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主管莊悅
那個周末之後的星期一是個任務格外艱巨的星期一。
在上班路上的時候，周伊南就收到了以前帶她的組長，丁凱發來的示警短信。
【周伊南周伊南！今天你可要小心，我剛剛得到消息，我們這幾組的主管莊悅已經從法國出完差回來了，今天就會回公司上班！那女人可讓人鬧心了，你小心着點。】
看到這條短信，周伊南的目光變得凝重起來。
來了……終于還是來了！
這個莊姓主管在他們公司可是個名人。原因很簡單，莊悅和他們的頂頭上司有一腿。全公司的人都愛巴結奉承她，可她又是真的不讨人喜歡，眼睛長在頭頂上，明明月薪就兩萬不到吧，還偏偏要裝什麽闊太太。
可是吧，兩萬不到的月薪在大城市裏還真是裝不了什麽闊太太，越裝越能成笑話。
所以也就出了各種她自以為別人都不清楚，其實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的事。
比如說吧，特意拉一個和她住得很近的鄰居關系戶進公司，每天都是那關系戶開車接送她上下班。再比如說吧，她看哪家供貨商不爽就和周伊南他們公司裏的頂頭上司說要去換掉那個供貨商，所以供貨商得知了她老板姘頭的身份之後不想被換掉就只能去給她送這送那。
以前的周伊南就和她打過不止兩三次的照面，三十五六的女人了，還把大蝴蝶結往自己頭上方，雖然是學得某些娛樂圈人士的打扮，可是那種打扮真不适合現實中身材都有點走樣的，這個年紀的女人。
可是以前的周伊南能躲啊，這個莊悅的辦公桌離他們那個組比較遠。
但是這次周伊南升職了，換到的新的那個組……離莊悅的辦公桌很近……很近！
這也是為什麽丁凱要特意提前提醒她的原因。要伺候好這尊大佛，那可是真不容易。
周伊南向來習慣早十五分鐘到公司。不過，她也沒等太久就等到了辦公桌和她們很近的莊悅。
給自己泡上了一杯茶的周伊南幾乎是在不經意的擡起頭時就看到了走路的樣子極為風騷的莊悅。
本來就是在公司裏以老板娘自居，剛從法國出差回來，那看起來就更不得了了，走路的時候可是連下巴都擡起來的，揮一揮袖子，還真以為自己能搖曳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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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悅還沒走到座位上呢，就已經有人眼尖的看到她手裏拿着的那個包。
“莊姐，你手裏的這個包好漂亮啊！”
“莊姐，你今天穿這身打扮，拎這個包真是太有氣質了！”
“莊姐，去法國走了一圈，回來又漂亮了啊！”
由于周伊南的座位離莊悅的不遠，她理所應當的看到莊悅表面上要裝作不動聲色，眼睛裏卻是閃過一絲得意。
“哎，去法國出差，都累死了，行程太緊了，只有在回來前的最後一天才找到時間去商場逛逛吧，就看到了這個。”
說着，莊悅用手指勾着擡起了自己手上的這個包，大有讓身邊的這群同事好好欣賞的意思在裏面。莊悅的動作像是電視營銷廣告裏的展示員似的讓大家把這個手提包的正面反面側面全都讓大家看到。甚至……她還恨不得連包的底部都讓周圍的這群人看得清清楚楚。
“這包是巴黎世家的機車包，我去店裏的時候這款就只有黑色和紫色了。我覺得紫色總是不适合我的，還是黑色大方典雅，我又一看他們家同款的錢包也不錯，就把錢包也一起買了。可回來的飛機上我就後悔買那個錢包了。不過加一起也就一萬三，又不貴，買了也就買了。”
