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在伊德的後方,帕尼正拉着裝載酒瓶的拉車,祭司克拉姆、矮人賽門與鋼之鷹三人組則是站在拉車旁邊,一臉疑惑地看着艾妮雅。
艾妮雅一見到伊德,先是愣了數秒,接着突然一把抓着伊德的手腕。
“我需要你,伊德!”
“咦?”
不僅是伊德,其餘衆人聽見了艾妮雅的發言之後,立刻露出不同程度的訝異表情。
“在、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他們竟然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嗎?”
“伊德這小子,該做的時候還是會做嘛!可是在人類社會裏,通常都是由女方主動的嗎?”
“不,一般來說都是相反的……可是偶爾也會有例外。”
“太妙了,我們竟然親眼見證了這個難得的例外!”
帕尼與賽門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彼此低聲交談着。
艾妮雅并沒有聽見酒館老板與矮人的對話,只是露出急迫的表情,不斷催促着伊德。
“時間來不及了!快點,我現在很需要你!”
克拉姆以近乎哀嚎的聲音,搖着雙手說道:“那、那個,我很清楚艾妮雅小姐您的心情……不對,我不清楚您的心情!
“可、可是請不要沖動,很多事情是需要深思熟慮的,雖然跨越身分的戀情聽起來的确令人感動,不過冷靜以對也是相當重要的。這時候大家最好先坐下來,喝杯水好好談談……”
“來不及了,再這樣下去,希納絲會死掉!”
“啊?”
Advertisement
克拉姆張大了嘴,衆人也都一臉迷惑。
艾妮雅迅速地說明事情的大略經過,不過刻意省略了自己就是領主這件事,只說對方企圖綁架領主,但是誤綁了其它的女官。
“我們有馬!我們的旅館離這裏很近,跑一下就到了!”古拉休聽完之後,立刻大聲喊道。
然而艾妮雅像是沒有聽見古拉休的話似的,只是一直抓着伊德的手腕。伊德搔了搔頭,由于浏海的關系,所以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不認為騎馬會比較好嗎?”
“沒時間了!”
“不會很舒适哦,你上次就體驗過了吧?”
“現在不是顧慮那種事情的時候。”
“……好吧,出了事我不管。”
“拜托你了。”
聽着艾妮雅與伊德之間的交談內容,鋼之鷹三人組只是面面相觑,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唯有帕尼等人露出會心的笑容,這是只有羅亞倫人才會明白的對話。
伊德轉身蹲下,艾妮雅立刻趴在伊德的背上。伊德扣緊雙手,然後站了起來。
“喂喂,等一下,你們想幹什麽啊?”
鋼之鷹三人組中的辛巴訝異地喊道,其餘兩人也是瞪大了眼睛。
“你們想這樣子追人嗎?那不可能追上……”
辛巴的話還沒說完,伊德便開始跨步奔馳。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
伊德的身影從衆人面前飛掠而過,以驚人的速度拉開了距離!他就像是疾風一般,數秒內從衆人的視野中消失。在月光的照耀下,伊德與艾妮雅的身影迅速沒入了彼方的黑暗中,僅餘一道飛揚的塵煙。
鋼之鷹三人組張大了嘴,僵立在當場。
帕尼拍了拍古拉休的肩膀,以體諒的語氣說道:“你們應該還不知道吧?關于伊德的外號。”
克拉姆拍了拍辛巴的肩膀,以得意的語氣說道:“他是大地的流星,人形的疾風,雙腿被路爾達所眷顧之人。”
賽門因為身高不夠,所以拍了拍傑克的腰,笑着說道:“他就是‘羅亞倫最快的男人’,啊哈哈哈哈!”
鋼之鷹三人組的嘴巴像金魚一樣不斷地開合,雖然身為冒險者的他們曾經見識過許多不可思議的景象,但是像這種超脫常識的畫面還是首次遇見。
羅亞倫最快的男人——伊德·米洛雷亞。
這個名號的由來,就如同字面上所顯示的意義一般,是基于伊德那堪稱奇跡的神速而來。
伊德所居住的石塔離羅亞倫有一大段路程,事實上,那座石塔正好就蓋在黑龍沉眠之地的附近,比羅亞倫還要靠近災難的中心。每當需要購買任何生活必需品時,伊德就必須冒着極大的生命危險闖過重重怪物,一路跑到羅亞倫,然後再扛着沉重的物資,一路跑回石塔。
伊德擁有一雙宛如怪物般堅韌與敏捷的雙腿,這位黑發青年的奔跑速度不僅可以與馬匹媲美,甚至還能在一天之內翻越兩座山頭。伊德所擁有的快腿,在羅亞倫已經是衆所皆知的事實。
“是魔法的力量嗎?”
