的木系異能已經有八級,治療術也已經運用得爐火純青。
溫暖的木系異能包裹着他腦袋上的傷口,勃勃的生機将傷口慢慢修複,殷裴楠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