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訓練營2
自從那天之後,訓練營的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了。男生們早上拍着肩膀打招呼的方式變了,他們的第一句話再也不是早上好,而是:“你今天起床後尿尿分叉了嗎?”
這些剛入營時還非常矜持、用“方便”或者“解手”來形容上廁所的孩子們,忽然就毫無顧忌地把用詞改成了“尿尿”。多虧這個詞,原本只有競争的訓練營的氛圍變得和諧平常了許多,但仍是怎麽想怎麽詭異。
黛西舉起杯子喝水的動作總是會因為這句話突然止住。
訓練營裏自此之後,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再也不是“魔法”、“控制”和“體術”,而是變成了“尿尿”、“分叉”、“前列腺”等等……
黛西總會懷疑這是個大型的治療師訓練營,為培養專治生殖器官治療師而存在的訓練營,等選拔出了宮廷治療師,就要去給皇帝陛下治療尿分叉……不好意思,腦補過頭了。
讓黛西徹底崩潰的事情還在後面。
從海上而來的飓風在登陸國都路易斯之前,先席卷了和國都有一段距離的訓練營。但在導師們的保護之下,這場飓風不會給他們帶來太大的影響。飓風自然災害平安過去,黛西又一次神清氣爽地坐到了短腿木桌前。
男生們湊過來,友好地試圖探究女生的秘密:“早上飓風沒過去的時候,你們都在做什麽?”
“起床尿尿刷牙洗臉。”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女生們也完全對“尿尿”這個詞彙免疫了。
有一名少年露出了同病相憐的表情:“你們也停水了?”
……
………………
黛西起身的動作太驚慌,甚至帶倒了板凳,自己也差點絆個臉着地。她飛奔到食堂的帳篷外面去,跪在地上嘔了出來。
聽着黛西嘔吐的聲音,才恍然明白過來的學員們紛紛捂住嘴,做出了幹嘔的動作。
午後,黛西臉色蒼白地躺在後山的草坪上,享受着飓風過後的溫暖陽光。
“你怎麽逃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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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披着一件灰藍色的長款外套,裏面則是一身全套的黑色細條紋的寬松衣服,有着皮扣的帥氣靴子帶着點講究的坡度。在訓練營裏穿着常服的只有一個人,所以根本不用去猜想來人是誰。只是這迷離的混搭服飾竟然硬生生被他穿出了風格,要不是帥氣之外仍然凸顯着奇怪的氣息,黛西就要以為自己的審美出問題了。
黛西惬意地閉上眼睛:“魔法師的身體是非常脆弱的,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
“今天下午是魔力控制課,不是體術課,回去上課。”冷漠的聲音在黛西頭頂響起,清看她沒有起身的意思,立刻就要蹲下身去拎她。
黛西在自己鋪在草地上防水的塑料紙上滾了半圈,躲開了清的手指,她趴着翹起頭抗議道。
“就因為是魔力控制課才要逃,您知道我因為什麽才生病嗎?”
清沉默了。
如果他說知道,就代表着他準假了。
如果他說不知道,就會讓少女借此說出她為什麽生病。
他不知道少女為什麽生病,也完全不想知道。
“不管你因為什麽生病,回去上課。”清拎住她的白袍後襟,把她從草地上提溜起來。
黛西憤怒地掙紮着。
“因為尿尿會分叉!”她揭開白袍的扣子讓自己掙脫出來,轉過身拉住清的手腕,一個使力把人摔進了草地裏。“都是因為你這個說話一點也不自重的人,我現在背書時腦子裏在想‘尿尿’,操縱魔力時在想着‘尿尿’,調配魔藥時調出一股尿騷味!”
黛西從兜裏掏出一管淡黃色的試劑,是她在魔藥課上的失敗品。
“讓你也嘗嘗這惡心的味道!”
在這之後,黛西就由于襲擊長官而被關了禁閉。
清拿着資料坐在禁閉室的鐵栅欄外面,問道:“有什麽感想嗎?”
“特別開心,我一定是這個訓練營第一個住進屋子裏的學員吧,畢竟大家都在睡帳篷。”黛西用叉子卷着面條。“什麽都不用做還有吃有喝,這樣的生活才叫理想吧。”
“你家境是有多貧困?”
“不,我家很富裕的,雖然對外宣布是身無分文。”黛西呼嚕呼嚕地吃着面條,含糊不清地說道,“意思就是錢很多,但名義上不屬于我和我的養父。”
清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而由于某種不可說明的原因,他的預感都很準确:“你叫什麽名字?”
“記了我一次‘作弊’,卻不知道我的名字嗎?”