“原來如此啊……”
聽了克拉姆的解釋之後,辛巴與傑克露出釋懷的表情。唯獨古拉休仍然一臉呆滞,看起來活像是心神耗弱的精神病患一般。
“這是紋術嗎……?不、這不可能是紋術……可是……這究竟是……?”
古拉休呆站在原地自言自語着。
這時帕尼重重拍了古拉休的背,将他的意識拉回現實世界。
“要探究原理的話,等到以後再說吧。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吧?”
“咦?呃?啊?”
“當然是要追上去啊!敵人不知道有多少個,只讓他們兩個人去,實在不太放心。你們的旅館在哪裏?”
古拉休恍然大悟,然後指着另一側的街道。
“啊,我們的旅館就在那邊。”
“是嗎?嗯,路上剛好會經過我們的酒館。正好,我們一起去吧!快走!”
“是、是!”
帕尼的聲音裏有着奇妙的威嚴,雖然他的表情仍然像往常一般溫和,但是眼神裏蘊藏着不容他人反抗的迫力。
在酒館老板的催促下,鋼之鷹三人組急忙帶路,準備追上伊德與艾妮雅。
在銀色的月光下,羅亞倫的大街上揚起了一道塵煙。
明明是雙腿的人類,但是速度卻直逼四足生物級數的黑發青年,正以驚人的高速奔馳在羅亞倫的街道上。雖然是夜晚,但是今晚正值滿月,因此伊德絲毫沒有減速的打算,以恐怖的高速全力飛奔。
“呃呃……”
艾妮雅發出微弱的呻吟,心中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不過,這并不是因為伊德的速度不夠快的關系。
事實上,正好相反。
伊德的速度超乎她的想象。
伊德的速度并非“與馬一樣快”,而是“比馬還快”!
四周的景象以可怕的速度從旁飛掠而過,迎面而來的夜風由微涼變為冰冷,颠簸的程度更超出她的想象之外。
從小到大,艾妮雅從未因搭乘交通工具而暈眩過,如今這項記錄終于要被打破了,而且打破這項記錄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被人背着跑的關系。
(實在太丢臉了……)
艾妮雅暗暗斥責自己的軟弱。
“确定是這條路沒錯嗎?”
就在艾妮雅自我反省之際,伊德大聲問道。
艾妮雅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以不确定的語氣回答道:“是這個方向沒錯,可是不确定是不是這條路……”
“啧,沒辦法了……只好用那個了。”
伊德的低語讓艾妮雅萌生了不祥的預感。
“什麽?你想幹嘛?”
“抓緊了!”
“咦?”
伊德大喊,艾妮雅還來不及詢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時,伊德的雙足便離開了地面,掙脫了重力的束縛!
“嗚啊啊啊啊啊啊——”
艾妮雅發出了難得的悲鳴。原本橫向飛掠的夜風,頓時變成由上而下。艾妮雅覺得身體裏的器官似乎在一瞬間偏離了原來的位置,心髒幾乎停止跳動。艾妮雅的雙臂立刻緊緊勒住伊德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
“你在幹什麽啊!”
“呃——你、你抓太緊了——我的呼吸——”
“你、你在摸哪裏啊?不準碰我的臀部!”
“哇啊!不要亂動,會摔下去!”
“什麽……咦!”
艾妮雅一見到四周的景象之後,立刻噤口不語。
伊德以縱躍的方式,跳到了附近一間最高的民宅屋頂之上。在銀白色的月光照耀下,方圓數桑洛拿(一桑洛拿=一點三公裏)遠的距離一覽無遺。
“怎麽樣?有看到嗎?”
“啊……找到了!”
艾妮雅居高臨下,很快就看見遠方有數人正騎馬奔馳着,他們的手上拿着火炬,從高處一眼就可以見到他們的行蹤。
“看到那些火光了嗎?就是他們,快追上去!”
艾妮雅急忙催促伊德,然而黑發青年只是呆呆地望着遠方,沒有要立刻追上去的意思。
從伊德的視線延伸過去的話,可以看見有一輛馬車正往城堡的反方向急速駛離。
“怎麽了?快追啊!”
