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秀
唐何必和唐九淵站在原地，放任那數十騎将自己圍在中間。
“難得神槍會有這個閑情，從山東跑到河西來了。”沉默許久之後，唐何必盯着血槍旗下的首領，面無表情道。
首領是唯一沒有拿槍的人，面容儒雅，自有一番雍容氣度。他笑了笑，看着唐何必道：“唐二少爺想必清楚，神槍會分舵遍布天下。”
“可喜可賀。”
首領笑了起來：“唐二少爺何必自謙。”
神槍會勢力遍布天下，唐門弟子無事卻很少踏出蜀中，這一點一直為神槍會所輕視，那首領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嘲諷蜀中唐門的機會。
唐何必面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洛家莊是你們殺的？”
“雖然我也很想，可惜，确實不是。”首領的語氣有些遺憾，的目光移到唐九淵身上，放肆地上下打量，“洛明清的大女兒洛葦？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唐何必踏前一步，站在唐九淵面前，擋住了那首領的目光，“神槍會河西分舵舵主路笑人？這些年河西有洛家莊壓着，神槍會已經只剩下這麽點人了麽？”
路笑人嘆息一聲：“可惜，被你說對了，不過——”他仰起臉，“雖然我真的很想親手殺死洛明清，但是洛家莊已經沒了，這怎麽看也不能算是一件壞事。”
唐何必雙手負在身後，“圍殺我竟然只帶了這麽些人出來，看來你們真的已經沒有人了——不過，成風騎馬是因為他是武将出身，你們騎馬又是因為什麽？炫耀自己還買得起幾十匹馬麽？”
唐九淵原本正在聽這兩人說話，忽然發現唐何必負在身後的雙手微微一動，遞過來一樣事物。
那是他一直綁在小臂上的暗弩。
唐九淵不動聲色接過，發現這是純以機簧發動的暗弩，很合适她，甚至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這一次穿越，為了一具合适唐門機關暗器是身體，她舍棄了太多其他的屬性，甚至壽命（雖然唐九淵一直認為壽命沒用），現在将唐門的暗弩拿在手裏，仿佛是拿回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用不着唐何必傳音，唐九淵就猜到了他的計劃。單單這麽幾十人馬，斷然困不住輕功極佳的唐何必。唐何必想的一定是怎麽把她也帶出去。
暗器自然是在較遠距離上有優勢，然而唐何必放任神槍會的人走到了自己面前，那目的只能是——
搶馬。
神槍會會衆都是武林中人，人與馬的配合甚至不如上過戰場的普通騎兵。若說乘風堂騎馬突入洛家莊還能增加戰鬥力，唐九淵實在看不出來騎馬對神槍會來說除了裝逼之外還有什麽用。
唐何必必然是神槍會的重點防範對象，然而她唐九淵是公認的不會武功，神槍會絕對不會在她身上分心——任何人在面對唐何必的時候分心都是近乎找死的行為。
于是她從唐何必背後走了出來，看着路笑人的目光妖冶至極，“路先生好像對我有些興趣？”
唐何必拉住了她袖子，皺眉道：“你做什麽。”
唐九淵作勢推開他的手，趁機在他身上飛速寫了一個字，然後輕輕一笑，看着路笑人，“可惜我喜歡清秀的男人，”她想了想，“嗯，就像唐二少爺那樣的。”
路笑人沒料到她說出這樣的話，愕然片刻，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不清秀？”
“嗯，”唐九淵輕輕嗯了一聲，走近馬前，近到能清晰地感受的馬呼出的熱氣。
然後她仰頭看着路笑人，認真道：“你不清秀，太老了。”
路笑人氣結——任誰被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說老，只怕都不會舒服。
于是他心裏雖然升起了一抹警兆，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唐九淵右手忽地一翻。
兩道弩-箭從她手中快逾閃電地飛出，衆人先是聽到“啊”的一聲慘叫，然後眼裏才有了那兩道弩-箭的殘影。
路笑人捂住雙眼跌落馬背，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唐九淵正在思索應該怎麽上馬，突然身子一輕，已被人抱上了馬背。唐何必提起缰繩，一瞬間至少有四十八種暗器從他身上飛出，其中包括十二種火器、十三種淬毒暗器，占據了周圍幾乎全部的空間。
