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年
群山缭繞，雲隐霧罩。燕山山脈，本是護衛燕國免遭東胡等異族騷擾的天然屏障，平時除了一幹燕軍在深山之中巡邏，人跡少至。現在，燕國國祚傾移，千裏國土，除了遼東之外，盡在秦國之手。只是秦國的勢力一時還沒有延伸過來，此地卻是有諸多江湖勢力在此盤踞。
“呦，這不是田猛田堂主麽？一路過來可曾順風啊？”
千人千面，朱家那川劇面譜上呈現着喜悅的表情，好像在歡迎老朋友一樣。
可是誰都知道，他們兩不對付。聯想田猛幾個月前從秦國軍營大牢裏放出來，這裏面的諷刺意味就居多了。
“朱家，你少他媽的給老子放屁。”田猛旁邊，脾氣暴烈的二堂主田虎罵道。他此刻傷勢未愈，但是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大。
“我們烈山堂的弟子在那裏拼殺的時候，你們的人呢？只知道在後面當縮頭烏龜。”
“呦呦呦，二當家說的哪裏話？秦軍弩陣，劈山破海。我朱家雖然膽子比較大一些，可還不至于把兄弟們往裏面填啊！”
朱家臉上一會紅一會兒紫的，看起來是膽小害怕的樣子，實際上核心內容只有一個：你們這些傻大個，我會這麽笨到跟你們一樣，跳進別人設下的陷阱裏麽？
“你…！”田虎大怒，眼看就要動手了，卻被田猛攔住了。
“俠魁招我們前來，是為了什麽事情？”
田猛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越是糾纏，他們烈山堂丢的面子就越大。先不說他們烈山堂的弟子被秦軍擒住的事情，光是他們被擒住之後，再被人毫發無傷的送回來。田猛剛開始還擔心農家的人會不會懷疑他們與那嬴子弋有什麽勾結？但是等他真正見到農家的人時，他們的反應卻超出了田猛的預料。
秦公子嬴子弋将十萬秦軍在易水邊背水列陣，大敗四十萬燕軍。經此一戰，燕王喜再無餘力跟秦國争鋒，只能灰頭土臉的帶着幾千人馬逃亡遼東，茍延殘喘。
嬴子弋經此一戰後，名動天下。
最為重要的是，其子治理的手段也非常高明，安撫流民，剿滅盜匪，招安那些燕國的流亡貴族。短短兩個月，燕國就已經回複了戰前井然有序的樣子。
農民複歸于田壟，安于耕作。商人來往南北，絡繹不絕。士兵在官道之間巡邏，在山林間剿匪，馬不停歇。秦王準備在燕地設立郡縣，派來的官員已經到燕地管理，下至小民之間的糾紛，上至一郡之政務，如今都被處理條理分明。
戰争的傷痛需要時間來撫慰，殘垣斷壁也需要人們來清掃重建。易水一戰，燕國基本上家家披麻戴孝，燕地的百姓對于秦國的仇恨可謂無以複加。可是兩個月過去了，和平的時光來臨。最初間被秦軍強大軍勢所壓抑的民心從波濤洶湧變成了現在的風平浪靜。即使底下還是暗流洶湧，只要随着時間流逝，恐怕也是不足為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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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田猛擔憂的與秦軍勾結的事情，現在在農家其餘五堂的人看來完全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那意思好像就是在說：人家之所以放了你，是根本就不把你當回事。
從一個極端落下另一個極端，田猛心是好不受的，所以他即刻岔開話題，以免更多的丢人現眼。
“俠魁有令，讓我們六堂堂主在此集結，恐怕是為了那件事情。”
朱家胖乎乎的臉上沒有波動，面譜也不再變換。
“你是說《神農百草經》？”田猛眼睛瞪大，十分驚訝的說道。
“是的！”朱家點頭，無比嚴肅的說道。“為了這件事情，原先派出去抓嬴子弋的人現在都撤了回來。”
……
