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殺心
唐九淵和唐何必趕到一衣樓的時候，踏雪幫有些地位的人基本都到了，見到他們，紛紛躬身行禮。
唐九淵徑自上到頂層，拐過一截樓梯之後，還沒入門，便看到一個淡青色的身影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柄匕首。
唐九淵進門，舉起右手，周圍的人潮水般退去。
秦晴靜靜地躺着，淡色的雙眉彎得恰到好處，溫文隽永。熟悉的淡青色衣擺肆意地鋪在地上，衣上的紋繡清雅如故。
唐何必的目光越過唐九淵肩頭，落在秦晴胸前的匕首上，“應該是自殺。”
唐九淵淡淡嗯了一聲。
唐何必繼續道：“現在踏雪幫的局勢已經穩了下來，按照秦晴和杜若風的感情，殉情是極有可能的。”
唐九淵又嗯了一聲。
“所以眼下當務之急就是穩住林字堂的人心。”
唐九淵終于開口道：“秦晴是個極有能力的人，她的死對林字堂來說，是不可估量的損失。不過，秦晴對踏雪幫極為負責，我相信她已經留下了安排，林字堂亂不起來。相反地，趁着秦晴才死不久，我們可以再神槍會要點東西。”
“我覺得可行。”
“可行是吧？”唐九淵笑了笑，“厲胖子還在，等他走了，那個叫向野的人開始管事再說。”
“厲無憂什麽時候走？”
唐九淵收斂笑容，“我讓他今晚就走。”
“一起？”
“一起。”
“要不要回去再練一下？”
“不用了吧，”唐九淵想了想，“劉留當時提出讓我殺厲胖子，恐怕就存了讓我死在他手上的心思。劉留是厲胖子帶出來的人，這兩人合在一起，誰知道是在做什麽打算。唐兄你看着外圍，我去殺人就行。”
唐何必想了想，“我比較擅長殺人。”
唐九淵笑，“但是我不擅長檢查有沒有埋伏。”
“行。”
唐九淵的目光移到了秦晴身上，沉默了一會，“說到底，秦晴也是我殺的。”
“嗯。”
如果不是唐九淵殺了杜若風，秦晴也不會自殺，唐九淵把這筆賬算到自己頭上，還真沒算錯。
“杜若風是一定要死的，杜若風死了，秦晴也只能死，就是這樣——罷了，不解釋了。秦晴這人我喜歡，可惜了。”
唐九淵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釋什麽。
“嗯。”
換做任何一個人，在聽到唐九淵親口承認殺人然後又說出欣賞的話之後，多多少少會有些懼怕或者鄙夷，唐何必卻什麽表情都沒有，仿佛她剛剛只是宣布了今天中午吃素。
唐九淵搖頭笑了笑，心想怎麽算自己也是活了幾萬年的人了，既犯不着在意幾條人命，也沒必要跟唐何必解釋什麽，“想當個合格的壞人，最重要的就是絕對不能內疚。唐兄，你幫我說句好生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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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幫主身死，風、火二堂損失慘重，林字堂堂主自殺，山字堂堂主叛變。
在損失大量人手之後，雖然拿下了南山街，但是南城的格局沒有絲毫變化，反而康雲叛逃時使用弓箭的事情被貴人們盯上了，多次施壓。
這便是新任的踏雪幫幫主面臨的局面。
秦晴死前，指定了胡凝寒接任，胡凝寒跟随秦晴多年，了解她的計劃和風格，倒沒有讓林字堂出太大亂子，省了唐九淵不少事。
山字堂在楊明月叛逃之後，一直無主，按唐九淵的本意，是不想留這個容易惹事的堂口的。可惜即使是她，想要在杜若風死後立刻改制踏雪幫的構架，也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
唐九淵只好放任山字堂群龍無首的局面，等待他們自己把下一任堂主定下來。
最讓她擔心的還是風字堂。
南城之戰的那一夜，她和李四在對視的那一眼裏，達成了一個約定。
李四全力支持唐九淵當上幫主，之後二人一致對外，在将神槍會的勢力全部歸到踏雪幫麾下之後，再來讨論踏雪幫到底歸誰的問題。
唐九淵相信李四不會做背後捅刀子的事情，但是她自己手裏必須留下恰到好處的力量，不能讓李四心生懷疑，更不能讓自己日後被他奪去幫主之位。
控制不住風字堂，她手裏的踏雪幫永遠不是完整的。
就在她絞盡腦汁地與想辦法與風字堂保持平衡的時候，李四卻将葉飛花提拔為自己的副手。
