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家暴
餘甜見時瑤沒有追上來，又不嫌累地跑回去，撺掇着問她：“不給決哥打個電話嗎？你這能賣他好大一個人情呢。”
時瑤這時卻有點扭捏了，溫暖燈光照着她漸漸紅潤的臉，她拿出手機在通訊錄上劃了兩下，低着頭笑得腼腆：“那……那我打一個？”
“快點快點。”餘甜看熱鬧不嫌事大。
電話接通發出嘟嘟的等待音，時瑤的心跟着一起怦怦亂跳，緊張得嘴巴都抿成一條直線。他會不會又說我多管閑事呢？時瑤想起之前種種，每當她自作主張幫他的時候，他總是兇巴巴的樣子，看向她的視線充滿了警告。
這次至少不會再兇我吧，時瑤想着，心底又升起一絲雀躍來，她捏着手機的手泛白，在餘甜的視線下繃不住笑，呼出小小的呵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電話裏卻始終是忙音，時瑤一開始的那點緊張激動漸漸冷卻下來，她捏着話筒靜靜等待，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冰冷的機器女聲，她的臉上完全沒有了剛剛的嬌憨神色。
“怎麽回事，他不接電話？”餘甜眼巴巴地看着時瑤，冬天冷，時瑤忍不住換了只手拿手機，臉上的擔心顯而易見。
“可能……沒聽見？”她嘴上這樣說着，心中卻越來越沒底，餘甜不知道花明決家裏什麽情況，她卻是見過的，該不會出了什麽事吧。時瑤不放心又打了兩次電話，最後一次，聽筒裏響了幾聲直接變成關機，時瑤心底一沉。
“餘甜，你陪我去個地方好嗎？我一個人不太敢去，你在樓下等我就可以。”冬夜裏，時瑤看向餘甜的目光異常嚴肅。
老舊的民居房，空氣裏泛着潮濕的黴味，花明決卻滿頭虛汗。他依舊跪坐在狹小的衛生間裏，雙手被反剪着綁在身後的水管上。他穿着還沒來得及換下的校服，襯衫長褲早就被浸透，濕濕地貼在身上。
此時花振正翹着腿在客廳看電視，沒開燈，電視的亮光照着堆了一地的酒瓶，整個客廳被煙熏得嗆人，他似乎完全忘記了屋子裏的另一個人。
不過忘了正好，花明決抓住時機，一聲不吭地磨繩子。
他剛被拖到衛生間時往袖子裏藏了一把花振的刮胡刀，T字型的刮胡刀只有兩片小小的刀刃，花明決艱難地用它割手指粗的麻繩，一不留神就會在自己手腕上割出一條小口。
他兩天沒吃飯，磨了一會兒就渾身打擺子，不得已靠在滿是水汽的瓷磚牆面上休息。
衛生間的水汽太多，又悶又熱，令人窒息。花明決閉了閉眼睛，緩解腦中一陣一陣的眩暈，他有些絕望地想，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掙開繩子，就算弄開了，又怎麽才能打得過外面那個人渣？
似乎是對他異想天開的嘲笑，外面的電視裏傳來群衆演員的哄笑聲，花明決皺眉，費力地支起身子，咬牙繼續割緊縛手腕的麻繩。忽然，他聽見了三聲禮貌的敲門聲，明明電視的聲音十分嘈雜，但他就是立刻分辨出那聲音的不同。那種克制着焦急的脆響，他幾乎稱得上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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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瑤？這個猜測在他心裏瞬間紮根，他費力直起身子朝客廳探去，果然聽見門口傳來熟悉女孩的聲音。
“叔叔，我找花明決。”時瑤抓着門把手，聲音裏有些緊張，她往門裏瞟，看到仍然亮着燈的衛生間不禁皺了眉頭。
“又是你，他已經睡了。”花振醉醺醺地把手撐在門上，不打算讓她進屋。濃重的酒氣噴在時瑤臉上，男人醉眼迷離：“你老來我家幹什麽？那小子給你下迷魂藥了？”
時瑤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堅決道：“我就跟花明決說一句話，您幫我去裏屋叫下他好嗎？”
“滾蛋。”花振開始不耐煩，直接把時瑤推了個趔趄，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衛生間裏，花明決脊背僵硬，眼神随着關門聲黯淡下去。他想開口叫時瑤，但他嗆過水，又太長時間沒說話，嗓子痛得厲害。
唯一的一點機會也就這樣錯過。他忽然委頓下去，割了一半的繩子也不想去管。時瑤已經來過兩次，不會有第三次了。
他把額頭貼在濕漉漉的牆面上，閉起了眼睛。
時間的流逝似乎随着他放棄掙紮的那一刻開始變得緩慢，一直被壓抑的酸痛翻湧上來，他感覺天旋地轉，而自己仿佛是被釘在原地一樣無法逃離。
似乎是過了一瞬，又好像過了好久好久，他隐約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音，他先是皺眉，接着緩緩擡起沉重的腦袋，本以為又将迎來花振發瘋一般的踢打，卻在門被拉開的時候頓住。
少女驚慌的臉映在他瞳孔裏。
花明決愣愣地看着她，動了動嘴唇，他沒有發出聲音，他甚至懷疑這一切只是自己受不了了做的一個夢。
最好是夢吧，不然他不敢想象自己這副樣子究竟有多狼狽，會比身邊那個浸泡在污水裏千瘡百孔的抹布好一點嗎？
女孩身後走進來一個民警，外面花振似乎被另一個民警制住，他借酒裝瘋，正憤憤地大吼大嚷。
民警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用随身的小刀立刻劃開了剛剛怎麽也磨不壞的麻繩。花明決感覺手腕一陣劇痛，忍不住抖了一下。
緊接着他的臉被女孩捧住了。
“別怕，你爸爸家暴行為屬實，警.察叔叔會處理的，我讓餘甜幫我叫了救護車，已經沒事了。”
花明決漉濕的睫毛一眨一眨，他沒有說什麽，只是慢慢緩下呼吸，靠在時瑤身上昏睡了過去。
時瑤鼻子酸酸的，眼眶紅紅的，輕輕撫了撫花明決的後背，仿佛是在告訴他：安心睡吧。
警車拉走了花振，救護車很快也來了。臨近半夜，時瑤讓餘甜趕快回家，她自己卻一道上了救護車。
倒不是她信不過別人，狹窄的救護車裏，花明決躺在擔架上，一點蘇醒的跡象都沒有，時瑤坐在他旁邊，看着自己被他牢牢抓住的手腕。
昏迷了還這麽有勁兒，時瑤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
她嘆了口氣，心想：別擔心，我不會走。
她想：這次以後，你就不會受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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