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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範翕趕到的時候, 楚國大司馬已經到來, 正在和楚寧晰說話。大司馬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國的公主殿下,唯恐公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些傷。楚寧晰确實在範翕那裏受了些傷, 但這兩日範翕已經不搭理她了,她安心養傷, 傷勢好了很多。

被大司馬關心,楚寧晰笑道:“我真的沒事兒, 大司馬太緊張了。我們去平輿,我可是打算帶兵的!”

楚寧晰心中溫暖,面對大司馬談笑自如。因她自小就失了父母, 楚國大司馬一手将她拉扯大。大司馬對她來說, 相當于“亞父”了。

楚寧晰的笑容, 在範翕邁步踏入舍內時便消失了。楚寧晰和範翕對望一眼,範翕維持着那虛僞的溫和皮相,楚寧晰則面無表情。這微妙的氣氛, 讓人一看便知二人不對付。

楚國大司馬主動開口:“老臣早在等着公子的消息了, 公子肯相助楚國, 老臣代楚國子民感謝公子的大義!”

曾先生在旁接口:“大司馬感謝得有些早, 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和太子殿下彙合,幫楚國解蜀與宋的兩廂圍堵,只是順帶。若是實在幫不了,大司馬也勿怪我們。”

大司馬笑了笑:“自然自然。”

雙方便一道站在沙盤前,就出兵之事相商。蜀國和宋國趁機攻伐楚,楚和公子翕聯手, 出兵平輿,共抵二國。但同時,他們得到消息大周太子如今正在宋國,公子翕到時若能與太子聯系上,說不定會離開去宋,與太子彙合。

楚國大司馬則想,看到蜀國和宋國攻打楚國,都聞大周太子敦厚仁愛,說不得到時會維持秩序,相助楚國。

無論如何說,公子翕此時肯出兵相助,于楚國都有利無害。比起吳國和越國來說,至今年少未分封為王的公子翕,哪怕和楚寧晰有仇,合作起來仍要讓人更放心些。

畢竟,雖然誰也沒提,但誰都知道丹鳳臺在楚。

公子翕即便為了虞夫人,也不會在楚國背後捅刀,陷害楚國。

如此商議這些事,見範翕公事公辦,并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楚寧晰的臉色微微緩下。她就怕範翕這樣的小人,趁此要挾楚國太多。而今範翕不過要一些兵、一切金銀錢財,不至于讓楚國傷筋斷骨,已經很不錯了……楚寧晰瞥一眼範翕,心想他定然是着急去見太子,才沒心思在這些事上多花精力。

楚寧晰蹙眉,她略微想不通——按說如今局勢,齊國和衛國勢大,逐鹿中原,于幸蘭和齊國、衛國的關系都無比親近。範翕什麽也不必做,靠着他那位未婚妻,日後不管是齊還是衛,哪個贏了中原,都對範翕有百利而無一害。

偏偏範翕要站隊太子。太子如今勢不強,心思又不在登王位上。日後前途實在難說。

範翕不怕就此和他的未婚妻生了罅隙麽?

這般想着……楚寧晰思緒亂糟糟的,想到了玉纖阿。

她心裏猛地一磕,有些訝然地看向範翕:難道範翕如此做,還有保護玉纖阿的意思麽?太子勝了,玉纖阿還好說;齊衛勝了,玉纖阿在地位更加尊貴的于幸蘭面前,恐怕就……

可是,範翕怎可能感情用事至此?這不像他的風格啊。

楚寧晰用複雜眼神看範翕,想得太多,範翕倒并沒有她想的那般情深似海。他站太子,只是因為他向着太子而已。和正統關系不大,和玉纖阿更沒什麽關系……楚寧晰将他想得太深情了些。

只楚寧晰用複雜眼神看他,範翕察覺到,擡了頭看來。

楚寧晰沉吟:“你若是為了找太子,我覺得你會親自赴平輿。然平輿戰事吃緊,我不知你打算如何安排玉女?”

