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采花
訂婚宴的日子定在了下個月的初二,離現在還有十來天,時間有些緊,但也是沒有辦法的,朝廷的公文已經下來,下月中旬,李尋歡就要攜妻兒回京述職,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
好在花家最不缺的就是人,全部動員起來,籌辦個訂婚宴并不是難事。
林仙兒的裙下之臣極為多,其中就有好幾個得了花家的邀請要去參加這次的訂婚宴,林仙兒聽聞後,只在幾人面前露了個面,表示了下想去桃花堡見識一下,就被他們邀請一同出席訂婚宴了。
訂婚宴這日,桃花堡內高朋滿座,花李兩家這次是大辦,光是江湖上的賓客就足足請了二百桌,還不提其他。
不同身份的客人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廳堂裏,像是這些江湖客人,就被安排在了紫薇閣,這紫薇閣原就是花家祖輩為了宴請賓客而修建的,裏面不僅布置的極為豪華,地方也極大,用來招呼客人搓搓有餘。
林仙兒跟着百曉生、龍游生等人一起到來,她江湖第一美人的名氣正是鼎盛之期,剛一路面,就惹來了所有人的矚目,當真是男人驚豔女人嫉妒,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确實是國色天香,當得起“第一”之名。
林仙兒是極為享受這樣萬衆矚目的時刻的,她儀态萬千的入了座,與人寒暄時,嘴角含笑,美目含情,一颦一笑間都是萬種風情,勾的人心中癢癢,在惹來更多愛慕者的同時,卻也讓女客們恨得牙癢癢,盯着她的眼睛裏像是有刀子在飛。
可嫉妒不已的女客們又不能直接上去手撕了林仙兒,所以等花如令帶着龍婉一起來招待客人的時候,也無怪有人一口酸味的同她說林仙兒的壞話了。
“什麽第一美人,我看也不過如此,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一個妓子竟也敢跑來花家做客,沒的髒了地方。”
“就是,你看她身邊那些男人,一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樣子,誰知道她是不是做了什麽下作的事情。”
紫薇閣這邊的客人都是江湖人,說話也直接的多,龍婉招呼到的這桌又都是未婚的女俠,自然更看不慣林仙兒了。
有趣的事,這些同龍婉抱怨的女客大都是曾經去李府提過親的姑娘和她們的家人,這些人會應邀而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看看自己的情敵。
這些年輕的女俠們從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可不會那麽簡單的就因為阿飛定親了而退縮,在她們看來,只要阿飛還沒成親她們就還有機會不是?
所以過來了解一下情敵就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了。
這些姑娘們對花盈很有敵意,連帶的對龍婉這個阿飛未來的丈母娘自然也不會多客氣,話裏話外都在擠兌她被林仙兒擠下美人榜的事,恨不得能說的龍婉火上心頭,直接和林仙兒對上。
而且龍婉極少出現在人前,就是出現了,臉上也都戴着面紗,以前她還會戴那些比較透明的面紗,近些年來因為容顏不變,她就只帶不透明的面紗了,所以有很多人都在猜測她是不是傷了臉,早就毀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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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些小姑娘們就覺得,用容貌的事情來刺激一下她,說不定龍婉就能幫她們把更加讓人看不順眼的林仙兒給解決掉了。
面對這些不懂得掩飾自己意圖的天真小姑娘,龍婉只有想笑的沖動,哪裏會上這種當。
不過她看林仙兒不順眼也是真的。
誰讓她和她身邊那幾個人,頭上都頂着紅名。
她不知道他們來幹什麽,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哪怕這些人的态度看着十分友善,龍婉依然提起了戒備心。
“怎麽了?”雖然只有一瞬間,花如令還是察覺到了龍婉身上一瞬間的變化。
“沒事,看到個不太喜歡的客人。”龍婉輕聲道。
花如令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正和身邊人談笑的林仙兒,後者注意到目光回過頭,給了他一個笑容,風情萬種。
龍婉也看到了這個笑容,面紗下的臉揚起一抹揶揄的笑意:“看來我們的花老爺魅力依舊啊,都有小姑娘給你抛媚眼了,怎麽樣,她美不美?”
