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色協會5
黛西把杯子裏的兩顆牙撈出來,牙齒根部還黏連着在水中泡到發白的肉,看起來完全是暴力拔出的。牙齒上的裂痕邊緣鋒利,完全不是因為蟲蛀和牙齒擠壓長時間形成的結果,而是遭遇了榔頭或是什麽有分量的東西的錘擊。
她走出門去找了塊幹淨的地面,從魔杖杖柄裏拔出錐刺,在地上劃出了兩個套在一起,大小不一的圓環。十字将整個圓環貫穿之後,黛西被割裂成四塊的圓陣中寫下八個抽象的符號。
魔法陣畫好之後,黛西把牙齒和帶血的抹布放在十字交叉處。
圓陣仍然維持着她畫下的樣子,沒有絲毫變化。
這是個傳說中由神創造的尋人魔法,之所以說是天神所造,是因為魔法師們無法解釋其中的原理。在放上信物後,這個魔法陣會發出光芒,施法的魔法師終有一日會遇見物品的主人。
這個神奇的魔法很少失效,至少對于魔力強大而且善于運用的人來說是如此。它尋找不到的人只有兩類,一類遠遠強于施術者,另一類就是死人。
黛西把牙齒和抹布都收好,抹去了魔法陣的痕跡。她帶着兔子先生給她的信,懷着不安的情緒原路返回。
興許是克裏迪亞斯帝國的國力足夠強大,愛德華茲皇室代代注重培養人才,一個柯蘭特·修斯的死亡沒有嚴重地削減宮廷魔法師的力量。
但萬事都是需要防備的。
路易斯的管制變得極為嚴格,特拉維斯下令增加一倍的守衛崗,巡邏隊的巡邏次數也變得頻繁起來。雖然未限制居民外出,但在事情傳開之後,大家在出門時都非常小心,至少不會再抄近路鑽小道了。
黛西這段時間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随時做好要面對“游戲”的準備。
但在她離開下水道後的兩個月裏,路易斯和愛德華茲城堡都安全得令人害怕,除了人心惶惶之外,沒有任何反常的地方。黛西總會不停地懷疑,這是那位兔子先生在說大話,還是所謂的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偏偏這兩個月裏,清一直不見蹤影。
黛西常常會反思自己是不是被他慣壞了,遇到事情自己不會動腦子,總想着要找他解決問題。清對她有很多忠告,她一樣也沒有照做,莽撞又沖動,根本就不怕捅下難以收拾的簍子。別人都是越長大越懂事,她卻是一直在倒着走,從時鐘塔出走之後就越來越任性。
黛西站在城堡角落的隐蔽處執勤,腦子卻放飛到了天外。
“也不能怪我嘛。”黛西不高興地撇了下嘴,在牆角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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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不能怪你?”
蒂娜拿着魔杖走過來,她穿搭整齊,外面還多披了件衣服。她伸手在黛西頭上摸了一把,濕漉漉的淺金色發絲一縷一縷的,發梢處還挂着冰。
她沒想要黛西回答問題,緊接着跟上了下一句:“到底是年輕,這麽冷的天都敢頭發不幹就出來。”
黛西嘁了一聲。這位非常時髦地挑染過頭發的修斯家三世祖,也不過只有二十歲而已,在某些方面卻顯得老氣橫秋的。
她和三世祖的關系發展的莫名其妙。在考場上放棄合作各走各的,在愛德華茲城堡小廣場上約過架。本來注定相處不愉快的兩個天才,自從迦南回來之後相處就融洽了許多,最近頗有點朝着真心朋友發展的趨勢。
這略帶着諷刺的話裏,分明就藏着關心。
“我也不知道今天會這麽冷。”黛西拉上了兜帽。
蒂娜把牆上挂着的工作簽換下來,塞進她手裏,催促道:“快回去吧,別感冒了。”
黛西回宿舍的路上經過了花園。
皇帝陛下正在跟夏洛特公主拉拉扯扯地吵鬧着,前者穿着一身帶絨的黑色衣服,領子上在重要場合該戴的徽章全戴上了,一看就是為他的工作而穿的。
“你放開我,我還有事!”特拉維斯走了兩步沒走動,只能轉過身來拉扯着後退。
夏洛特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被拖得雙腳在草坪上打滑:“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吃海鮮粥!”
“跟你說過多少次,受傷了不能吃海鮮!”特拉維斯也不敢硬拽,他自己明白兩人之間的力量差距,似乎有點怕夏洛特摔個跟頭。“你松手行不行,我衣服要出褶子了?”
夏洛特完全不能退讓:“我只是手碰到桌角清了一塊而已!”