楚寧晰道:“女子柔弱,不适合戰場。想你心中是有數的。我這次去平輿,身邊一個侍女都不會帶。希望公子翕也能收斂下自己公子的作風。”

範翕漫不經心:“我本也不會帶侍女。”

他本來就用小厮多于侍女,不帶也沒什麽不方便。只是玉纖阿……他略微踟蹰。他本心想帶她走,可玉纖阿又不是楚寧晰那類威猛強悍的女子,玉纖阿即便有些小聰明,可到底纖柔。不說戰場上的刀劍無眼,恐就是一路緊急行兵,兵馬加快她都可能受不了這樣的辛勞。

然而若留下玉纖阿……範翕擡目看楚寧晰。

他那個提防的眼神,讓楚寧晰挑眉。楚寧晰伸開雙手,示意自己什麽也不會做:“你若不放心楚國,擔心我後背使什麽壞,你自己安排人照顧你自己的女人就是。說實話,你也不必這樣小心我。我若想拿其他人對付你……怎麽也排不到玉女身上吧。”

丹鳳臺可是還有位虞夫人。

想來天子已逝,丹鳳臺的看守會沒有以前那樣嚴實。楚寧晰現在是抽不出空,待她抽出空,她說不得真的會再登丹鳳臺。

範翕哼了一聲。

心裏卻已有主意。

他打算讓玉纖阿留下。

雖自己曾說過走到哪都要帶上她,但是眼下,顯然她留下會舒服很多。而且雖然範翕自己沒操心,但他聽玉纖阿說過,吳國的九公主奚妍,那吳國武力最高的呂歸,如今就在他的眼皮下。楚寧晰即便要害玉女,有吳國公主這個身份,再加上呂歸的武力,想來楚寧晰也讨不了好。

——

回去後,範翕便把自己這番主意說給了泉安聽。

他囑咐泉安:“此次出兵平輿,你便不用跟着了。你配合曾先生留在這裏,等着越國的消息,配合曾先生一起和越國談判。吳國公主你也不必多管,好吃好喝地供着。我要等看看奚禮什麽時候來向我要人。有這麽個公主陪着玩,玉兒留在這裏,也不會太孤獨。”

泉安聽得連連點頭。

範翕溫溫和和地問他:“你說我安排得好不好?”

泉安自然一力挺他:“公子安排得極好。”

範翕便松了口氣。

他道:“那你去與玉女說,說我打算留下她的安排吧。”

泉安:“……”

他啞口無言,心想原來公子在這裏等着他啊。公子覺得讓玉纖阿留下不是什麽好主意,恐會讓那女郎不開心。範翕自己不肯到玉纖阿面前觸黴頭,他幹脆将這個活安排給泉安去做。

泉安一時也頭皮緊——他隐隐有點怕玉女。

玉女雖柔,嘴刀子可從來不柔。公子都怕,他如何不怕?

泉安踟蹰:“玉女嘴多厲害,我恐她為難我。”

範翕淡然道:“她為難你你就受着啊,難道你要看她為難我麽?”

泉安:……聽聽公子這說的什麽話!這般沒有良心!

——

玉纖阿于屋舍中和奚妍說話,泉安來後,奚妍便甚懂事地離開了。奚妍出門,在外看到等在屋宇下的呂歸。呂歸将一鬥篷遞來,罩在她身上。奚妍回頭,看到燈火通明處,泉安陪着笑而立,玉纖阿身影纖纖,立在月窗下,手持一剪,正在剪花。

其閑然風采,綽約動人。

呂歸見奚妍不斷回頭,便問:“你可是想念以前吳宮錦衣玉食的生活了?”

奚妍一驚。

她面對呂歸俯望的眼,不敢回答他這個問題。因她近日迷茫,确實不知自己在堅持什麽……她只輕聲将話題放到玉纖阿身上:“我只是這一次見到玉女,覺得她和以前很不一樣了。明明一樣的溫柔和氣,但以前她低眉順眼,如今的溫柔卻是帶着刀風……覺得她變得高貴了很多。”

奚妍悵然:“我有時與她說話,都不敢太理直氣壯。她向我看來一眼,我都覺得我錯了,不敢再說……我都要不認識她了。”

呂歸道:“人都是要長大的。”

他俯眼,伸手想摸摸奚妍的頭。但是垂目看到她耳畔下的一道傷疤,那是他二人逃亡中,她被賊子劃傷的……呂歸目色微斂,心情沉悶之下,也變得茫然。他以為自己武功蓋世,便能保護好小公主。

然而、然而……就如吳世子所說,你一小小游俠,如何與舉國之力相抗?

奚妍悄然擡目,看到少年眼中的迷惘。她抿抿唇,扯緊身上的披風。

二人沉默地走着這段路,卻再不能如以前那般歡笑快樂了。奚妍茫然地想着——

不是都說共患難會讓人更加親昵麽?