“在燕地興建學庠，請當地精通秦國大篆的儒者教課。無論貧賤，有心向學者即可入學。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燕地涿郡，一處鄉野茶寮之中們，一個仙風道骨，神清氣俊的老者一邊按住自己的飄逸的胡須，一邊滋滋有味的喝着茶寮間的粗茶，說道。
“師叔。”那老者的旁邊，還坐着一個續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舉手投足之間威嚴又不失風雅。
“怎麽了？伏念。”
荀況和伏念此次從齊國桑海微服而來，一開始也只是想在那風雲際會的燕國之地看一看熱鬧。随知此後風雲突變，嬴子弋破燕軍，進薊都，轉眼之間燕地已經平服。各方勢力也就按捺下來，在觀望之中。
不過之後的發展，才令荀子感到一絲有趣。嬴子弋在燕地興建學庠，打算請當地儒者教課。
伏念搖了搖頭，“那位小公子的想法着實有點異想天開了。”
“怎麽說？”荀子吹着杯中的熱茶水，啜飲了一口。
“無論貴賤，先不說貧家子弟作為家中的重要勞力，真正的能夠上學的有幾個？就算能夠上學，可是寒窗苦讀十載，光是書簡一項的花費，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夠負擔的起的，學成之後，他們比起那些富貴人家的子弟，也并不具備任何優勢。如此，這學庠建起來，怕也是沒有多少人能夠進去學習的。”
“你這麽想也的确對。”荀子頓了頓，反問道：“可是，為什麽那位公子要強調只招精通秦國大篆的儒者教學呢？”
“師叔的意思是？”
荀況摸了摸自己雪白的長須，高深莫測的說道：“我正感覺到，對于我們儒家而言，有一場天大的機遇正要來臨。如果抓不住，等待儒家的，或許是毀滅。”
……
嬴子弋很高興，燕都的生活實在是太舒适了。幾個月間，每天都有溫柔美麗的大姐姐陪喝，陪吃，陪聊天。真是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知那政哥，蠻橫不講理。一封诏書到，要他滾回鹹陽去報道。
就這樣，嬴子弋帶上了三千秦兵，推着十數輛財寶回轉了鹹陽。
“哎！”月上梢頭，營間的空地中，嬴子弋還在幽幽的嘆息。
“怎麽了，還在懷念你那美好的生活呢？”曉夢笑道，看起來十分高興的樣子。
“哎！”嬴子弋轉過了頭，面對着曉夢，說道：“你将來長大了能嫁給我麽？”
因為政哥的一封招領，嬴子弋的後宮計劃破産，他總要找一個人彌補下他純潔的心靈。
“你胡說什麽？”曉夢別過了頭，不讓嬴子弋看到她的臉。
“我開玩笑的。”嬴子弋哈哈一笑，雖然偶爾逗逗曉夢這個小蘿莉的挺有趣的，但他卻沒有那種為怪蜀黍這種神聖職業而奮鬥的覺悟。
“我們出去轉轉吧！”曉夢回轉了頭，灰色的瞳目看着嬴子弋，平靜的說道。
“好啊！”嬴子弋想也不想，跟着曉夢走了出去。他們在月色下漫步，前方則是一片樹林。
林間蟲鳴之聲不絕于耳，月色之下，林中霧色迷蒙。曉夢進入林中之後，走的很急，嬴子弋緊趕慢趕才追上她。
“呼，呼。”嬴子弋喘着粗氣，抱怨道。“你怎麽走的這麽快？”
曉夢的背影隐藏于霧氣之中，點點螢火在其身旁圍繞。微風吹過，帶動長及膝的野草如浪般舞動，曉夢那一身寬大的道袍也風飄舞，潇灑輕靈。
“我要走了。”
曉夢聲音雖然輕，但是嬴子弋卻聽得到。也許是用了道家的獨門心法了吧！
“走，為什麽？”
“一年之期已到，我要回去了。”
“一年，這麽快。”嬴子弋還來不及細想過了多少時間。在曉夢的身前，出現一男一女，兩個身着道袍的天宗弟子。
“師叔！”嬴子弋隐隐聽到了他們對曉夢的稱呼，看來是來接應曉夢回去的。
曉夢回轉身來，對着嬴子弋展顏一笑，“嬴子弋，我們十年後再見了。”
曉夢的身影已經越來越遠。嬴子弋想要追上去，卻怎麽也追不上曉夢的身法。最終，他看着曉夢消失在了莽莽的森林深處。
“壁咚！恭喜樓主，大秦人才培養計劃完成。目标曉夢，好感度max。”
就在嬴子弋氣喘籲籲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久違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