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家
十一終于放假了，假期第一天雨薇就帶方澤去各大商場買東西，這是她蓄謀已久的，她非常佩服自已的英明決定，交了幾個有錢的好朋友，就算自已哪天過不下去，每人支援一筆也能挺過半年了，她美其名曰要讓自已活得像個女孩子，別人的死活就與她無關了。方澤仔細想想也沒錯，确實她只有在商場裏挑選那些琌琅滿目的名牌商品的時候才會像個女孩子。她從來不想以後怎麽辦，她就是走一步想一步的人，活得很潇灑。
方澤這樣想的，就算自已沒有錢，但可以盡力而為通過其它的方法來彌補，可是他低估了雨薇，也高估了自已。事實讓他終于明白郭蕊說的不是假話，他确實連一條裙子都買不起，雨薇付錢的時候差一百，方澤掏出錢包，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僅有的兩百元已經被雨薇抽走了，沒錯，是兩百，上次她還回來的那兩百。做為男人當然不能計較，誰談戀愛沒有愛情經費呢？何況才區區兩百。理想再豐滿，現實依然很骨感，愛情是上層建築，誰說不需要經濟基礎？方澤想起了雨薇在沖繩說的那句話，愛情與金錢是無關的。他很懷疑這句話是不是只說給自已聽的，他真想問問雨薇，你到底要愛情還是要金錢？可是他不敢問，因為這個問題是個死循環，只會讓兩個人吵架，然後雙雙陷入淪陷區。雨薇刷卡花兩千塊買了一副眼鏡，問方澤要不要，他默默的搖搖頭拒絕了。
十月十四日，小海，若晨和佳敏按照ets的要求去香港參加了SAT考試。沒有追求和付出就不會有成功，為了夢想他們從來沒有停下追逐的腳步。
考試結束後，佳敏接到了母親的電話，讓她回家，并要求見見小海，佳敏想找理由，可是這一次母親出奇的堅決，沒辦法，只好拜托小海陪她一起回意大利。在佳敏的再三請求下小海終于同意，她承諾以後會找機會向母親說明原因。
沒有人一路走來都是順風的，生活，命運總是讓我們措手不及，有些事情總是發生了才會想，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想到？為什麽有些事情沒有早一點去做？人生是不能彩排的，發生了，錯過了，我們只能面對，只是你可以選擇以什麽樣的姿态。
一周後，小海和佳敏來到了意大利。回首往事，小海永遠也不會忘記，姚媽媽是怎麽歡迎他的，如果他們知道這是她人生最後的路，一切也許會有所不同。
十月份，初冬，天氣多雨，姚媽媽獨自生活在米蘭一個美麗的小鎮上。這個普通的宅院裏被綠植和鮮花點綴，如果說和別家的房子有何不同，那就是有前庭，有後院，更舒适和寬敞一些，複古的黑色大門和已經落漆的窗戶讓它充滿了懷舊氣氛。
站在門口等着的姚媽媽，讓佳敏過去堆積在心頭的記憶又回來了，母女見面的一刻是歡喜的，但又刻意保持着距離，佳敏不喜歡這種感覺，來時在路上她已經哭過了，現在卻又裝作什麽都很好的樣子，在母親面前強裝笑容，分別這麽久她都沒有擁抱媽媽，這讓小海很是詫異。
她難掩激動的說：“你就是小海？！終于見到你了！我早就盼着你來了！”小海先是驚訝而後微笑，一時竟不知如何答複。
在家裏做長工的劉姨過來把兩個人的行李拎了進去，三個人寒暄了幾句也一起迎了進去，家裏好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劉姨臉上也挂滿了笑容。
小海和佳敏帶了很多北京土特産給她，因為她很懷念故鄉，在外漂泊多年，已經很難再踏上那片故土了，所以每次收到禮物都很高興。姚媽媽也準備了驚喜給他們，美味的食物和精美的小禮物。
姚媽媽給小海的印象非常和藹可親，性格溫和，如果不是早就對她有所了解，很難把她和文字聯系起來。生活中的她很真實，樸實無華，也是個很懂生活的人，家裏收拾的簡潔而溫馨，絲毫沒有奢華的感覺，反而多了一份身居陋室，遠離世俗，心如止水的平靜感，這是小海沒有想到的。他以為會是比較內涵，修養高，一身書卷氣，而又拒人千裏的母親，沒想到很親切，樂于與人交流，能直達心靈的勾通，沒有任何掩飾。這倒讓小海看不明白了，佳敏與母親之間究竟有什麽解除不了的誤會，會這麽排拆她。
言談間小海了解到佳敏對寵物過敏，在他們來之前姚媽媽已經把她心愛的貓打發送人了。姚媽媽還把佳敏小時候的相冊拿給小海看，把她小時候的趣事講給他聽。談佳敏的出生，談她背上的汗毛痕跡是有福相的人，談她八歲學會作詩，談她第一次穿上禮服的樣子，談她喜歡杜娟和山茶花，從她的興趣愛好一直談到她的未來。小海最後被感動了，不是因為他了解了佳敏多少，而是覺得母親很偉大，她就像是女兒的寶庫，收集了她所有的快樂。可佳敏在一旁聽着卻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有點埋怨母親，嫌她總是把這些小事挂在嘴上，更不該說出來給別人聽。
晚上，三個人一起吃的意大利餐，邊吃邊談，劉姨感覺屋裏的氣氛就像過節日一樣，欣語好久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在她眼裏女主人是個可憐又孤獨的女人。姚媽媽本名叫蔣欣語，平日裏都尊稱她蔣夫人或姚媽媽，真名很少提及，她不喜歡社交，朋友圈子也很小，除了和出版社，雜志社聯系以外，基本上足不出戶，偶爾有朋友來拜訪陪她喝喝茶就再無其它了，生活也确實有些單調。