為何她覺得她和呂歸,反而越走越遠?越來越不快樂?

年少的小公主只聽過共患難的情真義重,卻不知道共患難還有另一個說法。對方見多了自己最無力、最狼狽、最不堪的模樣,見自己從高貴變得卑微,見自己從錦衣玉食到粗茶淡飯,見自己東奔西跑……彼此經歷彼此最難堪的時光,要如何才能心無芥蒂?

難道就不會再不想見到對方麽?

顯然公主與呂歸尚年少,都無法做到毫不介意。

——

姜女出去端茶了,泉安站在窗下,一鼓作氣地将公子對玉女的安排說完。說完後,看玉纖阿仍在慢悠悠地剪花,泉安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可他才放松,就聽玉纖阿含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嫌我是麻煩,自己不敢來跟我說,就讓自己的仆從來。某人可真膽小。”

泉安為自己和公子說話:“……我可從來沒說過你是麻煩!公子也沒這樣說過!你不要信口雌黃,冤枉我們。”

玉纖阿偏頭,幽幽乜他一眼:“聽話聽音,難道你修飾得再好,我就聽不出你真正的意思了?”

她嘆息,丢掉手中的剪子。正逢姜女端着茶水進來,跪在地上擺茶。玉纖阿離開窗口,坐到了放茶水的小案前。

她手托着腮盯着姜女擺茶具的動作,悵然道:“姜女,我看這茶就不必擺了。黎民百姓過得艱辛,此時在邊境鎮上的人恐連一口水都沒得喝,你卻還有心思沏茶。驕奢淫逸,軟弱無能,這是要不得的。”

姜女:“……”

她擡眼,望向玉纖阿,見玉纖阿說得那般惆悵,且說着,玉纖阿美麗的眼中水光潋滟,盈盈間,似要落淚。

姜女有些敬佩玉女這說哭便能哭的功力。

泉安如臨大敵,又氣急敗壞:“我沒有那樣說!與我無關……那、那、那都是公子的意思!一切都是他說的,你要找他便去找他,不要找我的麻煩!”

泉安把自家公子出賣了。

玉纖阿擡頭,柔弱看他:“我其實早就知道我是公子翕的麻煩。他心裏就是那般想我的。他将我當只漂亮的雀兒養着,喜歡的時候逗一逗,不喜歡的時候連過來看一眼都不肯。我就如深閨怨婦般,等着他的寵幸。女子一生多苦多寂寞,大都一輩子也等不來郎君幾眼回顧。”

泉安心想深閨怨婦要是都像你這麽能說,恐怕也不會太寂寞。

但是玉纖阿盈盈向他望來一眼,泉安便順着她的話:“女郎說的是。但那都是公子的錯,與我無關。”

他是說不過玉纖阿的,反正公子不在,他寧可陪着玉纖阿多罵公子兩句,讓自己先就此解脫……反正公子要去平輿了,就算玉纖阿不陰不陽地諷刺幾句,過段時間,肯定就因見不到面,不會再怨惱了。

泉安心中想的明白,口上含糊地應着。轉眼間,玉纖阿已經愁苦地說到了這部分:“……所以你也覺得你家公子待我不公,對不對?他将我視作麻煩,覺得我幫不了他,只會拖他後腿。可是他若一個機會都不給我,焉知我是無能還是有本事?雖說戰場刀劍無眼,可也不是每個人都必須上戰場,才叫打仗吧?那些後勤之類的,我想總是需要的吧?他嫌我嬌弱受不了苦,可這難道不是他的自大麽?小郎君與我一樣做人仆從,想來懂我的心吧?會憐惜我吧?”

泉安:“嗯嗯嗯。”

玉纖阿目中光輕輕亮起。

她手托着腮,偏頭噙笑望泉安:“所以,你願意幫我反抗你家公子了?”

泉安:“……?”

他茫然并震驚:“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不要誣陷我!”

玉纖阿羞澀道:“你方才‘嗯嗯嗯’的時候,就是答應了啊。”

泉安:“……”

姜女倒茶倒得茶盞中水都溢出來了,可是她聽的專注,看的嘆服,都顧不上倒茶了——看看玉女這本事,竟讓泉安無話可說!