慘叫聲、馬嘶聲、暗器打在槍上的撞擊聲、怒喝聲接連響起，神槍會明知此刻應該全力攔截，然而對唐門暗器的恐懼根深蒂固，不自覺便在唐何必周圍讓出了一片空地。在神槍會衆人做出反應、數十支槍攔住去路之前，唐何必已經策馬沖出。
唐何必對洛家莊的地形極是熟悉，駕馬直沖正門，将神槍會衆人遠遠甩在身後。
唐九淵伏在馬背上，不時向後射出一只弩-箭，看着坍塌的洛家莊正門牌坊越來越近，馬蹄下揚起一路塵土。
神槍會衆人畏懼唐門暗器，竟不敢追得太近。
眼看唐何必和唐九淵就要沖出洛家莊正門。
突然。
那馬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馬的前面站着一個胖子。
一個笑容可掬、和和氣氣、看起來很像生意人的胖子。
“難怪一路上都沒有人截殺我們，”唐何必從馬上跳了下來，語氣森寒，“原來都等在這裏了。厲無憂，你親自前來，真是看得起唐某。”
“哪裏哪裏，”那胖子依舊笑容可掬，“洛家莊沒了，唐門不會放過我的，我膽子小，只好先動手了。”
這胖子名字狠厲，人卻生的和和氣氣，滿面生意人的模樣。唐九淵查過中央電腦給的資料，知道這人是神槍會總舵的人，專管暗殺，沒想到竟是由他統領神槍會會衆來此。
她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但是我不是唐家的人。”
“啊，洛葦小姐。”厲無憂轉向唐九淵，撫着心口，似乎很是驚訝，“沒想到洛葦小姐也在，真是冒昧。不過，洛葦小姐，你現在就算還不是唐家的人，早晚也會是唐家的人，在下倒是要提前恭喜洛葦小姐了。”
厲無憂身後跟着的百餘人緩緩圍了上來。和先前路笑人帶來的數十人不同，這些人都是山東總舵的精銳，胸前繡着只有總舵一系才有資格繡的血槍标志。
便在這時，路笑人由下屬扶着，帶人圍了過來，封死了唐九淵和唐何必的退路。
“哎呀，笑人呀，”厲無憂又是一陣大驚小怪，“笑人呀，你這眼睛是怎麽了？早叫你小心唐門暗器，你怎麽不小心呢？诶呀，不對，早叫你殺人之前不要廢話，你怎麽總是記不住呢？哎呀呀，這可怎麽辦呢？”
路笑人原本雍容的面容已經難看至極。
厲無憂卻還沒有住口的意思，“笑人呀，你這樣，河西分舵該怎麽辦呢？我看呀不如這樣，你眼睛瞎了，我讓萬山侯換個人來管河西分舵吧。”
萬山侯是人名，不是爵位，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因為萬山侯便是神槍會總舵主！
路笑人身為河西分舵舵主，厲無憂說換人就換人，足見河西分舵在神槍會中地位如何。想來洛家莊這些年來的打壓也不是完全沒有用的。
“哎呀，不對，”厲無憂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不對，洛家莊沒了，河西分舵就能搞起來了，笑人呀，你眼睛就算不瞎，這個位置也坐不住喽！”
自從路笑人出現起，這個胖子絮絮叨叨地說了這許多話，仿佛已經完全忘了唐何必和唐九淵二人。
唐何必突然道：“不是說殺人前不說話的麽？”
他們說話的時候，唐九淵一直抓緊時間調理全身肌肉，不停地收縮又放松，希望一會打起來之後這具身體能多撐一會兒。
厲無憂笑眯眯道：“萬山侯哪裏舍得殺唐家二少爺？”
周圍的神槍會會衆聽到這句話，皆是不寒而栗。
唐何必依舊面無表情：“總舵主厚愛，唐某消受不起。”
厲無憂臉上笑意更甚，“唐二少爺，看在厲胖子面子上，您和這位洛葦姑娘不消受也得消受啊。”
唐何必微微揚起頭，目光掃過，像是在清點場中人數。
厲無憂一張笑臉上面色忽變，喝道：“散開！”
厲無憂不愧是萬山侯最得力的下屬，憑這個微小的動作，就判斷出了唐何必想要做什麽。
然而——
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唐何必的意料。
唐九淵抓住了唐何必準備施毒的右手。
唐何必面色微變，轉向唐九淵，卻看到唐九淵擡起手，手中暗弩射中身旁殘缺牌坊上的某處。
奪奪奪奪奪奪！
無數細針從牌坊的斷裂處射出，厲無憂第一個做出反應，以和他體型完全不同的敏捷翻了出去。神槍會其他人雖然事前得到了厲無憂的提醒，卻依然躲的狼狽不堪，有幾個人還中了暗器。
那些中了暗器的人慌忙運功查看，片刻後，一片驚喜的叫聲響起。
“沒有下毒！”
“沒毒！”
“竟然沒毒！”
……
唐門暗器上竟然沒有下毒的驚喜壓過了其他，衆人直到看到厲無憂鐵青的面色，才反應過來事情不對。
唐九淵和唐何必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