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水落石出(上)
燕公主府,傅文則垂首靜立,予燕心頭怒意無處發洩,氣他辦事不利,傅容根本不肯過來,只讓傅文則傳了話,說此次事态嚴重,憑傅家之力根本無法保全她。
顏知玉在一旁站着,沒有說話。
予燕好不容易穩了心緒,這才繼續問道:“可還說了其他的?”
傅文則猶豫了一瞬,還是把傅容那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話說了出來,“她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姑母……”
予燕聞言,眼神一亮,仿佛明白了什麽,“一會兒命人備好馬車,不許聲張,本宮要出去一趟。”
傅文則忙出去安排,生怕晚一步又惹她生氣。
待傅文則離開,顏知玉這才道:“公主,可是要去謝府?”
予燕無奈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本以為予楚得了禁足,便是母皇對她生了厭惡之情,沒曾想卻只是母皇使出來的障眼法,興許一開始,母皇就已經知道了本宮同曹津的來往。”
顏知玉接着她的話道:“所以這次,公主并非是想讓皇上信任您,而是借助傅氏和謝氏的力量,将此事壓下去。”
予燕內心卻也沒有太多底氣,一向驕傲自負的她,竟有些不确定,“謝家會站在本宮這邊嗎?”
顏知玉溫聲道:“謝夫人畢竟也是公主的姑母,因着這層關系,謝家也定會好好權衡。聽聞謝夫人早年也并非深居簡出之人,更曾輔佐隐太女。雖然此事還要有謝相做主才是,但謝夫人的話肯定大有裨益。”
予燕聽她提起一些舊事,略有不快,“當年自從父君入府,憑父君一人之力勸得傅家全力輔佐母皇,姑母也在那時從隐太女身邊抽身而退。但一直聽聞……罷了罷了,總要一試。”
夜,謝府
書房裏,謝昭接到消息時一怔,問道:“确實是要往謝府而來?”
他的心腹道:“回禀公子,千真萬确!”
謝昭白日裏便猜想到予燕必定有所動作,因而命人留意燕公主府的動靜。略略思索片刻,忙披了外衫出去,行走間略有些匆忙,到了謝檢的院子裏,小厮見他突然而來,忙道:“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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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邊走邊問道:“父親可已經歇下了?”
小厮忙回道:“未曾。大人還在書房裏,夫人也在。”
謝昭聞言腳步一滞,父母感情不睦并非一日兩日,二人更是分開而居,這時候卻……
書房外面,謝昭輕叩房門,謝檢讓他進來,謝昭也不多打太極,直接道:“父親,三公主已經在來府的路上了。”
謝檢卻轉頭看向一旁立着的謝夫人傅欣,冷淡道:“傅容和你知會過了吧?所以,你才來試探我的想法。”
傅欣也不否認,“難道這對謝家不也是最好的選擇嗎?”
謝檢譏諷道:“究竟是對謝家還是對傅家呢,夫人?”
傅欣變了臉色,謝昭夾在兩人中間道:“父親,三公主這次和曹津案有關,非同小可,謝氏一族實在無需為了她铤而走險。若是皇上有意嚴懲,謝氏雖可保全身而退,但總免不了惹得皇帝猜忌!”
傅欣目光淩厲地看着謝昭,“不愧是謝家的兒子,看來你們是有意置身事外了!”傅欣胸口郁意難舒,終究忍不住拿話刺道:“昭兒,你這般阻撓,究竟是為了謝家,還是為了你的四公主?”
謝檢不知她話中深意,皺起眉頭,謝昭心頭刺痛,卻強撐着,臉上扯出笑容,“母親,三年前也許是我錯了,可是我已經沒有回頭之路,但,若是當初我沒有妥協,也許今日,你就不會有此一問了?”
傅欣身子一陣,嘴唇微動,“瘋子,瘋子……”
謝檢心頭主意已定,無意同她糾纏,出聲道:“來人,送夫人回去歇息。”
傅欣恨恨望着他父子二人,拂袖而去。
謝檢走近幾步,伸手按在謝昭的肩上,“為父不管是三公主也好,四公主也罷,皇位由誰來坐總是皇族自己的事,謝家不會淌這趟渾水,只希望,你不要讓為父失望!”
謝昭輕扯嘴角,“父親,姬予燕想必已經到了府門前了,您該去和她周旋了。”
謝檢定定看着他,半晌嘆了一口氣,也未多說什麽,邁步離開了。
謝昭閉上雙眼,“我終究還是……不像謝家人。”
謝昭不知道謝檢究竟同姬予燕說了什麽,但聽心腹禀報,姬予燕離開時面如死灰,結果便可以想見。
洛陽城
予楚終究還是沒有穿沈西誠送來的宮裝,依舊男裝示人。
王之泓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一時顧不得她,她倒是想起昨晚的事,允珩也參與了進來,用罷早膳便去了允珩的院子。
允珩見她前來,也略有驚訝,笑道:“可曾用過膳?”