“沒你好看。”花如令低聲笑道,眼底一片認真。
“油嘴滑舌。”龍婉橫了他一眼,眼角的妩媚讓花如令心跳加速。
這要不是在大庭廣衆,他一定會抱着龍婉狠狠親一頓的。
不管多少年,他對龍婉的定力都少得可憐。
宴會開始時,李尋歡和林詩音帶着阿飛過來了,他們是先在另一邊招待完李尋歡的那些同僚才過來的,這些人的禮儀裏女兒家是不能随便見客的,所以花盈沒有跟着過去。
不過紫薇閣這邊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江湖人不講究那麽多,花盈以後說不定也會在江湖上游歷,早點認識一些人對她也是有好處的。
所以在宴會開始前,龍婉親自跑了一趟自己的院子,把打扮的漂漂亮亮像個少女的花盈接了過來。
這個道理同樣試用于花滿軒和花滿樓,所以李尋歡從另一邊的宴客廳過來時,也把這倆兄弟帶過來了。
兩家人在紫薇閣外會合,然後一起進了廳內。
李家四個花家五個這一行九人,個個都是帥哥美女,他們不管走到哪裏,那都是極為引人注意的。
同懷着一些小心思的女俠們一樣,林仙兒最開始打量的是其中年紀最小也是今天的主角的花盈。
虛歲十三的花盈個頭已經有龍婉的胸口高了,這樣的身高在普遍比較嬌小的江南女子中,都已經不算矮了。
她的臉也很完美,如果再過幾年,一定會是個不輸給任何人的美人。
但那也是“再過幾年”,現在的她在林仙兒的眼裏,只不過是個小丫頭,根本不懂的什麽叫風情。
完全不用在意。
自覺比過了花盈的林仙兒在心底暗自輕蔑着,才要收回目光,眼角卻看到了林詩音。
很久以前,林詩音就開始和龍婉學習長歌門的武功,長歌和七秀一樣,學得都是陰屬性的功法,武學上很有些相似的地方。
這兩個門派的武功,都是能美容養顏的。
林詩音十六歲跟着龍婉練功,在發現跟着姐姐學武可以讓自己不老後,林詩音練琴的時間就越發多了,等她完全長開,那張臉就定格在了最美的時候。
初見時候的林詩音因為一身憂愁而惹人憐愛,獨特的魅力叫人看一眼就永遠忘不了;而如今的林詩音雖然因為生活幸福美滿而沒有任何的憂愁,但從前的那種憂愁還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她永遠看起來是那麽的清麗,那麽的高貴,眼睛是明亮的閃爍着動容的光輝,但所有看到她的人,還是會覺得她楚楚可憐,想要去呵護,去照顧她。
只看了一眼,林仙兒就從心底生出了濃濃的嫉妒。
這個女人一出現在那裏,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再也沒有人看她這個“第一美人”,林仙兒甚至能猜想到,等他們回過神,絕對會把她們兩個放在一起比較。
哪怕不想承認,林仙兒也知道自己是比不過對方的,她輸的不是樣貌,也不是氣質,而是男人的喜好。
這樣的美人,是男人最不能抵擋的那一種,他們會為她升起強烈的保護欲,會把一切美好的東西送到她的面前,只為了換取一個開心的笑容。
在林仙兒的猜想裏,阿飛的義母該是一個打扮的貴氣十足卻掩蓋不住眼角皺紋的官太太,而不是這麽一個看起來比她還要年輕,甚至還要吸引人的大美人。
她和阿飛站在一起,誰都看不出他們是一對母子,只會以為他們是一對年紀相差不大的姐弟。
——或許以後還會變成兄妹。
但在林仙兒打聽到的消息裏,很明确的指出李家唯一的女人就只有當家的夫人林詩音。
所以這個時候站在這裏的只會是她。
林仙兒心裏的毒液瘋狂的溢出,她嫉妒的發狂,恨不得沖上去把那張臉抓爛。
但不行,她只能保持着臉上僵硬的笑容,看着他們從自己的身邊走過,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沒人發現塗着丹蔻的玉手在桌子之下,把手帕撕扯成一條一條不能用的破布頭,林仙兒覺得計劃要變動一下,她不僅要毀了花盈,連林詩音也不能放過。
訂婚宴很圓滿的完成了,有些遠道而來的客人被留在了桃花堡的客房中休息,李尋歡一家也打算在這裏住上幾日。
短時間內,這是他們兩家最後相聚的時光了。
林仙兒也是那些留在桃花堡的客人裏的一員,她是和百曉生龍游生等人一起來的,這些人都是剛抵達揚州不久,還沒有找地方落腳,直接就準備在桃花堡裏住幾天再說的。
所以借着他們的光,林仙兒也住進了桃花堡。
她并不是一個人住進來的,身邊還跟着一個不太起眼的男人,林仙兒對外的介紹都說男人是她家的下人兼護衛。
“畢竟我一個弱女子獨自在外也不安全,帶個護衛感覺也踏實些。”
可實際上,那人确實是她的護衛,卻也是她的情人之一。
這人是她專門用來對付花盈和林詩音的。
林仙兒想要毀了這兩個女人,又有什麽比毀了她們的名節更容易的呢?
