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羁絆
跨越了死神與虛的界限,這樣的存在本身就是不被允許存在的,這就是平衡。
或許什麽時候就會消失,然而以什麽方式消失,在什麽時候消失,這種事情這個世界上無人知曉。
而她能從虛圈離開,到了別的世界,最後還回到了這個世界,活了100多年到現在,已經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走出十二番隊的時候,夜幕已經完全降下。
十二番隊正對的小路上路過兩個巡查的死神,看見她時停下來微微躬身。
“但是這種事情可不是最重要的,”看見音樹的表情,涅繭利像是覺得她很愚蠢一樣眯眼道,“這種存在本身的力量可不是你能估計出來的。”
音樹嘴唇動了動,目光留在大屏幕上。
過了許久,她的表情終于變了。
抿了抿雙唇,她移開目光,看向涅繭利,挑眉道:“會比藍染還強大嗎?”
“撒,”涅繭利咧開了嘴角,露出一排牙齒,“誰知道呢。”
實際上她算是已經死過一次了,今天這個消息還不足以讓她震驚一蹶不振。
既然是有幸得到的額外的機會,甚至是擁有那麽好條件的機會,她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好好把握現在的時間,好好利用身上的力量。
記得上次以旅禍的身份闖入瀞靈庭的時候,她對夜一說過,那個十一番隊的隊長和一護的打法都是一個樣子的,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實際上現在的她又何嘗不是這樣?
以前再怎麽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随時會死亡的環境,但因為沒有親身經歷過死亡,所以那種感覺和她現在所能感覺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對于她而言,死亡已經不足為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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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一口氣,她轉身離開。
離開十二番隊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潤林安。畢竟明天就要布置任務了,她是否要參與進去今天必須做出決定。
音樹最後是在四番隊門口找到她的,似乎是她的一個朋友受了點傷,于是她就把他送過來了。
“诶?讓我也一起去現世?!”潤林安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手指着自己。
音樹走到臺階邊坐下,點了點頭。“啊,能拜托你嗎?”
“但是……我到現在連始解都不會啊……”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潤林安瞅了瞅自己腰間的刀,“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音樹沉默了會兒,緩緩道:“你……知道我其實一百多年前已經死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音樹突然轉了話題,潤林安愣了愣,随後點了點頭。
“實際上我并沒有死,而我醒來之後靈魂就已經附在了現世一個人類身上,那個人類在我來之前應該已經死了。”
潤林安擰着眉似懂非懂地聽着,繼續疑惑地看着音樹。
“那個人類,叫做源內音樹,她在立海大附屬讀書,有爸爸媽媽,一個妹妹,妹妹的名字叫做源內知樹,”音樹雙手撐在地上,上身微微後仰,擡起頭看着她漸漸僵硬的表情,“她有一個朋友,叫做物部千鳥,卻就是這個人害她摔下了樓梯死去的。”
潤林安後退了一步,臉色慘白地看着她,有些失神。
音樹看着她,等待着她緩緩接受這個信息。
過了半天,她咽了咽口水,顫抖着聲線小聲道:“源內副隊長……附在了我身上?”表情古怪而僵硬。
“是不是會感覺特別惡心?”音樹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笑道,“因為我在你死之後立刻進入了那個身體,所以你的家人都不知道實際上你已經死了。”
“這次去現世執行任務,能留在神奈川的時間并不多,而且帶着那個身體跑也不是很方便,畢竟人類的身體是有身份的,這點和義骸完全不同。”
潤林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你……想讓我進去那個身體嗎?”
音樹點了點頭。
抿了抿唇,潤林安低下頭,握緊了拳頭。“那麽麻煩幹什麽……直接讓他們認為源內音樹已經死了不就行了嗎……這本來就是事實……”
音樹不作聲地看着她。
“源內副隊長不去管那個身體也可以……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我已經死了的……”
過了許久,見她似乎不想說話了,音樹才開口道:
“這樣好嗎?”
潤林安微微一震,卻沒有擡起頭。
“我倒是無所謂,畢竟那個本來就不是我的身份,”音樹別過了頭,看着夜幕,“只不過如果這樣放着不管的話,不論是你爸爸媽媽,還是你的妹妹,甚至是你的同學都會慌亂的吧?”