小海和佳敏到家的第一天，過得很充實，也很累，吃完飯之後，姚媽媽分別給他們按排了房間，沒到十點大家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天氣很好，一大早，吃過早飯，佳敏就帶小海急勿勿出門了，他們兩個坐地鐵去米蘭市中心游玩，這也是姚媽媽的指示，畢竟小海是第一次來意大利，應該好好游覽一番這座舉世聞名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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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生活就像彩虹一樣由很多種顏色組成，接下來這種色彩是悲痛，快樂已盡尾聲，你能聽到它遠去的腳步。
下午三點鐘，當小海和佳敏兩個人興高采烈地趕到家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外國男人，不知道為什麽，佳敏一眼見到這個男人，整個神經都繃緊了，臉上的笑容也一掃而光。
這個男人走了之後，佳敏和媽媽關起門來大吵了一架。雖然關着門，小海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來幹什麽？”
姚媽媽低聲說道：“保羅向我求婚了……佳敏，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
佳敏追問道：“那你同意了？！”
“沒有，他給我時間讓我考慮一下。”
“為什麽？為什麽不直接拒絕他？你答應過我的，你們不再見面了，可是為什麽要欺騙我？！”
“佳敏，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承認我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可如果我不考慮你的感受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媽媽沒有想欺騙你。”
“那為什麽還要給他希望，你明明知道不可能！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由我照顧你，咱們兩個人相依唯命，現在為什麽又變了？還是他在你心裏比我還重要！”
姚媽媽一直搖頭，“不是的，佳敏，你理解錯了媽的一片心意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讨厭保羅，他雖然是個外國人，可是能看出來他是個好人呀，對我也是真心的，媽媽不能一直跟着你過一輩子，你将來會有你自已的生活，就算我再婚了，媽和你的心也是一直在一起的，你相信我，好嗎？”
佳敏激動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和他結婚，你就那麽愛他嗎？你今年都四十六歲了，你們相差十四歲，你讓我怎麽相信他？！難道男人傷的你還不夠嗎？我不想再回到過去了，媽，這件事情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的！”
“是啊，我的心被你爸爸傷透了，我們的婚姻是失敗的，這對你的人生産生了很壞的影響，媽媽對不起你，可是再痛再難人都不能放棄追求幸福的權利和勇氣，不對嗎？”
“可是這不是你一個人的生活，還有我！請你追求幸福的時候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想想我們是怎麽掙紮着挨過那段苦日子的，人再有勇氣也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我不想看到你再重蹈覆轍，你要結婚可以，你不想和我一起生活也沒關系，可請你找一個年紀相當的人好嗎？！”佳敏說完拽開門氣沖沖的跑出去了，小海怕她有事也跟了出去。
小海追上了佳敏，她生氣道：“我媽為什麽會這麽傻？”她把一切都告訴了小海。
那個陌生的男人名叫保羅.利貝茲（Paul Ribezzi），意大利人，兩年前，他和姚媽媽在一次旅途中相識，他讀過她的作品，對姚媽媽很是崇拜，保羅是名出色的機械技師，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同時也是個狂熱的文學愛好者，兩個人先從朋友開始，最終演變成了真正的戀人，起初佳敏是不知情的，直到有一天她親眼目睹兩個人在家裏約會才恍然大悟，那個時候佳敏二十歲，父母離婚不到一年，母親完全沉浸在了保羅的世界裏，無論如何佳敏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心裏充滿了憤恨和不滿，所以最後她離開了意大利，姚媽媽為了挽留女兒答應她放棄這段忘年戀，這樣佳敏才肯回家，但傷害已經造成，母女的感情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佳敏雖然在北京長大，可是在她心目中意大利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在這兒出生，童年重要的回憶都在這裏，母親也在這裏，哪怕這個家只有她和母親兩個人，她愛這裏的一切，佳敏之所以排斥保羅是不想任何人再來打擾她們平靜的生活，只有經歷過波折才知道安寧有多麽保貴。在她看來母親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曾經自殺過，她覺得已經夠了，她會一直陪在母親的身邊，盡一切力量來彌補她，可當母親告訴她，她愛上了另外一個人，佳敏說的惟一一句話是：那你讓我怎麽辦？