說完這句話，莊悅就轉頭看向周伊南的組員譚莎，語調極為自然的說道：“莎莎，你那包買了沒？沒買的話蠻好早點告訴我，我給你帶一個回來啊，總比你在官網預訂要便宜好多啊。”
說着，莊悅又看向譚莎辦公桌上放着的那個和自己新買的包款型幾乎相差無幾的灰色款，這才假意做出才發現的樣子，驚訝得說道：“呀！怎麽你已經買了啊？這可得比我在法國買貴了好多吧？現在的年輕女孩還真是個急性子。”
聽到莊悅的那句話，譚莎幾乎是面不改色的把自己包裏的物件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就在所有人都鬧不明白這個女孩究竟是想做什麽的時候，譚莎竟是作勢就要把那個包丢向她辦公桌旁的小垃圾桶。位置就在她旁邊的周伊南幾乎是意識到譚莎的意向時就立馬伸腳一勾，把垃圾桶給勾到了自己這裏來。
這樣，莊悅那裏的視覺死角就沒法在第一時間看到譚莎在她說出這番話之後就直接要把自己的手提包扔進垃圾桶裏的畫面，她只能看到譚莎把自己的包往地上一扔，邊上的人也沒能在第一時間弄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而周伊南則就在譚莎面無表情的看向她的時候睜着眼睛說瞎話道：“莎莎，我知道你和我們主管今天撞了包很不好意思，可也不用那麽快的就要把包給藏起來啊。”
說着，周伊南就笑了起來，而周圍的人也發出了笑聲，主管莊悅雖然看到了譚莎把包裏的東西都拿出來的動作，可也不好繼續說些什麽可能讓自己沒了面子的話出來，而是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旁邊周伊南的身上。
莊悅：“周伊南吧？”
周伊南：“是的，主管。”
莊悅：“我聽說你升職的事了，好好幹。”
周伊南：“是！”
莊悅說完這句話，這就扭着屁股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周伊南則是和坐下來的莊悅又笑了笑，而後才給自己的手機輸入了一句話，動作幅度極小的把手機放到了譚莎的辦公桌上，這就拿着自己平時喝茶用的大杯子離開了辦公室。
【五分鐘後到電梯右邊的樓道裏來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盡管才接觸了短短的幾天，周伊南就知道譚莎長得甜美，其實性子可傲可冷了，自己如果只是寫張紙條給譚莎，讓她按照紙條上說的做，那對方一定會當她腦子有問題。所以周伊南就這麽做了。
果不其然，她并沒有在樓道裏等多久就等到了譚莎，示意譚莎跟上自己，走到再上面一個樓層，而後才從樓道裏走出來，倚着一扇窗戶開始了她的第一句話。
“莎莎，我不知道你和莊主管之間有什麽，但是作為你的組長，我是不希望看到你這麽正面和主管杠上的。”
聽到這句話，譚莎扯了扯嘴唇，而後才一臉無謂的說道：“你放心，我們這個公司裏雖然有些人之間的關系很龌龊，但是還沒有過組員出了問題要連組長一起遷怒的。”
雖然早就知道譚莎根本不可能只因為自己的這麽一句話就好好和自己說，可當她從譚莎的口中聽到這麽直白的話，周伊南也還是會覺得心情很複雜。她頓了頓之後說道：“我想你可能還不明白。你是我組裏的人，當然就是自己人。至于莊主管，她就是我們公司裏的主管。現在這個組挺好的，你也挺好的，我不希望因為一些沒意義的小事就換搭檔。”
“你擔心莊悅給我們領導吹風讓他炒了我？領導不會這麽做的，他和莊悅之間關系不清不楚大概也是覺着女人和他有了關系之後就會更賣力更盡心的給他找生意吧。我是和公司有合同的正式員工，他要是随随便便的炒了我，我可以依照勞動法告他的。”