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花盈是花家的大小姐,身邊總少不了護衛守護,而林詩音,她的丈夫李尋歡雖然已經很多年都不在江湖上行走了,但當年小李飛刀的名頭,林仙兒卻是知道的。
那可是差點讓百曉生寫進《兵器譜》的厲害人物。
但林仙兒相信她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到。
而且她找來幫忙的,可不僅僅只有這一個護衛。
李尋歡原本是打算在桃花堡陪林詩音一起住幾天的,但訂婚宴才過去一天,揚州城裏就出了個大案子,讓李尋歡不得不回去處理公務。
李尋歡一走,兒子如今的年紀也大了,不适合和林詩音一起住,她們慣常居住的院子裏就只剩下林詩音和丫鬟們了。
這一夜,林詩音才剛睡下,就被外邊隐約傳來的動靜驚醒了。
這些年她的內力越來越深厚,聽力也越發好了,夜裏哪怕是睡着了,只要聽到點動靜都會馬上醒來,所以林詩音也很久沒安排丫鬟值夜了。
龍婉也是知道她這習慣的,所以并沒有給林詩音安排下人,就連家裏的護衛也囑咐過在林詩音院子附近巡邏時要保持安靜,免得吵到她。
這樣的情況下,深更半夜的方面口竟然還會有人可以放輕腳步行走的聲音,林詩音一瞬間就想到了她的院子裏怕是進了賊了。
接着從紙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林詩音清楚的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外面,接着紙窗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洞,一根蘆管伸了進來,再之後就是一股淡淡的煙霧從蘆管中跑出來,慢慢擴散在空氣裏。
迷煙?!!!
林詩音這種沒混過江湖的人也從李尋歡和龍婉那裏聽過不少關于這東西的厲害。
連忙連忙閉氣,一把抓過穿邊的衣服迅速穿好,又從荷包裏摸出一顆龍婉送她防身的辟邪丹放進口中。
這些年每年龍婉都會做不少的丹藥,送給親朋好友們,但林詩音拿到辟邪丹這麽久,确實第一次用它。
龍婉做的丹藥一如既往的入口即化。林詩音吃下辟邪丹後這才松了口氣,有功夫理會外面的賊人了。
林詩音拿過挂在床邊的長琴,并沒有立刻出去面對那個大半夜不請自來的小賊,而是悄悄走到鏈接內外兩室的簾子後,躲在了那裏,等着人進來,看看他打算做什麽。
說實話,這時候林詩音是有些興奮的,她跟着龍婉學琴這麽多年,卻從來沒有和外人動過手,有這樣一次練手的機會,林詩音不想錯過。
而且她能聽到對方的足音,就說明對方的武功不如她,只要小心一點,林詩音還是很有把握對付得了這個小賊的。
那小賊很謹慎,放了迷煙後又在外面等了片刻,确定房裏沒有任何動靜後,也不走正門,而是輕手輕腳的掀開了窗戶,從外面爬了進來。
林詩音看得清楚,那是個一身黑衣打扮,還帶着面罩的黑衣人。
黑衣人進來後,也不偷四處翻找,直接摸向了床邊,伸手去抓床上被林詩音塞了個枕頭進去扮作有人在睡覺的假象的被子。
林詩音在後面借着月光看的清清楚楚,心中一顫,這人的樣子不像是來偷東西的,倒像是來偷人的?!!
見那黑衣人掀開了被子,林詩音心道不好,手中琴弦一波,道道劍氣朝着那人飛射而去。
那黑衣人一直在注意的是床上的動靜,哪裏能想到背後竟會有人偷襲,半點防備都沒有,直接被劍氣擊中,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人往前一倒,就這麽倒在了床上,立時死活不知。
林詩音也沒想到自己的武功竟這麽厲害,只一招就把人給解決了,雖然也有偷襲的原因在內,但這也太簡單了吧?