“……不對。”
“什麽?”
“那個才對!”
伊德從屋頂上一口氣躍了下來,艾妮雅不禁再次發出尖叫。黑發青年的腳跟一接觸到地面,便立刻無視艾妮雅的指示,高速奔向馬車的方向。艾妮雅立刻抓着伊德的頭發,用力搖晃他的腦袋。
“等等,你跑錯、跑錯了!”
“那個是誘餌!”
艾妮雅聞言停下了手,于是伊德開始解釋。
雖然綁錯了目标,但是對方不僅成功侵入了城堡,而且還将城堡裏的馬匹全部癱瘓,可見計劃之周密。然而,在這樣明亮的夜晚裏,根本不需要用到火炬來照明,這樣只會增加暴露行蹤的風險而已。
對方不可能想不到這點,能夠作出如此周密的犯罪行為的他們,絕不會犯下這種錯誤。
那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答案只有一個——
“那是用來誘導追兵的餌食。”
伊德一邊奔跑,一邊解釋道。
艾妮雅微張着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伊德的分析很合理,但是艾妮雅訝異的不是這一點,而是伊德能夠在瞬間看破對方的計策。
在晚上用火炬照明是很合理的,在這種緊急情況下,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會想到這其實是陷阱,而會被對方的誘敵之計給誤導吧?
就連像艾妮雅這種戰鬥經驗豐富的人都無法看穿。
不,或許她也做得到,只是無法那麽快。
但是,伊德一下子就看穿了。
這種思考的深度與速度,究竟是怎麽回事?
(真不愧是……)
艾妮雅在心中暗暗贊嘆着。就在這時,可疑的馬車也已經在他們視野能及之處了。
突然間,有個黑衣人從馬車裏探出身來,他的手中拿着十字弓,瞄準了伊德與艾妮雅。光是這一點,就可以證明這輛馬車确實有問題,伊德的判斷是正确的。
“往左邊!”
艾妮雅将伊德的頭發當作疆繩拉扯,黑發青年立刻往左傾。銳利的破空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要是再慢個一秒,他們就會中箭。
艾妮雅拔出了腰間的細刃劍,同一時間,對方射出了第二箭。
銀光閃爍!劍刃劃破了夜氣,将來襲的箭矢給擊落!
對方慌張地射出了第三箭,但是艾妮雅完美地捕捉到箭矢的軌跡,将它一刀兩斷。黑衣人的臉孔因為過度驚異的關系,整個扭曲了起來。
這是只有艾妮雅才能辦得到的特技。
一流的劍術高手确實能夠用武器打落弓箭,但是那必須在某些條件滿足的情況下才能做到。人的眼睛不可能追得上箭的速度,只能借着看清楚箭的來勢與方向,在箭矢離弦之際作出反應,才能夠予以擊落。也就是說,“看清楚”是首要條件。
就算今晚是滿月,但是能見度絕對比不上白天,正常人類是不可能看清楚的。
遺傳自妖精血統的夜視力——這就是艾妮雅的王牌。
艾妮雅身上有着四分之一的妖精血統,就算是在王族之內,也僅有少部分人知道而已。也因為如此,艾妮雅有着足以與妖精媲美的絕色容貌與輕盈體态。
“好,一口氣沖上去!”
艾妮雅下達指令,伊德便提高了速度,一步步逼近了馬車。
這時,黑衣人似乎放棄了十字弓,他保持着身體往外探的姿勢,作出了雙手平舉的動作。
黑衣人的雙手手套與項鏈突然開始發光。
“紋術!”
伊德發出了慘叫。
一顆足足有三桑米(一桑米=一點五七公尺)大小的火焰球,拖着火紅色的尾巴射向伊德與艾妮雅。
面對迎面而來的火焰球,即使艾妮雅的劍術再高也不可能将之擊落。伊德及時往旁邊用力一躍,驚險地避開了火焰球的直擊。由于匆忙閃避的關系,伊德失去了平衡,連同艾妮雅一起沖進了路邊的稻草堆裏,兩人跌成了不甚雅觀的形狀。
“可惡!”
艾妮雅立刻從稻草堆裏站起來,她先撿起掉在地上的細刃劍,然後把伊德給拉了出來。
“快點,我們追!”