——

玉纖阿确實厲害。

範翕不願她跟随,她心知他是為了她好,因她比起他,比起楚寧晰,都嬌弱得好似一朵随時會開敗的花。但是玉纖阿心知自己不是,她若那般容易凋謝,早活不到現在了。

若是以前,玉纖阿定然半推半就,順了範翕的心思。左右她也不願跟着他吃苦。

但是現在她心中認定範翕,将目标定為要做他的王後,她便要加大自己的籌碼,不能嬌嬌弱弱地任他索求任他安排。那日範翕收到太子的信件,玉纖阿就在他身邊,她親耳聽出他想要見太子。玉纖阿便也心動,想見太子。

她一直覺得自己出身不夠好。

在範翕那尊貴的未婚妻面前完全不夠看。

太子對範翕來說又極為重要。

若是太子喜愛她,支持她,她在範翕那裏的勝算,會多一些吧?

再若是,她不小心,在平輿傳一些美名……周天下重禮重名,她若名聲極好,不又占些優勢了麽?

玉纖阿積極籌備自己的未來,她主動出擊,自然和以前的消極怠工、只看範翕的眼色、随他怎樣她都行的風格完全不同。

最有直觀體驗的,便是逼着自己給玉纖阿做一張人皮面具的泉安了。

玉纖阿輕聲說自己的計劃:“我并不願以女子身份示人。如你們所說,軍隊中女子太不方便。我不去求楚國公主,因我知公子不喜歡我與公主走得太近。你若能給我一張面具,讓我扮一小厮去服侍公子,這自然是最好法子。”

玉纖阿說服泉安:“你看你留在此地,不去随軍。你難道不擔心你家公子的日常飲食麽?公子身體不好,向來食宿都由你一手安排,如今你不在,你便不怕其他小厮薄待了公子麽?世上有幾人如你這般知曉公子習慣喜好的人,還能如你這般在意公子呢?我是不信其他小厮有如你這般用心的。但是若我在公子身邊,那你我便都放心了。”

玉纖阿一邊誇了泉安,一邊又笑着自誇:“我是極會服侍人的,你當知道。昔日我與公子相處時,一言一行都得他好感。我又擅察言觀色,公子若有不妥,我自然第一時間發現。且我心慕公子,對他自然比尋常人在意很多。你便不必擔心我會虧待他了。”

玉纖阿這般能說,還說得這麽有道理,泉安竟慢慢被她說服。

可是還有難事:“……你到底是女兒身,即便我給你做了男子的面具,你如何能不露餡?且公子身邊服侍的小厮都是臉熟的,我如何将你安排進去?”

玉纖阿答:“不是收了很多流民麽?你身為公子的左右手,從流民中拿一身份,應該還是有機會的。你可将我弄成一十幾歲的瘦弱的少年郎……想來流民吃了饑荒,瘦弱些的小郎君是能找出一兩個的。而公子的小厮自然會有一些特權,這些應該能幫我瞞住身份。”

“我想扮男子,扮公子不認識的人。也是想試試我自己能否吃苦,能否熬得住軍旅。若是我熬得住,自然會恢複身份。若是熬不住,我便尋個借口退下,灰溜溜地消失。”

泉安支支吾吾,被玉纖阿勸了很多話,他心跳加速,因他從來沒和其他人一起騙過公子。但是玉女這般厲害,把他說得頭暈眼花。等泉安出了玉纖阿屋舍的時候,他已經迷迷糊糊地答應了玉纖阿的要求,并發誓絕不告訴公子。

被冷風一吹,泉安回了神後,捂臉哀嚎:“公子,你這是喜歡上一個什麽樣的人啊……”

這也太厲害了吧!

那般美貌,加上那般柔聲細語,不斷說服,那強烈的視覺沖擊下,有幾人能完全巋然不動啊?

至少泉安做不到。

泉安深深意識到,紅顏禍水,若真能當禍水,定是玉纖阿這樣的。

只盼玉纖阿真是公子心尖上的人兒,和公子長長久久地恩愛,自己今日幫玉纖阿一事,日後才不會被公子拿出來算賬。

——

因私下和泉安有了這般交易,再見範翕的時候,玉纖阿便如往日一般,她壓根沒有怪範翕要留下她。範翕見她如此,更覺得她懂事,心中憐她。他心裏有愧,覺得是自己對她不好,又想到要和她分離這樣久……範翕心中難受,每日不要錢地送許多貴重禮物給她,日日往她房中跑對她噓寒問暖。