“他們相差十四歲，保羅對媽媽會是真愛嗎？我不相信，我也不敢讓她冒這個險，她再也承受不起了，我也一樣。”
小海安慰道：“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好不容易回來了，別讓你媽太難過，好好談一談。”
小海和佳敏回來的時候，晚飯已經做好了，姚媽媽熱情的招呼他們兩個吃飯，好像沒有吵過架一樣，還主動給兩個人夾菜，自已只喝了一碗湯。
晚餐是姚媽媽親自準備的，非常精致。意大利餐是“西餐之母”，每一道菜都非常講究，吃飯也變成了一種藝術享受。開胃頭盤是什錦湯，米蘭通心粉，利梭多飯，披薩，冷盤沙丁魚，主菜是火腿起司牛排，青椒焖雞，配以海鮮沙拉、提拉米蘇、乳酪等甜品，餐後飲品是濃縮咖啡Expresso、紅茶、白葡萄酒等。
“小海，多吃點，別客氣，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随便做了點兒。”
“謝謝阿姨，您也多吃點兒，這次來給您添麻煩了，做飯這些小事由我和佳敏來做就行了，您歇着，看您臉色也不太好，別太累了。”
姚媽媽笑着說道：“我沒事，不累，你們能來看我就很高興了，怎麽還嫌麻煩呢？來，小海，佳敏喝點這個湯，這是我最拿手的。”
小海和佳敏剛喝進嘴裏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媽，這湯怎麽是鹹的呀？！”
小海驚訝的望着姚媽媽道：“是啊，阿姨，您剛才沒償出來嗎？”
此話一出，三個人都愣住了，姚媽媽也驚慌失措了。
這些話劉姨都在廚房聽到了，她抹掉眼角的淚水走過來說道：“夫人，你還要隐瞞到什麽時候？該告訴孩子們了。”
在佳敏的追問下，母親終于說了實情。兩個月前她突然失去了味覺，食欲也開始下降，保羅和劉姨陪着她去醫院做了詳細的檢查，代夫說味覺消失是長期服用心髒類和抗抑郁類藥物引起的，再加上她患有嚴重的缺血性心髒病已經到了晚期，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實施手術也無力回天，代夫只能建議她回家休養，沒有再說其它了。
佳敏哭着說：“媽，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你還要考試，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你。”
劉姨告訴佳敏道：“夫人已經推掉了所有工作，專心在家靜養，夫人天天盼着你早點回來看她。”
這一夜佳敏沒有回自已房間睡覺，而是一直陪在媽媽身邊。她如夢方醒，原來母親一直是她的全部，她也開始思考保羅為媽媽做的事。母親說：“誰說我命不好？至少上天給了我一個好女兒，這就夠了，你不要對你父親有怨恨，畢竟他是你的親生父親。自從那天起，我就開始做離開的準備，我最遺憾的就是不能看到你出嫁，媽媽也一直很自責，沒有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姚媽媽和小海單獨談了一次，她說：“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離開了，我想了很久，最後，我希望陪在佳敏身邊的那個人是你，而不是別人，我只有一個女兒，她小時候內心受過傷害，所以今後無論在什麽情況下，我希望你都能包容她，這是做為一個母親最後的請求，你一定要答應我，小海。”
小海認真的點了點頭，但是他心裏有個疑問：姚阿姨只是簡單的希望我在她走之前陪着佳敏嗎？
一天，下着雨，保羅突然到訪，他情緒激動。佳敏為了避免尴尬和小海去了另一個房間，他和姚媽媽談了好久，最後走的時候眼神裏有點漠然。從那天起，他每天都送禮物和鮮花過來，還有寫好的卡片，劉姨總是客氣的收下，只是姚媽媽沒有一次出來見他。佳敏也再沒有聽媽媽提起過他。
接下來的日子，佳敏和小海都盡量陪在姚媽媽的身邊，佳敏想讓她再去醫院接受治療，可她都拒絕了，姚媽媽說自已的身體怎麽樣自已最清楚，她不想再進醫院了。
沒有人知道一個母親的愛到底有多深，她為佳敏安排好了一切，堪至提前為她買好了一處新的住宅，說是送給她的新婚禮物，還将祖傳的和合如意玉佩交給了佳敏，希望她将來有了小孩兒作為孩子的見面禮。
即便她身體虛弱，但仍然堅持寫作，佳敏和小海也不忍心阻止，讓她盡量做自已喜歡做的事。母親愛聽鄧麗君的音樂，他們就找來放給她聽，一日三餐都是佳敏和小海來做，劉姨也輕松了不少，她看到兩個孩子這麽用心，不禁感動落淚。佳敏還穿上訂做的禮服給媽媽看，讓她記住自已最美麗的樣子，小海為她們母女拍了全家福，他對姚媽媽說，照片看上去很幸福，姚媽媽卻說，這是她的一個遺憾，連一張全家福都沒有，小海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不也一樣？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感恩節到了，這天夜裏，姚媽媽沒有讓佳敏和她一起睡，說是想寫點東西。她寫了兩封信，一封給姐姐蔣欣梅，一封給前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