伊德看着艾妮雅,訝異地問道:“喂喂,你該不會想靠着一把劍,就去挑戰紋術師吧?”
“當然!”
艾妮雅挺直了背脊,一臉“有什麽好怕”的表情。伊德傷腦筋地搔了搔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為了無知幼兒的行為而煩惱的父親。
“你曾經跟紋術師戰鬥過嗎?”
“在來羅亞倫之前,我從來沒有跟魔法師打交道的經驗。”
換句話說,也就是沒有。
“你好歹也是魔法師的弟子吧?像放火球之類的把戲,應該多少會一點吧?”
“……火球之類的把戲?”
伊德提高了聲音,将艾妮雅的話重複了一遍。
“那可跟街頭藝人的技倆不一樣啊!他的紋環連結至少有五級,或許還更高也不一定。就憑我們兩個人,肯定是送死!”
“紋環連結?那是什麽?”
“說起來很複雜……你把它想成是用來判斷紋術師能力的标準就行了。”
“五級很高嗎?”
“要殺掉我們兩個,那是絕對沒問題的程度。”
“那你有幾級?”
“一級都沒有。”
“……”
艾妮雅不知該作出什麽樣的表情,只好沉默以對。
伊德繼續說道:“剛才那顆火焰球,是紋環五連結之下的産物。以火之紋術來說,他起碼還有三、四種可以解決我們的咒文。剛才如果不是躲得快,我們早就被燒死了。”
艾妮雅沉默不語,她也知道伊德說的并沒有錯。
如果是騎着馬的話,剛才那種情況就算不中招,也一定會摔下來,到時恐怕會斷上一、兩根骨頭吧?他們之所以會跌進稻草堆,并非憑借運氣,而是伊德看準了之後的結果。
如果就這樣追上去,只是重複同樣的下場而已。
(但是,要就這樣放棄嗎?)
艾妮雅握緊拳頭,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猶豫。
連紋術師都出現了,這表示對方不僅是有所準備,而且還勢在必得。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能不能追得到還是個問題。
如果知道好不容易捉到的對象竟然是別人,就算會殺掉也不意外。
艾妮雅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就算打不過,還是要追上去。”
艾妮雅下定了決心。
“保持不被他們發現的距離,然後伺機而動。只要一逮到機會,就立刻宰了那個紋術師。”
艾妮雅在不知不覺間也舍棄了“魔法師”的錯誤用法,改以“紋術師”來稱呼對方。
面對這個近乎無謀的提案,伊德沉默以對。
“拜托你,請幫我。”
艾妮雅語氣堅定地說道,眼神中充滿了不容反駁的決心。
不是輕聲細語的柔情訴求,而是近乎威迫的強勢請托,如果就交涉手段來講,實在算不上合格。
伊德搔了搔臉頰,接着長嘆一口氣,嚴肅地說道:“那麽,只是追上去而已喲。千萬不要想做一些多餘的事,紋術師的事情,我知道的比你還多,所以別輕舉妄動。”
艾妮雅順從地點了點頭。
在羅亞倫的街道上,雜亂的馬蹄聲粉碎了黑夜的寧靜。
有五匹馬在街上急速奔馳,他們便是鋼之鷹三人組、酒館老板帕尼、矮人賽門與祭司克拉姆,其中帕尼與賽門共乘一匹馬。
他們跑回旅館與酒館各自取回馬匹與武器之後,古拉休便以遠望性的紋術探測到對方行蹤,然後一行人便開始展開深夜的追逐戰。
鋼之鷹的坐騎并非什麽有名的駿馬,而帕尼的坐騎只不過是用來馱貨的劣馬而已,就常理來看,他們是不可能追上對方的。然而,克拉姆與古拉休卻将這個不可能硬是給扭轉了過來。
克拉姆利用了神力,古拉休使用了紋術,祭司與紋術師連手将馬匹的速度加以提升。于是乎,這群追逐小隊以超越了本身坐騎之極限的速度,在羅亞倫的大街上一路狂飙。幸好現在正值晚上,如果是白天的話,想必會引起軒然大波。
“就在前面!”
傑克遠遠就看見他們的目标。這時他們已經離開了羅亞倫的街道,四周全是無人的平原,但是手持火炬的他們看來極為顯眼,加上今晚又是滿月,因此沒有追丢之虞。
“有點怪怪的……”
帕尼發現了某些不對勁的地方,坐在他身後的賽門疑惑地問道:“你說什麽?哪裏怪?”