這看起來滑稽好笑,其實掩藏着數不清的溫情的家庭鬧劇每個禮拜起碼上演兩次。皇帝和小公主在庭院裏吵,在走廊上吵,或者在皇後面前吵……他們每次都為了一點點事而争執,每次都是由特拉維斯的認敗而告終。
愛德華茲城堡的所有人都知道特拉維斯有多溺愛夏洛特。
黛西看得有些羨慕,她長到這麽大以來,還從來不敢扯着誰的手,這樣沒皮沒臉地在小事上一直磨到對方答應為止——只有足夠親近的人,才會敢仗着對方的關心和愛,做出不講道理的任性舉動。
而她身邊,從來都沒有這種人。
特拉維斯好不容易和夏洛特談妥之後,走出花園就撞上了看笑話看呆掉的黛西。他在小姑娘眼前招了招手,才讓黛西回過神來。
特拉維斯的語氣裏略帶調侃:“皇帝陛下顏面掃地的全過程,好看嗎?”
夏洛特從他背後探出頭,替黛西回答了:“好看的。”
黛西原本還因為偷看被發現而尴尬地不知道如何自處,但夏洛特善于打破所有的窘迫氣氛,黛西看着又鬧起來的兩個人,悄悄地笑了出來。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向冬季靠攏,也在朝着那整個世界都要隆重對待的節日靠近。深冬是神誕之日,所有人都會為帶給他們福祉的天神慶賀。克裏迪亞斯帝國每年冬日都會有一場盛大的祭典,皇帝陛下會親自到神殿祈福,在皇宮設宴與來自各地的身份尊貴之人共同慶祝。
距離節日不足一個月了,愛德華茲城堡的人手已經調了一半到皇宮去,着手于晚宴的準備。
所有人都忙得一塌糊塗,至少黛西說得上話的那些人是如此。
她自從在迦南回來後,雖說和很多人的關系變好了,但也發現自己與人相處變得越發艱難。從被人調侃、背後奚落的走後門的藍寶石,變成因為實力和功勞而被人不得不正視的藍寶石,也不過就是從不想接近到不好接近的變化而已。
在某個午後,黛西在某片小草坪遇見了偷閑玩兔子的特拉維斯。
特拉維斯眼底挂着黑眼圈,坐在草地上摸兔子摸到快要睡着。他現在忙得快要生活不能自理,淩晨三點睡早上六點起說的就是他。
一到冬季,路易斯鮮少會有好天氣,大多時候天都是陰着的。
今天則是特例,天空湛藍無雲。所以黛西一低頭,就看見了特拉維斯的影子——他坐下時影子變得很短,但那影子的脖頸處懸着一只手,似乎馬上就要捉住他了。
黛西睜大了眼睛,趕緊将那只快被特拉維斯揉哭的小白兔抱了出來。
特拉維斯就快要睡着了,被她這麽一鬧徹底驚醒。他擡起眼睛,茫然地看着搶走兔子、神情陰郁的黛西。
“陛下,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這是……我從草地上看到的,像是有人偷偷養的寵物兔。”特拉維斯頓了頓,看着黛西的恐怖表情,頓時腦補出了對方生氣的原因。“不會是你養的吧?你在找兔子嗎?找了很久嗎?”
這不靠譜的三連問讓黛西一陣頭疼。
“陛下,這根本就不是兔子。”
黛西揪住兔耳,低聲念過咒語後,手中的兔子被火焰吞噬了。特拉維斯剛想感慨殘忍,就看見黛西手中的兔子化成一縷黑色煙霧消失,只留下了一張畫着魔法陣的牛皮紙。
黛西看了看魔法陣,直接繞到了特拉維斯背後,扒開他衣服的毛領。
冰冷的手觸及後頸時,特拉維斯下意識地一縮,想要躲開。他做過的風流事太多,別說被摸脖子,留下點什麽痕跡也是家常便飯。他此時只在想着,幸好這段時間有夠忙,沒時間在脖子上留下少兒不宜的東西。
黛西的态度讓他意識到,一定是出現了什麽問題。
黛西看到他後頸處的菱形黑點時,無奈地嘆了口氣:“您被詛咒了。”
留駐愛德華茲城堡的所有宮廷魔法師都被召集。
特拉維斯坐在剛畫好的魔法陣的中心,衣服解開了一個扣子,後衣領往背後拉扯下去一些,露出後頸的黑點。
修斯老先生站在他背後,拿着牛皮紙辨認詛咒的術法。
“實在太惡毒了。”作為首席宮廷魔法師,修斯老先生這一生見過許許多多的魔法。能夠讓他嘆氣,稱之為惡毒的魔法,必然是黑魔法中不可小觑的那一類。“這個魔法的名字叫‘眼’,當您被刻印的時候,所有亡靈都會追尋而來,讨取您的性命。”
特拉維斯翹着腿,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他一點也不懼怕死亡,或者說哪一天被人詛咒栽了跟頭也在他預料之中。想他死的人能從南城門排到北城門,有魔女教也有黑色協會,他哪能每次都不中招?
詛咒的解除需要非常複雜的儀式,愛德華茲城堡在場的所有宮廷魔法師加起來,也需要耗費一天一夜才能完成。但就連這麻煩也是幸運的,如果不是黛西發現及時,他連坐在這裏解除詛咒的機會都不會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神抛下未來媳婦一走就是好幾個月。
小魔女寂寞到想哭(。
最近會開始掉落紅包啦,大家積極留評哦~
多猜猜劇情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