看得公主奚妍目瞪口呆。

奚妍知道公子翕溫柔,但是溫柔到這般地步,也非常人。

而玉纖阿的一貫淡定,在奚妍看來,便是不夠喜愛公子翕了。而等到軍隊拔營離開之日,玉女他們一行人也要跟随曾先生離開,奚妍才見到玉纖阿的真正手段。原本玉纖阿說好與奚妍坐同一馬車,但是早上時玉纖阿就不見了蹤跡,只有一個姜女,慢吞吞地從匣子裏取出一方玉佩挂在腰下。

姜女再取出幕離戴上了。

奚妍:“……你這是幹什麽?”

姜女嘴裏發苦:“我也沒辦法。”

上了玉女的船,便別想下去了。

此時,玉纖阿已與泉安見過面,泉安将做好的一張面具為她戴上,囑咐她無事不可摘下。又說戴了面具會變得沒有表情,她最好平日多注意些。還有一張面具可用的時間不長,泉安準備了其他的給她換着。雖然都是同一個相貌,但必然會有細微處的不同。是以泉安囑咐玉纖阿若不想露餡,最好不要經常在範翕面前出現,不要讓範翕常盯着她的臉看。

泉安心裏不安:“……你即便做小厮,也不要因關心他而離他太近。畢竟公子太熟悉你了,他憑一個背影都能将你認出。你若是還沒到平輿就被他認出了,那不光你麻煩,我也麻煩了。”

玉纖阿倒對自己很自信。

她淡定安慰泉安:“你放心吧,他當日能認出我的背影,是因我是女兒身。且我幕離掀開了一角,被他看到了。我如今扮作男兒,他除非有病,否則絕不會一直盯着我看。而我自認現在的我,也不值得他多看。”

泉安心想這倒也是。

他盯着現在的玉纖阿看:見她換了小厮的衣裳,不知如何做的,胸也被束得扁扁平平。為了不讓她太顯眼,泉安給她準備的面具,格外的路人相貌,臉色蠟黃瘦削,眉眼全無特殊處。她扮作少年郎後,身子又瘦瘦弱弱的。怎麽看,公子也不該對這樣的少年郎産生懷疑而已。

畢竟連“俊”都稱不上。

只是玉女的眼睛太漂亮,又清又亮的,面具是遮不住的……泉安囑咐:“你還是盡量不要讓公子多看你的眼睛吧。”

玉纖阿應了。

泉安知她聰慧,不必多說,可是泉安第一次騙公子,到底害怕,婆婆媽媽地囑咐了玉纖阿許多事。玉纖阿嫌他煩,兀自先出了屋,示意泉安将她帶去見其他小厮。

泉安帶玉纖阿和其他小厮認識,說話間,他們看到公子翕出來了。泉安頓時一陣緊張,見範翕向他們這群仆從走來。範翕一襲輕袍,玉冠銀帶,低着頭,身上有寒遠之氣。而他擡眸向此處看來時,便仿若早春微雪,在他清瑩目中融化。

他是這般的風神秀徹。

範翕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泉安将此次跟随他的仆從領去見他:“……公子,您這一路上的飲食衣宿,便由他們伺候。”

範翕淡淡“嗯”一聲。

他目光随意掃過人群,看到了“玉纖阿”。玉纖阿被他目光瞥來,哪怕在泉安面前裝得鎮定,她也不免心跳過快。她是知道範翕敏感的。怕自己的眼睛還沒出門就被範翕認出,玉纖阿只跟衆人一起裝模作樣地看他一眼,就重新低下了頭。

範翕指玉纖阿,皺眉:“我怎麽沒見過他?”

泉安鎮定道:“一個小厮生了病,我從流民中選出來的。他手腳還是利落的。”

範翕走到玉纖阿面前,玉纖阿全身繃着,她低着眼,手心出了汗,垂眼看到他腰間銀色束帶。她胡亂地想他的腰可真細啊……範翕溫聲:“你見到我很緊張?”

玉纖阿本來聲音偏柔,并不清澈。她刻意壓低聲線,還是能作出一個沒有變聲的少年郎的樣子。玉纖阿确實很緊張,她吞了口唾沫,繃着聲音答:“仆第一次見到公子這樣偉岸的男子,心生仰慕。”

範翕怔住:“……”

玉纖阿說完話就閉了眼,暗恨自己多話。天啊,她居然說什麽“仰慕”?一個男的仰慕另一個男的?