“同學?”潤林安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我在學校根本沒有關系很好的同學。”
“有的,”音樹皺眉看着她,“只不過你一直認為自己沒有人緣,所以連這點也忽略過去罷了。”
潤林安一愣,看向音樹。
“更何況現在放着那個身體不管的話,你周圍的人知道的并不是你的‘死亡’,而是我的,”頓了頓,音樹挑眉道,“而且你不覺得你剛才說的話實際上很不負責任嗎?”
“要說負責任源內副隊長也有吧!”潤林安瞪大了眼睛說道。
“哈哈!”音樹笑着,随後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說道,“實際上,你已經變了很多了,不是嗎?”
“把握住最後一個和你親人道別的機會,實際上屍魂界裏那麽多靈魂,你是唯一一個有這種機會的啊。”音樹悠悠道。
“我……”潤林安猶豫道。
“不用去害怕見到自己的家人,”音樹淡淡道,“我剛來到屍魂界的時候,也常常會害怕想起自己的家人。”
“他們會哭嗎?他們現在還在哭嗎?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以後……等到他們也去世了,來到屍魂界,如果相遇了,會是怎麽樣的場景呢?”音樹緩緩說着,随後自嘲道,“實際上那麽大一個屍魂界,要遇到生前認識的人是根本不可能的,那時我卻不知道。”
“說是害怕……實際上也帶着一點期待吧……”
潤林安沉默着,随後走上臺階坐到了音樹身邊。
“而等到時間長了,害怕完全變成了期待,然後期待變成了空白。”
“最後,連生前親人的樣子都不記得了。”
“因此,有這樣一個機會不是很好嗎?”音樹看着夜空,悠悠道,“這不是我特地給你的機會,只是一個對于你來說有點特別的任務罷了。”
潤林安一愣,看了看音樹,随後回過頭,猶豫着。
最後,還是抿緊雙唇笑着點了點頭,雙手握緊。
“對了,”音樹轉過頭對她說,“關于知樹……”
沒等音樹說完,潤林安就打斷了她:“源內副隊長,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的。”
“我以前嫉妒知樹,因為她總是那麽受歡迎,那麽自信,我和她是親姐妹,但是反差卻那麽大。這樣的她那麽喜歡我這個姐姐,總是讓我覺得怪異而讨厭,感覺像是在嘲笑我一樣。”
深呼吸一口氣,潤林安笑道:“但是我的心态已經完全改變了,在靈魂離開身體的那一刻。”
音樹淡淡地看着她,嘴邊帶着笑容。
潤林安看着自己緊握的雙手,笑着,這樣的表情不是一個自卑的人會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像書上寫的那樣,人在死的時候想到的那些人都是對自己意義重大的人。我看到了爸爸媽媽,也看到了知樹……但是我死的時候他們卻不在身邊,我沒能見到他們最後一面……”交握的雙手緊了緊,潤林安低下頭。
“就像源內副隊長說的,我實際上只是害怕而已。但是我和源內副隊長不一樣,我害怕的那些東西……”
“我不太會和爸爸媽媽交流,對知樹也很冷漠。這樣的我就這樣死了,他們會不會到了最後還是對我失望?他們會有多難過?而剛才……我在想,如果重新見到他們的話,我會怎麽樣呢?我應該說些什麽呢……”
“但是……到了屍魂界之後,召喚出斬魄刀保護了自己之後,我覺得我實際上沒有自己想得那麽差勁,”頓了頓,她笑道,“實際上我也是挺厲害的啊,根本沒有自己想得那麽差,結果活了10多年,還是爸爸媽媽和知樹比我自己更了解我嘛……”
“這樣的我,應該可以好好地重新站在他們面前……然後,對他們告別吧。”
潤林安離開之後,音樹在臺階上坐了很久。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身邊有一個人坐下。
“阿拉,小白你果然在這裏嗎?”
“已經很久了,”身邊那人閉眼說道,“你真的打算讓她也一起去嗎?”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嗎?”