聽到這裏，周伊南簡直已經欲哭無淚，手下組員太有個性有時候真不是什麽好事。不過啊，譚莎聽到這裏，總是能聽得出周伊南應該是向着她的。再加之她似乎也是當真沒那麽在乎這份工作，于是，譚莎也就開口和周伊南說起剛才她為什麽會脾氣那麽爆的直接就想把自己的那款一萬多塊的包丢進垃圾桶裏駁莊悅的面子。
“之前我在網上看中這款包的時候，莊主管正好從我旁邊走過，問我怎麽你想買這個？我說是啊。她就一臉嫌棄的說這種款型的幾年前我還覺得可以，現在跟我的氣質已經不配了。後來她又問我喜歡哪種顏色，我說灰色吧。她又說她倒是覺得黑色好看。”
聽到這裏，周伊南算是完全明白了。原來她們的莊大主管當着人的面說不喜歡人看中的那款包，回頭卻立馬就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買了個一模一樣的吧，還不算，還要明明不打算幫人帶還說這些漂亮的場面話，明明知道人喜歡灰色的，還在說到店裏只有紫色和黑色之後故作好意的說法國那邊帶能便宜多少多少。
更不用說，公司裏那麽多人喜歡巴結莊悅，就算是莊悅和譚莎拎的都是同款的包也只會說莊悅的好，莊悅拎那個包比譚莎有氣質多了。
這麽想起來，還真是有點……讓人覺着惡心。
雖然平日裏沒那根神經的周伊南是沒法做到感同身受，但她大概能想象譚莎心裏的氣不過。
可是沒辦法，公司裏就是虛僞的人多了這小姑娘還能咋的了。
“莎莎，我還是覺得，你這麽做還是挺不妥當的。當着人的面把包丢進垃圾桶裏，這樣真的挺不好看。”
譚莎看了周伊南一眼，而後說道：“如果是你，想到那麽一個女人和你背着同款的包，這個包你還背得下去嗎？比如你看到鳳姐和你居然穿着同一條裙子，下次上街你還會穿那條裙子嗎？既然背不下去，什麽時候丢不是個丢？”
看到周伊南還想再說，譚莎就沒給周伊南開口的機會：“周姐，我并沒有那麽稀罕這份工作的。老實說一個月六七千的工資我也是真的不稀罕。有的做就做，沒得做還能歇一歇出去玩一圈再繼續回來找更好的工作。何必為了這麽份工作讓自己整天都心情不好？”
說着，譚莎把手機還到了周伊南的手上，這就自己先離開了，留下了瞪大了眼睛心裏狂喊着：這叫什麽人！這叫什麽事！！”
周伊南這才升職沒多久，想在面對組員的時候維持一個好組長的形象，可這才第幾天啊，就被自己想辦法維護的組員給打臉了！更讓她覺得憂郁的，是她居然還真覺得譚莎說得沒什麽不對的……
想起譚莎子在她的三個組員中最出衆的能力，周伊南又突然在心底裏倒戈的覺着，那些萬惡的富家千金能像譚莎這樣已經挺不錯的了。
這麽一來，周伊南居然還覺得聽喪氣的，不過革命任重而道遠，她得好好和自己的新組員們搞好關系，起碼彼此間別那麽生疏。
要不，就中午請大家一起去吃頓廣式燒味？
才這麽想着的回到辦公室，周伊南就聽到莊悅在那兒說着她在法國是怎麽被年輕又英俊的法國小夥兒搭讪的了。
“當時我就站在那裏，想找到一家我喜歡的品牌服裝店。邊上一個金發小夥兒大概是明白我找不着路，就主動過來問我，有什麽能幫到我的嗎。然後啊，他就陪着我逛了一下午，到了晚餐時間還請我吃了頓晚餐。只是可惜啊，我不喜歡那樣的。不過你們女孩想要找外國人啊，就一定得去外國找，別找那些在上海的外國人。”
邊上立馬就有小姑娘在那裏開口問了啊，這是為什麽呢莊姐。
“來中國的外國人能有些什麽好的啊，要不是外資公司派駐在這裏的，那倒是真的精英。只是這樣的人一般年紀都不會很小了，都有家庭了。還有一類就是在自己國內混不下去了，仗着自己長者藍眼睛高鼻梁來我們這裏淘金來了啊。那前面一種大部分會在這裏裝未婚，後面那一種就是正宗的外國癟三，窮得很，跟你說他喜歡中國的文化，喜歡中國的歷史，其實還不是過來到處騙錢玩玩小姑娘的？”
