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蘇棉覺得裴拾茵這個人很奇怪。
明明說了不要畫, 結果拿了蘇棉的筆後,一刻也沒停下來, 蘇棉讓她去旁邊的新畫紙上畫,她也不要,非是坐在蘇棉身後, 把蘇棉畫紙上的空白全畫完。
四開大的畫紙,遠處有模糊的木棉樹,近處有模糊的綠葉和邊角模糊的花,裴拾茵把所有都處理得模糊, 只凸顯了蘇棉那朵又大又紅的木棉花。
最後一筆完成後, 蘇棉對她之前的那個裴拾茵畫畫普通的看法, 有了另外的理解。
“你學過畫嗎?”
裴拾茵把筆放在一旁:“學過幾年。”
蘇棉點點頭, 像裴拾茵這樣的家庭, 小時候一定培養了很多興趣愛好。
西瓜汁還剩點, 蘇棉有些喝不下了, 朝裴拾茵那邊遞。
她原意只想讓裴拾茵幫她拿一會兒,她好空手把圍兜取下來, 但裴拾茵卻沒有接,甚至誤會了她的意思,低頭吸了一口。
沒多久,塑料杯傳來空氣與飲料混在一起的沙沙聲, 西瓜汁被喝完了,蘇棉低眸看着裴拾茵淺粉的唇離開,露出大紅色的吸管來。
“咬成這樣。”裴拾茵看着扁得不成樣的吸管, 和上頭的數個牙印,又說了個無關緊要的話:“十一月了,西瓜還這麽甜。”
蘇棉沒緣由地臉一熱,也想吸一口,她湊上嘴去,才想起飲料已經喝完了。
裴拾茵按鈴叫來的服務員,蘇棉把空杯子丢進垃圾桶,拿起手機看,已經快五點。
外頭的天漸漸暗了下來,DIY室開了燈,夜晚氣息漸濃,服務員進來前,蘇棉把圍兜取了下來,并戴上了圍巾和帽子,準備離開。
等裴拾茵把她放在桌上的外套穿上,蘇棉才發現,那兒還有一杯未開封的飲料。
依顏色和包裝,蘇棉猜是咖啡。
“你好。”
門外的服務員敲了兩下門,推門進來。
“兩位畫完了是嗎?”服務員客氣地詢問。
裴拾茵嗯了聲,從大衣裏把頭發撩了出來,順帶輕輕一晃腦袋。
“這個畫,我們可以帶走嗎?”裴拾茵問服務員。
服務員點頭:“可以的,我們這裏還有提供畫框,您可以現在直接帶走,也可以先将畫放在我們這,等顏料幹了,我們再放進畫框裏。”
裴拾茵沒多想,問:“畫框在哪?”
服務員做了個請的手勢:“在大廳,您可以選喜歡的,到時框好了,A市市區免費送貨上門。”
大概是覺得自己太商業化了,服務員介紹完突然自來熟了起來,笑着指着架上的畫:“畫的很好呢,好美的木棉花。”
裴拾茵笑了笑,輕輕一拉着蘇棉的圍巾,把她拽過來些。
“她畫的。”
蘇棉聽後補充:“我們一起畫的。”
裴拾茵又說:“中間那朵大的是她畫的。”
蘇棉躲在裴拾茵身後笑了起來。
整副畫最難看的就是她的那朵花了,說一起畫的就好了,幹嘛還指出來。
沒在小教室多逗留,蘇棉聽服務員違心地又誇了幾句,三個人去了大廳。
大廳西側有兩個玻璃門的櫃子,一個櫃子裏擺放了各種尺寸的畫框,另一個櫃子是放陶藝的盒子。
裴拾茵和蘇棉站在畫框前,開始認真挑選。
蘇棉指着一個綠色的框,問裴拾茵:“這個怎麽樣?”
裴拾茵搖頭,直接拒絕:“不好,和我的辦公室不搭。”
蘇棉聽後一個驚訝:“你要把畫挂你辦公室裏?”
裴拾茵被她突然大聲的話逗樂:“怎麽了?”
蘇棉虛指一下小教室:“好難看的。”
裴拾茵捏了一下蘇棉帽子上的球:“不難看。”
她說完招生叫來服務員,告訴她要那個淺灰色的框。
離開前,蘇棉搶着把畫框的錢付了,兩人乘上電梯後不久,蘇棉還是忍不住問:“你真的要把那副畫挂進辦公室?”
人來人往,裴拾茵的品味會不會被旁人閑聊。
裴拾茵:“我準備把書架旁的那個畫換成你的。”
蘇棉回憶了一下:“那個雛菊啊。”
“嗯。”裴拾茵說:“都是花。”
裴拾茵這回答其實不太能說服她,裴拾茵能買的都是什麽畫,蘇棉心底是清楚的,她這個只有顏色對頭的木棉花挂在辦公室裏頭,像個什麽樣子。
但她張嘴半秒又閉上。
辦公室是裴拾茵的,那副畫裴拾茵也參與了一半,她好像沒什麽立場勸她。
出了電梯就是廣場,不知從哪來的狂風一吹,蘇棉被晃得差點沒站穩,裴拾茵拉了她一下,蘇棉轉頭見她的外套被風吹得打開了點。
裴拾茵這樣拉,好像要把她拉進懷裏,用大衣将她包住。
蘇棉幾乎就要順勢鑽進去,可裴拾茵卻擡起手來攏平大衣,像是突然關起的一道門,把蘇棉關在外頭,叫蘇棉停住了腳。
她擡頭看裴拾茵,見裴拾茵伸手過來,把她的圍巾拎了起來,在脖子上多繞了一圈,将她的半張臉都包了起來。
“冷嗎?”裴拾茵問她。
蘇棉把手放進口袋,搖頭:“不冷。”
蘇棉買的是八點十分的電影票,時間充裕許多,晚飯吃了中餐,蘇棉像模像樣地點了面,并要了個小蛋糕,店員得知生日後,給她放了生日快樂的歌曲。
蘇棉第一次把生日過得又忙又懶散,看完電影後,兩人默契地不再安排其他活動,叫了車回蘇棉那。
她今天收到了許多微信,朋友的,家人的。
年紀越大,記得你生日的朋友就越少,大家分散各處生活,發一句祝福,多了加一個紅包。
蘇棉一個個地回複了謝謝,順道和朋友們小聊一會兒。
裴拾茵洗完澡出來時,蘇棉正在和曉婷聊天,對方說元旦準備來找蘇棉,兩人商量着到時候一起玩什麽。
“裴拾茵,”蘇棉晃了晃手機,說:“曉婷元旦過來找我,你有空嗎?”