林詩音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下,等院子外傳來丫鬟的敲門聲,才回過神來,也不去看那黑衣人的死活,推到門口開了門。
門外站着兩個丫鬟,她們都是被那突如其來的琴聲給吓醒來的,發現聲音是從林詩音的房間裏傳出來的,連忙趕過來查看情況。
“去通知巡邏的護衛一聲,我院子裏進賊了。”
丫鬟手裏提着燈籠,聽了林詩音的話動吓了一跳,一個往外跑找護衛去了,另一個則跟着林詩音進了房門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看到床上躺着一個不知死活的人時,丫鬟驚呼了一聲,停住腳步不敢靠近。
沒多久,另一個丫鬟就帶着巡邏的護衛趕了過來,臨頭的小隊長拱手告了一聲罪,就和手下進了內室查看那黑衣人的情況。
“沒死,還有氣。”
“把他擡走!”
一個護衛上前來幫忙,在看到黑衣人取下黑色面罩露出的臉時,突然道:“這人我見過!”
小頭目一驚,立刻問他:“你在哪兒見過?”
“在客房那邊,我記得他是跟着那個林姑娘的一起來的!就是那個林仙兒!”
這事情竟然還牽扯到了花家的客人,林詩音一驚:“你沒看錯?”
“李夫人,我這兄弟記人的本事一向是這個,”小頭目豎起大拇指,“他要是說見過,那就不會錯的。”
“這事牽扯到花家的客人,怕是不能善了,我這就去通知老爺夫人。”
龍婉和花如令接到消息的時候也是吓了一跳,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到桃花堡裏來做賊,偷的還是林詩音住的地方。
“讓人各處探查一下,尤其是孩子們那邊,別也進了賊。”花父花母的武功不弱,倒是不用擔心,只幾個小的要注意一些。
不過當他們趕到林詩音的院子,聽護衛說那賊人是林仙兒的護衛後,龍婉就猜到這人是什麽的了。
她上前幾步彎下腰近距離的查看了一下躺在地上還在昏迷的黑衣人,見他嘴邊兩頰鼓脹,心裏有了底,心中怒氣翻騰:“把他的嘴巴撬開看看裏面是不是有東西!注意點別受傷了!”
護衛得了命令,連忙蹲在黑衣人身邊,去撬他的嘴。
有了龍婉的提醒,那護衛心懷警惕,等撬開那黑衣人的嘴,見一道黑影射出,連忙避開。
那黑影擦着護衛射到了房梁上,花如令讓人舉起油燈一看,竟是幾根細細的組合在一起形式梅花的暗器。
花如令驚道:“好歹毒的心思!”一般人誰能想到對方嘴裏還藏着暗器呢,與這樣的人面對面,一個不小心就要丢了性命。
“還有更歹毒的。”龍婉冷笑,“若我沒看錯,這人該是個采花賊。”
“采花賊?!”
林詩音捂嘴驚呼,一想到這人是個采花賊,她就一陣後怕。
“嗯。”龍婉點頭,“昔年有個梅花盜,每次作案都會留下一個梅花印記,與這個十分相似。”
花如令經她一提,也想起了三十年前橫行江湖的“梅花盜”,那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女子招了毒手,而且她們的身上都留下了類似的梅花印記。
“可是這人看着也不過三十歲,三十年前他怕是還只是孩童吧?”
“我沒說他就是以前那個梅花盜,我只是懷疑他們有關系,”龍婉道:“而且這人是林仙兒的護衛,他很可能是林仙兒派來的。”
“可是為什麽呢?”林詩音不明白:“我們應該并無過節,她為什麽要派自己的護衛來做這種事情?”
“直接問問這人不就知道了。”龍婉眼中寒光一閃,向護衛道:“把他弄醒。”
花如令也道:“先搜搜他的身,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機關。”
護衛依言,接着在這黑衣人的身上發現了迷煙和一些其他的藥物,還有暗器。
仔細搜查确定黑衣人身上幹淨了,這才有人給他服了點治療內傷的藥,把他弄醒。
那黑衣人剛剛蘇醒發現身邊都是人就驚覺不好,偏偏他受了內傷又被點了穴道,全身上下除了一張嘴其他地方都動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審問的事情龍婉不懂,她就沒留下來摻和,而是帶着林詩音回了自己的院子。
“妹妹方才受驚了,今兒就在我這裏休息吧,明天我再給你另安排個住處。”
林詩音确實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要不是姐姐教我練了《莫問曲》今天我怕是……”
龍婉知道她在發現對方是采花賊後被吓得不輕,連忙安撫道:“妹妹別慌,事情都過去了就別想了,你好好休息一晚,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林詩音心有餘悸,這會兒也不太敢一個人睡來了,于是便同龍婉道:“姐姐可否與我一起同寝?”
龍婉自然是樂意的:“當然。”
林詩音這才放下心來,姐妹倆手挽着手一起去休息了。
于是審問完黑衣人的花如令回來就被告知他今晚上只能一個人睡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