都怪她平時對男子說“仰慕”說多了!

玉纖阿悄悄撩眼皮,偷看範翕。果然看他臉色變得古怪,盯她的眼神十分欲言又止……甚至,範翕向後退了一步,皺了眉。

範翕心想,泉安怎麽找的小厮?這新小厮,身上怎麽還有一股子胭脂香氣?

一個男的身上有脂粉香氣?太奇怪了吧!

範翕緊盯着這個小厮,正要多想時,他目光一瞥,看到了那邊即将登車的“玉纖阿”。他目光一亮,便忘了這裏的事,腳步不自主地跟着那輛車去了。範翕走過去:“玉兒……”

玉纖阿站在小厮中,觀望着範翕扔下他們去找“玉女”。她看旁邊小厮,大家都一副已經習慣的樣子。說實話,從旁人的角度看範翕這般為玉女着迷,感覺……挺奇怪的。

玉纖阿同時為姜女捏一把汗,希望姜女不要被範翕發現。

現在那戴着幕離和奚妍公主一起登車的“玉纖阿”,正是姜女假扮的。

因玉纖阿眉眼太美,泉安無法繪出完全符合她神韻的面具給姜女,姜女便只好用幕離擋住臉。幸而姜女也是美人,身量纖細,玉纖阿自己從背影看,見姜女戴上自己的玉佩,她自己都認不出姜女是誰。

那枚玉佩,是玉纖阿以前總戴的。她只是最近才不戴了,但想來範翕應該注意不到這般的細節。她現今讓姜女戴着這玉佩,誤導範翕以為那登車美人就是她。

姜女聽到範翕呼喚,背一緊,趕緊上車,因動作太快,她還趔趄了一下。但到底在範翕過來即将握到她的手前,“砰”地關上了車門。

範翕被玉女關了門,他一愣,有些委屈。

車中奚妍緊張地道:“公子,玉女說她還是有些氣你丢下她,她不想與你說話。”

範翕:“……”

他正要疑問,楚寧晰等人出來了。看範翕踟蹰在馬車前,楚寧晰嗤笑:“怎麽,公子翕,為美人而折腰,不肯走了哦?”

楚寧晰等着看範翕的笑話。

衆目睽睽之下,範翕也不好拉開車門進去和玉女說話。他只隔着門,低聲:“我以為你不生氣的。你別怪我,我會給你寫信的。”

裏面女郎沒吭氣,範翕只好失望離去。

回到自己的車隊前,範翕忽覺一道目光凝視他。他側頭看去,見是小厮中那個什麽流民出來的……那小厮被他一看,匆匆收回了視線。

範翕:……這人沒事盯着他看,也太奇怪了吧?

泉安給他找的什麽小厮啊?一會兒說仰慕他,一會兒偷偷看他。

範翕心中不悅,但礙于泉安做事從來沒出過纰漏,現在又有那麽多人等着他、看着他……他便什麽也沒說。

軍隊拔營,前往平輿。

作者有話要說: 公子:泉安介紹的這個新小厮怎麽gay裏gay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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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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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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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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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殺手藍墨靈穿越在了倒黴女身上。 替她出嫁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退婚? 哎喲我去,我這暴脾氣! 做人太厚道是不是不行! 那我就不厚道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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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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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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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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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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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傳聞,軒阆帝國四王爺,俊美無雙,功績赫赫,得恩聖寵,當朝無兩。傳聞,四王爺手段兇殘,殺人只在眨眼間,令人聞之喪膽!傳聞,四王爺冷酷無情,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然而,事實卻是——
    “不好了四爺,火狐跟十九爺打架,将藏書閣給毀了!”
    “無妨,收拾收拾就好!”
    “不好了四爺,火狐偷吃了皇上賜的千年七色果了!”
    “無妨,它喜歡吃就好!”
    四王府人盡皆知,火狐乃是他們四爺心頭寶,然而,當火狐化身成人……
    天哪!看着眼前這一雙芊芊玉手,蘇酒酒徹底雷得外焦裏嫩的。她不是穿越成狐了嗎!?怎麽如今化身成人了!?那麽,她現在到底是人,還是妖!?仰或是……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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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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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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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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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盛寵之嫡妻歸來

    盛寵之嫡妻歸來

    青磚綠瓦,陌上花開香染衣;朱門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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