唐九淵用手指蘸着茶水揉了揉眉心，讓自己的思維從那些日後的麻煩中解脫出來，專心應對眼下的麻煩。
她伸手的時候，對面的男人便盯着她纖細修長的手指看。
“蕭副統領，”唐九淵假裝沒看到男人的目光，叫人将茶水換了，“神槍會竟然私自攜帶弓箭，簡直是目無王法。蕭副統領如果有需要的，敝幫上下任憑驅策。”
“哪裏哪裏，”男人終于移開目光，擡起了頭，“這是禁軍份內之事，我們哪裏敢麻煩貴幫。”
唐九淵接過下人端來的茶，淺淺抿了一口，擡起一雙狹長妖冶的眸子，“弓箭的事兒……”
蕭副統領搖頭苦笑。
眼前的男人雖然妖孽至極，恰巧他也有那方面的愛好，但是私自攜帶弓箭乃是重罪，事關重大，即使他對新任的幫主及有好感，也不敢擅自行事。更麻煩的在于弓箭是康雲在叛變的時候拿出來的，踏雪幫和神槍會都死不認賬，一口咬定是對方的私藏，讓禁軍很是難辦。
“軍方的弓箭來歷都有記錄，不知道韋幫主這裏還有沒有那天剩下的？”
“不巧的很，”唐九淵搖頭，煞是惋惜道：“康雲那逆賊，偷了我的毒|藥抹在弓箭上，若不是秦堂主決斷迅速……不好意思，扯遠了。總之，那些東西已經被腐蝕的不成樣子了，蕭副統領若是有興趣，我派人取來就是。”
唐九淵扣下的那三百張弓箭，制式和禁軍最新的一批弓箭完全一樣。她在接掌踏雪幫大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弓箭毀的一幹二淨。
“哪裏來的這等厲害毒物？”蕭副統領吃了一驚。
唐九淵淡淡一笑，“我配的。”
“冒昧冒昧，”蕭副統領忙道：“只是那弓箭——”
唐九淵舉起右手，侍女端着盤子走了進來，盤子裏擱着一段被腐蝕得不成樣子的金屬。
蕭副統領伸手就要拿到眼前細看，被唐九淵擋了開來，“蕭副統領，這毒雖然不是太傷人，解藥配起來卻麻煩，副統領還是不要碰的為好。”
“我——我需要帶回去。”
“恐怕不行。”
“為何？”
唐九淵微微一笑，“禁軍高人無數，這藥被康雲拿到也就罷了——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但是萬一被禁軍拿去，把方子研究了出來，我以後還怎麽吃飯？何況蕭副統領熟谙弓馬，您如果辨認不出，就算帶回禁軍，恐怕也沒多少人能認出來。”
唐九淵的後一句話說得蕭副統領極為舒心，但是他仍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那，這麽厲害的毒|藥，貴幫拿過弓箭的弟子怎麽樣了？”
“這藥上了有十來天了，”唐九淵垂下眼簾，“所以對金屬的腐蝕看起來厲害些，本身卻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不過，我三天前才從神槍會逃回來，解藥用的不及時，很多人還是……蕭副統領要驗屍麽？”
自南城之戰結束之後，唐九淵就開始着手掩蓋弓箭的痕跡，為了制造一次完美的下毒事件而犧牲了數十踏雪幫弟子。
除了她之外，只有李四和唐何必知道這件事。
這兩個人都沒有發表意見。
唐九淵心裏清楚，如果她不這樣銷毀證據，并且撇清踏雪幫的關系，到時候死的人恐怕就遠不止這個數了。或者，她也是想借一次殺戮驗證一下自己是否依舊冷漠無情。
“不用不用，”蕭副統領連忙道，“我不懂規矩，冒犯了。”
“哪裏，”唐九淵抿了一小口茶，“副統領是個負責的人，怎麽能說冒犯？不過，想來副統領也找過神槍會那邊了吧？”
蕭副統領有些尴尬地呃了一聲。
踏雪幫和神槍會在弓箭一事上達成了十年來最高程度的一致：堅決否認私藏弓箭，同時職責對方私藏弓箭。劉留比唐九淵還要精明，蕭副統領顯然沒讨到什麽好去。
唐九淵的下一句話卻讓他不大不小地吃了一驚。
“康雲……活的還好麽？”
蕭副統領一心想着對方如果問起弓箭的問題應該如何推脫，沒想到年輕的踏雪幫幫主對此似乎毫不關心，一愣神之後，才反應過來，“啊？挺、挺好的。”
“那就好。”唐九淵微笑道，準備執行與劉留的約定。
作者有話要說： 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地圖開太大了。
【捂臉】
v後雙更的心都有了。
（哦想那麽遙遠的事情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