裴拾茵聽後幾乎是立馬回答了:“沒空。”
蘇棉愣了愣,聽裴拾茵又補了句:“正好有個例會。”
蘇棉點點頭:“三天都忙嗎?吃一頓飯的時間有嗎?”
裴拾茵這次思考了很久,才回答:“沒有,要和客戶吃飯。”
蘇棉有些失落:“好吧。”
玩了一天,蘇棉晚上很早就困了,睡之前裴拾茵還在客廳處理公事,蘇棉沒多打擾,給她泡了一杯牛奶就自己去睡了。
可能是心裏惦記着外頭的人,蘇棉睡得很淺,也很迷糊,直到裴拾茵終于上床,終于把床邊的小燈徹底關了,蘇棉才放心地睡下。
蘇棉第二天早上有課,要是平常,她的早餐一定是在樓下解決,樓下有包子,有豆漿,還有面食,但今天裴拾茵在家,蘇棉定了更早的鬧鐘,打算在家裏吃早餐。
裴拾茵不喜歡吃樓下的東西,胃口也很小,蘇棉煮了兩顆白煮蛋,泡了兩杯牛奶,再熱了幾片面包,裴拾茵才磨蹭地起床。
時間有點趕,裴拾茵去機場前還要去一趟公司,蘇棉算着時間,看着還在不急不緩吃飯看視頻的人,小聲催促她。
蘇棉早就把早餐吃完了,而她今天也終于發現,裴拾茵吃飯慢是因為什麽了。
細嚼慢咽不說,動作還慢,面包抓在手上,非要停個幾秒,才緩緩放進嘴裏。
等裴拾茵咬下一口面包,蘇棉又提醒她:“已經快八點了。”
裴拾茵這次沒有應嗯,而是擡頭看蘇棉。
蘇棉垂頭。
她覺得她現在像極了熊孩子的家長,不斷地催促自己的孩子。
你大口一點,你嚼快一點,不要發呆了,認真吃飯……
而裴拾茵不僅不聽話,甚至放下面包,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棉棉,”裴拾茵把杯子放下:“要不我搬過來住吧。”
裴拾茵和蘇棉開過許多玩笑,所以蘇棉立馬就聽出來了。
“不要鬧了,”蘇棉把蛋拿起來,敲了兩下,敲破了殼:“快點吃。”
多提了幾句,奏效了些,過了五分鐘,裴拾茵終于把早餐吃完。
司機已經在樓下等待,蘇棉拿了鑰匙送她下去,才出了門,司機便過來把裴拾茵手裏的箱子拎走。
“送你去研究所?”裴拾茵上車前問蘇棉。
蘇棉搖頭:“我一會兒再去,你快走吧,叫司機開車小心。”
蘇棉的頭發還沒綁,中分的樣子随意披着,裴拾茵擡手揉了揉她的劉海。
裴拾茵:“幾號去韓國?”
蘇棉:“15號。”
裴拾茵點頭:“我15號在外地。”
蘇棉嗯了聲。
算來,今天分開,大概就得等裴拾茵生日那天才能見面。
蘇棉說:“我給你帶禮物。”
裴拾茵:“好。”
裴拾茵又揉了一下蘇棉的頭,這次沒有那麽胡來,沒把蘇棉的頭發弄亂。
“走了。”
蘇棉小步跟上前,看裴拾茵把門打開,眼見她就要上車,卻忽然轉過身來。
蘇棉不知怎麽的,竟然知道裴拾茵要幹什麽。
她又上前一步,稍稍仰起了頭,果然,裴拾茵在她額頭上印了個吻。
“走了。”
裴拾茵又說了一句,然後真的走了。
蘇棉目送她的車開離小區,開離視野,她雙手放進口袋,轉頭想回去,卻看到了五米開外的趙曉麗。
蘇棉從前在A大生物系,因為成績和老師關愛,不少人知道她,趙曉麗也是知道的。
兩人從沒有過交集,但畢竟是校友,這麽一碰面,默契地都露出了客氣的笑容。
蘇棉:“早啊。”
趙曉麗:“早。”
蘇棉見趙曉麗朝她這走了兩步,并指了一下裴拾茵離開的方向,問:“女朋友啊?”
蘇棉頓時愣住:“什,什,什麽?”
她驚訝完,看到了趙曉麗也驚訝了,仿佛在用眼神問她,怎麽了?
蘇棉深想,才發覺剛才是自己聽錯了,趙曉麗問的分明是:“你朋友啊?”
蘇棉尴尬一笑:“對,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