“我只知道你是二班的十九號。”清揚了揚手上薄薄的一沓紙。“你不說也沒有關系,我這裏有你的資料。”
黛西簡直被他搞得一個頭有兩個大:“那您看資料不就好了?”
“名字,黛西。姓氏……空白?”
“我是孤兒,當然不會有姓氏。”
清瞥向少女手腕上系着的絲巾,對事情已經有了大概的眉目了。他繼續看着資料,問道:“西北法師塔區的人?”
“不是西北法師塔區的人,只是在那裏長大。”黛西糾正道,“那裏的人都說我和他們不一樣,淺金發色、藍眼睛和比他們白出兩個度的皮膚都像是國都路易斯附近地區的人。”
“你的養父是?”
“法師塔區的神殿祭司,一個啰啰嗦嗦的糟老頭,不過他很愛我。”
“哦,大祭司帕西。”清了然地點點頭。“我問完了。基于你這層身份,訓練營不可能開除你。恭喜你,依靠背景保住了你的前途。”
他說話帶着刺,紮得黛西渾身不舒服。
黛西抱着腿,別扭地低着頭,小聲說道:“誰在乎這種前途……”
“那你跑這麽遠來國都加入訓練營做什麽?千萬別告訴我是大祭司逼迫你來的,依那老頭子的性格,他應該寧願你永遠待在法師塔區才對。”
黛西并不奇怪清為什麽好像認識大祭司帕西的樣子,她的養父是個很厲害的人,認識很多大人物。各國的國王,住在森林裏的女巫,各種各樣的厲害人物大祭司都見過,也不會缺這個在國都任職的教官。
“我是偷跑出來的。”黛西本該把這些話吞在肚子裏,但她莫名其妙地就說出來了。
她似乎很想說出來,讓面前這人發表一些感想。她明明知道這個人會說一些很過分的話,但她就是有着期待。
“你應該知道我會如何評價吧?”清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兩人沉默地互瞪了一會兒後,他轉身往外面走去。
黛西抱着雙腿,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道:“我想找父母。”
這話她自己說出來都沒有底氣,她這樣一個身體健全的人會成為孤兒是一件小概率問題,要麽她的父母出事了,要麽父母有必須放棄她的理由。
她能夠意識到,自己是被父母放棄的孩子。
這不是青春期的自我中心意識在作祟,而是難以說出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現實。
黛西解開腕上的絲巾。
她的左手腕上常年綁着一條絲巾,為的不是個性和好看,她的手腕也沒有受傷和病痛。系上絲巾只是為了遮掩她手腕內側,薄薄的能看出血管的青紫紋路的皮膚上,那朵藍色的花之印記。
這個印記是天生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傻瓜會在自己身上紋這麽一朵花——否則他們不出第二天就會被帶往帝都路易斯,在一番嚴刑拷打之後被處死。
花之印記,是魔女的标志。
在久遠之前惡魔滅絕後,同時擁有惡魔與人類血統的半魔卻幸存下來,成為了最初的魔女。後來魔女與人類相戀,一邊詛咒着世界的同時,生下了他們的孩子。幼小的嬰孩接受了母親全部的願望,在長大後盡己所能地為世界帶來災難。
每一代魔女都是如此,惡魔的血統已經很稀薄了,但對世界的惡意卻代代相承。
所有的魔女都是邪惡和不幸,她們應該被處死在火刑架上,從出生起就夭折,或者和她的魔女母親一起死。
黛西如果想要長大,就必須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黛西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流落到遙遠的法師塔區的,也許她的母親逃竄到法師塔區生下了她,也許她還是在東陸出生的……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大祭司從來不告訴她,她是怎麽到法師塔區來的,似乎不想讓她找到關于身世一絲一毫的細節。老頭子總是會應付她:“是神救了你,把你送到了我身邊。”
但黛西早慧,她從小就能夠意識到——既然大祭司答得遮遮掩掩的,她的親人應該還是在世的。而且她的身世,似乎是個不得了的大秘密。
黛西有時候并不排斥自己是個魔女這件事。
她發現自己的性格有着雙面性,高興和難過之間能夠一秒切換,總是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許她有一天,會莫名其妙地就跑去毀掉世界呢?她在做奇怪的事情的時候腦子裏好像什麽也沒想,完全是放空狀态的,很輕松也很舒服。
就像現在一樣,黛西拿着餐叉,認真地打磨着禁閉室攔住她的鐵柱子。
這世上有的事情很有意思,壞人會吞噬壞人,國王會推翻國王,鑽石可以切割鑽石……同理,鋼鐵也能夠打磨鋼鐵。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篇好開心啊産量特別高!
這個銀毛的人形衣架子=男主=天神,你們在文案裏都知道啦。
女主嬰兒時期是衣架子救的w但是衣架子沒有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