予楚也笑着答道:“用過了,多謝皇兄。今日來,确是有事要同皇兄言明。”
“哦?”
予楚臉上笑着,話音裏卻涼薄之極,“曹津的案子想必不日便可了結。等回了長安城,這裏的一切都成了昨日。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不止是冒用喬明譽的身份,還有一些不該有的牽扯,皇兄可明白予楚的心思?”
允珩一時無言,半晌才道:“你是明白西誠的心思的?”
予楚卻答非所問,道:“皇兄,從小在宮裏長大的人,最容易看破的便是人心了吧?”
允珩早前便一直勸告沈西誠,他喜歡的人對他而言絕非良配,便是因為這個,沈西誠于情之一字上太過純粹,少些城府。
可他總免不了替沈西誠說話,“即便你對他無意,也請善待他,他那樣一向不信神佛之人,只因為聽我提起永安寺裏香火靈驗,他便虔心去祈求,路途之中還因為救你差點丢了命,便是無情也應動容吧。”
予楚沉默片刻,方道:“若是三年之前的姬予楚,也許會動容,但現在的我不會。皇兄得閑替我多多勸解他,興許等我離開了,他的心思也就淡了。”說罷便離開了。
予楚并非高風亮節之人,她清楚自己內裏涼薄,沈氏之富人人皆羨,得了沈西誠就等于得了沈氏,少年郎的情愛于她拈手可得,多一個裙下之臣而已。可沈西誠要的是王君之位,而她注定只能在王之泓和他之間選擇王之泓,不管是感情還是權力,王之泓遠比沈西誠能給她更多。她無意拖泥帶水,藕斷絲連。
只是當予楚走出門來,又想起方才允珩的話,口中輕道:“永安寺……”忽而想起了什麽。
夜,大牢裏依舊傳出嗚咽之聲,沈冉月帶人在前面引着,予楚同王之泓跟在後面,可哭喊之聲不絕于耳,沈冉月低聲道:“那些人已經關了兩日了,只給水喝,估計夙日裏養尊處優慣了,這會兒開始鬧騰。不過,鬧騰不了多久應該也沒力氣了。”
予楚本就是打算這樣來摧毀這些人的意志,這個時候審問犯人再好不過。不過她此刻關心的是,“楊怡如何了?”
沈冉月略有些頭疼,“這個楊怡與其他人不同,不哭不鬧,面無悲喜,兩夜沒有合眼,倒真的是個厲害角色。”
予楚嗤笑一聲,“倒也未必。”
沈冉月帶予楚來到關押楊怡的牢門前,楊怡聽見腳步聲,眼皮都不擡一下,眼神放空地定在一處,不知道在想什麽。
還是沈冉月輕咳一聲,“楊怡,四公主殿下來看你!”
楊怡這才起身,不知道是否腿麻了,一不小心歪倒在地上,略顯狼狽,她輕笑一聲,“公主殿下深夜前來探監,微臣不甚惶恐,但腿軟無力,不能行禮,還請恕罪。”
予楚看向沈冉月,沈冉月輕輕點頭,帶人離開了。只留下予楚和王之泓兩人。
“這兩日過去,楊長使可有什麽想說的?”予楚淡漠道。
楊怡倒是還有心說笑,“還以為殿下會稱呼罪臣,不過既然殿下問了,微臣也只能據實而答。微臣所做所為皆是曹都督指派,奉命行事而已。”
予楚被她狡辯的樣子氣笑,“好一個奉命行事。地牢陰涼,不知道這兩日曹津的鬼魂有沒有來看過你,也不知道他地下有知,聽到你這番話,會不會心寒啊!”
楊怡果然變了臉色,略有些蒼白,“微臣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麽?”姬予楚确實說對了,這兩日她不能閉上眼睛,只要一閉上便會想到那人死前看着她的眼神,絕望,空洞。
予楚不再同她拐彎抹角,“楊長使這個身份是怎麽來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本宮只是想知道,你背後的人讓你殺了曹津,真的會留你這個活口嗎?”
楊怡道:“若是微臣因為曹大人曾經的驅使而惹來殺身之禍,微臣也無話可說,只是微臣早已無懼生死,讓殿下失望了。”
“無懼生死,好,既然如此,本宮便多行善事,讓你死前見一個人。”
予楚側首看向一直靜默的王之泓,王之泓會意,沉聲道:“帶上來!”
略瘦弱的僧人撲倒在牢門前,楊怡擡眼看清他面容時,臉上難掩震驚之色,身子不自覺地發抖,予楚看向這兩人,只是在楊怡的眼睛裏,獨獨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基本結束曹津的案子。如果寫曹津楊怡的番外你們不會反感吧,我只想陳一下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