“不……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好像哪裏有問題的樣子……”
這時古拉休平舉雙手,開始準備施法。
“起始、驅轉、亂舞、終末!自虛無中顯影,從隐沒中現形!”
古拉休身上的飾物開始發光,接着他在虛空中畫出王紋,然後開始吟唱咒文。
“凝結,然後彙聚;聚合,然後成形。自由的風啊,請聆聽吾願,成為飛翔的魔彈,施予打擊!”
下一秒鐘,五個王紋便在他面前連結成一個圓環。夜風迅速地聚集在圓環之中,并且凝結成數顆塊狀的壓縮空氣,由于空氣在壓縮的過程中也一同壓縮了水氣,因此這些空氣彈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若有似無的光澤。
古拉休一揚手,這些風之魔彈便往對方疾射而去。
對方有四個人,其中有兩人挨了這一擊而摔下馬。另外兩人吃了一驚,連忙勒馬止步。
“你這個笨蛋!萬一人質也摔下馬怎麽辦?”辛巴尖聲喊道。
古拉休的臉色瞬間轉為蒼白。
“別擔心,只要不是腦袋分家或燒成灰就行了。就算被犀牛踏過我也救得回來,所以盡量摔沒關系!”
克拉姆笑著作出了令人憂心的問題發言,古拉休頓時松了一口氣。
帕尼等人越來越接近了,眼見來不及逃走,對方索性下馬拔出了長劍,準備直接除掉這些妨礙者。辛巴與傑克跳下馬來,手執武器跟敵人對峙。先前摔下馬的兩人也站了起來,他們的對手則是帕尼與賽門。
這時帕尼等人也發現一件事——對方的陣營裏并沒有被綁架的人質。
“被耍了啊……”帕尼像是在嘆氣似的喃喃自語着。
賽門扛着長柄大斧,笑嘻嘻地說道:“沒關系,把這些家夥給擺平,然後拷問一下就行了!像這種程度的貨色,在羅亞倫随便撿都有。”
賽門的話顯然激怒了對方,黑衣人們露出了殺氣騰騰的表情,舉起長劍攻了過來。四對四,兩方就這樣交上了手。
勝負很快就決定了。
帕尼手持巨劍,揮出了一記豪快的橫斬。不論是速度或力道均超越黑衣人的想象,當長劍與巨劍交擊之後的下一秒鐘,黑衣人的武器便脫手飛出。帕尼趁機用劍柄往他的後頸重重一敲,黑衣人立刻昏死過去。
賽門以驚人的速度揮出了斧頭,對方立刻後退閃避。
原本黑衣人是想趁着賽門揮空之際趨前攻擊,沒想到賽門卻運用離心力開始旋轉!第一圈的旋轉打落了黑衣人的長劍,第二圈的旋轉擦過了黑衣人的手臂,第三圈的旋轉砍中黑衣人側腹,第四圈的旋轉停在黑衣人脖子前面。
辛巴與傑克則是與對手僵持了一段時間,但是當黑衣人見到同伴被制伏時,便露出了破綻。辛巴與傑克并沒有錯過這個機會,傑克的鐵槍刺穿了對手的肩膀,辛巴撞倒對方,然後用劍抵住了黑衣人的脖子。
“說!你們把人帶到哪裏去了?”
傑克揪住其中一個人的領子,表情兇惡地問道。對方露出冷笑,撇過頭去不予理會。
傑克朝黑衣人的臉用力揮拳,一擊打斷了對方的臼齒。
即使挨了一拳,黑衣人看起來仍然沒有吐露消息的意思。
辛巴朝古拉休問道:“喂,有沒有什麽魔法可以讓他開口的?”
黑衣人聞言露出了緊張的神情,古拉休聳了聳肩。
“抱歉了,我所修煉的正紋三角裏面,沒有這一類的紋術。”
“啊?”