“就算她呆的地方并不是破面活躍的區域,”日番谷皺着眉緩緩道,“但是不能保證會不會有意外發生,到時候以她的力量恐怕會應付不過來。”
“放心吧,”吐出一口氣,音樹說道,“那塊地方的死神原來是二番隊的席官,就算是排末尾的也不至于很爛。”
“席官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日番谷提醒她,“特別是在他不做席官休息很久之後。”
音樹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向他:“小白很關心潤林安啊,不如你也去現世吧?這樣不就有保障了嗎?”
“我是現世小隊的帶隊隊長。”日番谷閉上眼凸起青筋說道。
“啊咧,這樣麽,”音樹無辜望天,随後揮了揮手,“嘛嘛,不要說這個了,”打了個哈欠,她揉了揉眼睛說道,“你那個青梅竹馬怎麽樣了?”
日番谷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向她,随後回過頭沉默了會兒,說道:“如果你說的是雛森的話,她還沒有醒。”
“是麽……”頓了頓,音樹挑眉道,“那個五番隊副隊長啊,算是被藍染徹底騙到了。以後醒過來,看起來很正常,說不定心裏還把藍染當成隊長,希望你們能把藍染找回來呢。”
日番谷沉默着,眉頭越蹙越緊。
音樹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下意識地伸出了手。然而在快要碰到他的額頭的時候停了下來,随後緩緩收回了手。
日番谷一愣,看向她。
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音樹用手支着下巴,說道:“你注意下吧,我覺得雛森現在算是在一個很危險的處境當中。”
“……啊……”頓了頓,日番谷蹙眉轉移了話題,“你還是去找涅繭利了嗎?”
音樹挑了挑眉。“啊。”
“你……”有些遲疑地開口,卻在下一秒就被音樹打斷了。
“小白,你還記得生前的親人嗎?”
日番谷愣了愣,随後回過頭望着夜幕,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靈魂在屍魂界呆那麽久,不可能會再記得那種事情的。”
“對于我來說,奶奶和雛森就是我的親人。”
“這樣想想還真是冷漠啊……不管是誰,”音樹輕喃着,忽然想到了什麽,擰起了眉頭,“我不是你的親人嗎?雖然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你別告訴我你也忘記我的樣子了?我現在可是就在你身邊啊!”
日番谷回過頭無奈地看着她。
音樹的嘴角抽搐了下:“你這算什麽表情……好像在嘲笑我一樣……”
“啊,你的話,也算吧。”眼底帶着笑意,日番谷最後還是說道。
“為什麽會說的這麽勉強……”音樹吐槽。
回過頭,她沉默了許久,開口道:“被親人不告而別,那種感覺會是怎麽樣呢……”
日番谷微微一怔,詫異地轉過頭看向她。然而驚訝的神色被那片湖綠色緩緩沉澱,轉而變得複雜。
“突然發現我總是做這種事情啊,”撓了撓臉頰,音樹閉上眼說道,“什麽時候死了的話,我源內音樹在別人的印象中是不是會變成一個特別差勁的人呢?”
“像是‘明明是一個女人卻總是喜歡耍帥不告而別的混蛋’之類的……”
“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就可以了。”吐出一口氣,日番谷閉上眼皺着眉說道。
“這可不是簡單的事情,至少對于我而言,”音樹伸了個懶腰說道,“吶,小白,為了讓我不成為一個差勁的人,我們現在就來做個簡單的告別吧,像是說句‘再見’什麽的。”
日番谷沉着臉色看了她許久,最後回避了她這個問題,直接說道:“涅繭利對你說了什麽?”
“他啊,”頓了頓,音樹燦爛地笑道,“他說他從蛆蟲之穴出來了那麽久之後直到今天才發現我怎麽會這麽厲害呢!”
日番谷卻沒有笑。
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音樹起身,拍了拍衣擺,揮了揮手。“嘛嘛,過了一百多年結果你還是一樣無趣啊小白,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是明天見吧。”
然而才邁出去一步,身後沙啞的聲音就響起了。
“‘這次有時間跟你做個道別’,真正強大的人會說的只會是這句話。不告而別就去赴死之類的事情,”頓了頓,“不覺得更像是膽小鬼做的嗎?”
音樹站在那兒,怔怔的。
許久,身後傳來一聲輕嘆,沙啞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過了一百多年,結果你還是不喜歡将痛苦和別人一起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