莊悅這番話一說，立馬就贏得了許多人的贊同。大家紛紛表示莊主管說得好，莊主任說得真是太對了。但是這麽一扯，話題就又被大家扯遠了。
“要我說啊，那些有國外留學背景的海歸也都要不得。我們上海這一輩的，家裏條件稍微好點的，大多都把自己家裏的兒子給送去國外的。這可是好的壞的都出國了，好的基本留在了國外，不行的都回來了。你們想啊，那都在國外混了那麽多年了，光一個食品安全這條就讓人不想回來啊。男人嘛，要是能在國外混得下去他怎麽就能回國來了？我就不信他們不知道現在國內的海歸可不好混了。”
一個平時十分能說會道的女職員說出這句話，這可是一語激起千層浪，立馬就有很多人插進來也說一說自己的看法。
“就是啊，可偏偏這群海歸還喜歡把鼻孔全都露出來看人。有過國外留學背景的男人，尤其是念到碩士甚至是以上的，可以為自己了不起呢。”
“是啊是啊，我之前在的一家公司就是，假洋鬼子比真洋鬼子還以為自己是那麽回事呢，平時海歸和海歸聚在一起就喜歡說英語，我們過去說中文，他們還嘴裏夾槍帶棍的，我說了英語吧，他們又要說我這裏語法不對，那裏用這個單詞不确切。”
當周伊南聽到人說那些男海歸的劣根性時，她還想一條一條的去辯解，說她這裏還認識一個在德國待了十二年可是卻在她面前一句外語都沒有的海歸呢！但是，之後某位同事的話卻是讓她渾身都僵硬了。
“這還不吓人呢，還有好多可能在國外都有女朋友甚至有老婆有孩子，回來個一年兩年的，專騙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跟他們上床呢。外國很多都早婚，貝克漢姆夠受歡迎了吧，可人24歲就結婚了。”
似乎是還擔心周伊南受的刺激不夠，之後又有一個人用一種“你們小姑娘不懂”的語氣說道：“這就不懂了吧，那是當年。現在國外流行同居，和人生孩子，一起養孩子卻就是不結婚。人的的确确是未婚啊，可人在外國說不定就有個給他生了不止一個孩子的同居女友呢。這是要在一國有一國的老婆啊。”
當聽到這裏的時候，周伊南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種恐怖的催眠中，甚至腦袋裏還一遍又一遍浮現起之前無意間看到的，林航和那個金發女孩的合影！
當時還不覺着呢，現在越想越覺着……那張照片得是在什麽人的家裏，客廳裏拍的吧！而且看那倆人的姿勢，那必須是林航坐在地上，人姑娘跪坐在沙發上從後面摟住林航吧！這樣的拍照背景和姿勢前提真的真的沒有關系嗎！！！
但是周伊南在今天所受到的刺激顯然還可以級別更高！！
貌似很懂的莊悅又在大家幾乎要停止這個話題的時候最終說道：“而且吧，有些生手因為回國太匆忙了，完全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能吊上魚，就會來不及把自己同居女友的痕跡全都消滅掉。一般出現這種情況，他如果給心細的姑娘發現了蛛絲馬跡也一定會騙那女孩，說那個同居女友只不過是他的前女友，已經分手很久了。這樣呢，一般笨一點的女孩也就相信了。”
不知道為什麽……莊悅和同事們今天的這番戲言總讓周伊南覺得……她可能，應該是無辜躺槍了。
如果說當那番對她來說刺激極大的話傳入耳中的時候，她就是覺得自己被人拉出去槍斃了五分鐘的話。那麽，當她聽到同事們都異常贊同并且還躍躍欲試的發揮出他們的發散性思維的時候，周伊南一定是覺得，倒在血泊中的自己，被人插上了滿膝蓋的箭。
那種，帶倒鈎的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