“……也就是沒辦法的意思。”
黑衣人松了一口氣,不過看起來仍然相當緊張。
帕尼從馬鞍取下繩子,盯着黑衣人說道:“那就把他們捆回去吧,敢闖進領主的城堡進行綁架,一定要吊死的。”
于是衆人便把這四名黑衣人給綁起來,然後開始談論接下來該怎麽辦。帕尼詢問古拉休可不可以像剛才一樣,用魔法查到對方的行蹤。
“很困難……‘彼方之眼’能觀測到的範圍有限,最多只能搜索半徑三百桑米而已。”古拉休皺眉說道。
帕尼将視線移往克拉姆,白袍祭司搖了搖頭。
“雖然我是天才祭司,可是也有辦不到的事。比起那個,我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眼見衆人露出不解的表情,克拉姆便用手指抵住自己的額頭,閉上眼睛以無力的聲音說道:“歐加丁啊……雖然是一群如此健忘的糟糕家夥,可是還是請您展露偉大的胸懷,張開無私的雙臂庇佑他們吧。你們全部忘了嗎?就是伊德與艾妮雅小姐啊!”
“啊,他們應該沒追到吧?就算那個黑發小子很會跑,也不知道正确的方向吧?八成追丢了。”
傑克甩了甩手,一臉“那種沒用的家夥就不用管他了”的表情。
帕尼與賽門則是彼此互看一眼,身為友人的他們,非常清楚伊德的能耐。能在羅亞倫這塊號稱怪物游樂園的地區穿梭多年,這絕對不是只靠一雙快腿就能夠辦到的事。
雖然乍看之下就跟随處可見的路人沒兩樣,但是伊德的能力絕對不是路人等級所能比拟的。
伊德一定追到了——身為羅亞倫居民的他們如此篤信着。
紋術的運行,需要靠三個東西來啓動——“魔力”、“咒文”與“王紋”。
利用“王紋”來彙集并塑造所需要的力量,以“咒文”引導并固定力量的形态,以“魔力”來操控這些力量的使用,這就是紋術的基本原理。
如果用現實生活來比喻,“王紋”就像是武器,“咒文”是用來握持武器的手臂,“魔力”則是揮舞武器的力氣。
王紋、咒文與魔力均是施展紋術時必備的要素,三者缺一不可,因此施展紋術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多數紋術師都會随身攜帶繪有王紋的物品,只要吟唱咒文并灌注魔力,就能夠以較短的時間使出紋術。
“一般來說,大家都會在手環、項鏈、手套之類的東西上面刻下王紋,所以紋術者身上總是戴着很多飾品。”
伊德一邊奔馳,一邊對背上的艾妮雅解釋關于紋術的基本原理。
艾妮雅立刻想起了古拉休的模樣,當初她也對一個旅行者為什麽會穿得如此華麗感到訝異,還以為那是古拉休個人的嗜好,原來是別有含意的。
“那麽,既然連王紋都刻上去了,為什麽不幹脆連咒文都刻上去算了?那樣還比較省事吧?”
“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麽?”
“因為有‘紋環連結’這個法則。”
要使用紋術,并非單獨一個王紋就能夠成功的。王紋就像是武器的零件一樣,一把劍不是單有劍刃即可,還需要劍柄與劍锷,甚至是用來連結的卡榫也算必備的零件。一個紋術需要複數的王紋來搭配,越強力的紋術,所需使用的王紋也越多。施展紋術時,複數的王紋會形成一個圓環,這便是“紋環連結”。
“如果把咒文刻上去的話,那麽在發動複數的王紋時,會連複數的咒文也一起發動,那就像同時唱出好幾種不同的咒文一樣,會出現很糟糕的情況。”
“是嗎……”
艾妮雅努力消化着剛得來的情報,想要從中找到可以用來打倒紋術師的靈感,可惜似乎沒有多大用處。
對方的馬車已經駛離了羅亞倫,朝月亮墜落的方向前進。
伊德與艾妮雅小心翼翼地跟蹤着,始終與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艾妮雅原本期待中途會出現什麽怪物來騷擾他們,到時再趁機行動的,可惜一路上平安無事。
(什麽怪物的游樂園嘛,真正需要它們的時候卻沒見到半只!)
艾妮雅在心底暗自咋舌,不過她自己也明白這個構想太過天真,所以也僅止于抱怨,而不到焦躁的地步。
馬車在月光下奔馳,觀察其車軌痕跡與行進速度之後,可以發現對方的人數并不多。扣掉被綁架的希納絲,敵人應該只有兩個而已,也就是駕駛馬車的車夫與馬車裏的紋術師。
如果僅有兩個人的話,那麽打贏的勝算便提高了許多,只要一逮到機會,艾妮雅有自信可以把他們統統擊垮。
當然,前提是要有機會才行。
“他們應該是去巴哈拉瑪吧,如果中途沒有轉方向的話。”
伊德突然開口說道。
巴哈拉瑪是劄沃克王國東部地區最大的城市,也是距離羅亞倫最近的人類聚集地。雖說是最近,但是其實兩者間也有将近三百桑洛拿(一桑洛拿=一點三公裏)的距離。
巴哈拉瑪位居東部地區的交通樞紐,不僅擁有裝備精良的警備隊,城裏還有神殿與紋術師公會的支部存在。
“如果真的是往巴哈拉瑪的話,或許有方法……”
艾妮雅聞言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什麽?什麽方法?”
“喂、我的頭發!不要搖、不要搖啊!”
艾妮雅拉扯伊德的黑發,猛力地左右搖晃,這讓伊德差點失去平衡。
于是伊德提出了一項作戰計劃。
從羅亞倫到巴哈拉瑪之間的路徑,并非全是視野良好的平原地區,其中也有一些丘陵與小樹林。如果搶先對方一步趕到那裏埋伏的話,以伊德的腳程與艾妮雅的劍術,或許有機會制伏敵人。
“那就這麽做吧!”
艾妮雅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
“不多考慮一下嗎?”
“紋術的事我也不懂,不過既然你說辦得到,那麽就應該辦得到吧。”
艾妮雅帶着微笑說道,那是足以使任何男性心跳加速的笑容,不過因為伊德正背着她的關系,所以無緣看見。
“真是莽撞啊……”
“你說什麽啊!這是你提出來的計劃吧?”
“不,只是對于你的率直與大膽感到欽佩罷了。”
“聽起來好像不是這樣子嘛?”
“能夠因人而異的加以解釋,這就是言語的奇妙之處。”
“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真的。”
在銀白的月光下,艾妮雅與伊德就這樣交換着缺乏緊張感的對話,一路向西奔馳而去。
拉傑爾打了個哈欠,将視線由窗外移到了馬車內。
一名女子正俯身躺在他的對面,帶着安穩的表情沉睡着。拉傑爾帶着輕蔑的笑容,像是惡作劇似的輕拍女子的臉頰。
女子仍然沉睡着,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哼,什麽晨曦之劍姬,碰到了紋術,也跟凡人沒兩樣。”
拉傑爾帶着得意的表情輕聲自語着。
剛才的追兵被自己的紋術打發掉,馬車也駛離羅亞倫,如今已經不需要再擔心什麽了。拉傑爾的心情松懈了下來,他已經在開始思索該怎麽樣花用這次的報酬。
在劄沃克王國,凡是紋術師都必須加入公會,然後才會被準許在他人面前使用紋術。這種作法是為了防止紋術師為非作歹,将紋術的力量用在惡途之上。
一人的行為會影響全體的評價,這是歷史上履見不鮮的教訓,因此有必要制定其規範與法則。如果不加入公會卻任意使用紋術,将會遭到公會的追捕,通常這一類的紋術師都會潛入地下世界,成為兇惡的犯罪者。
拉傑爾是一名紋術師,但是他并不隸屬于紋術師公會。
拉傑爾的身材矮小,眼角下垂,鐵灰色的頭發削得極短,臉上留着散亂的胡渣。乍看之下像是一名猥瑣的男子,但是卻有着讓人不寒而栗的危險眼神。
在地下世界裏,拉傑爾是個有名的恐怖分子。對他來說,只要能完成目的,任何手段都沒有關系。
即使是殺人這種事情,對他而言也沒有其它的意義。
将礙事的東西剔除掉——只是這樣而已。
拉傑爾接受了雇用,與其它人前來羅亞倫綁架公主。這批綁架集團彼此都不認識,純粹是為了這次任務而特地召募來的犯罪者,對方唯一派出來的人,只有坐在馬車前面的首領而已,像這種程度的隐瞞手法還騙不過拉傑爾的眼睛。
雖然不太習慣聽從他人的指揮,但是看在酬勞豐厚的分上,拉傑爾還是勉強同意加入計劃,成為綁架集團的成員之一。
反正就算搞砸了,拉傑爾也有獨力脫身的自信,至于其它人的死活則與他無關。
“聽說是什麽絕色美女,看起來也還好嘛。像這種等級的貨色,被我玩過的女人裏多的是。”
拉傑爾仔細端詳眼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