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
要玩玩嗎?和誰玩不一樣?妹子替替鮮兒,妹子炕上的花樣你保準沒見過,走啊。”老熊甩開紅頭巾說:“滾!什麽破貨你,一邊滾去!小半達,你不行吧?還敢擋橫兒嗎?”
老獨臂過來說:“慢!你老熊敢和傳武三盤兩勝嗎?”
老熊笑笑,說:“那好啊,把頭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鬥幾盤我都奉陪,明兒見!”
紅頭巾把傳武扶進屋,鮮兒打水拿藥,為傳武擦着傷,說:“傳武,不要為了姐拼命了,姐不值得你這樣。”傳武還是那句話:“你是我姐姐,老朱家的人我就得護着,拼了命也要護着,要不我就不配做朱開山的後人!”老獨臂聽了一愣,說:“你……這才是人揍的!鮮兒,你回吧,今兒傳武就留我這兒過夜了。”
見鮮兒和衆人都退出去,老獨臂問:“孩子,你爹叫朱開山?”傳武捂着自己的嘴說:“我說了嗎?”老獨臂仰天長嘆道:“怪不得啊,老虎生不出狗娃子,老熊啊老熊,你必死無疑!”
裏屋,鮮兒坐在炕上垂淚。紅頭巾對鮮兒說:“趕緊逃吧,你不能眼看着傳武叫老熊打死,你走了他們就沒什麽鬥的了,傳武這樣的好爺們兒還上哪去找啊,不能讓他毀了!放心吧,你走了我不會把他教壞的,前些日子我那是逗他玩呢。好爺們兒不多,再說他還是個孩子。咳,這小子,你說他才多大?就知道護着咱倆,這爺們兒要是長大了,真是個看家護食的好手,還不知道怎麽疼娘們兒哪!可惜呀,咱倆都沒這個福分!”
鮮兒哭着說:“我不能走呀,我走了老熊還不得和傳武要人?要是他惱了更饒不了他呀,要死我和他一起死!”她咬着牙根兒說,“我就不信他老熊死不了!”
紅頭巾大吃一驚說:“你是想……”鮮兒狠狠地說:“你放心,我知道怎麽能叫一個男人死!”紅頭巾拍着大腿說:“我的媽呀,這個世上不要命的越來越多了!”鮮兒說:“都是逼的!”
傳武和老熊第二次惡鬥。傳武輸得更慘,他鼻孔蹿血,筋骨劇痛,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說:“行,還有一回,你要是把我打服了,我從此離開山場子。”老熊輕蔑地說:“那好,你不用離開,我就把你埋在這兒!”
老獨臂親自給傳武療傷,啓發他說:“傳武啊,爺爺都忘了,我當年是怎麽把老虎整死的來?你說說。”傳武笑着說:“你把棍子捅到老虎屁眼裏了。”老獨臂斜了傳武一眼說:“這老虎那麽厲害,裆下也不抗造哇。”傳武樂了,說:“爺爺,你不教好道兒,我家三兒也那麽整治過我呢。”
老獨臂嘆口氣說:“和人打仗得講套路,和畜牲就沒法講了。”
正說着,老熊推門走進,說:“小半達,我有話說,我沒工夫和你這麽沒完沒了的,明天我要下死手了,你必死無疑!我找了中間人整了個生死契約,打死不償命,你敢不敢簽字畫押?”傳武說:“怎麽不敢?拿來!”老熊遞來契約。傳武說:“沒有筆呀,摁手印吧。”說着一拳打破自己的鼻子,蘸着鮮血摁了手印。老熊驚呆了,看着傳武半天沒緩過神來。
一口新做的桦樹皮棺材擺在決鬥場旁邊。傳武和老熊第三場惡鬥即将開始。老熊獰笑着說:“小半達,咱可是說好了打死不償命,不給對方留一口活氣兒。”傳武:“別娘們兒胎了,動手吧。”
圍觀的大個子問:“把頭,給傳武預備的?不用這麽大吧?”老獨臂說:“看看吧,誰死了誰進去。要是老熊死了呢?還要再做嗎?”大個子說:“我看,死的準是傳武,他不是老熊的對手。”
傳武這次吸取了教訓,不給老熊近身的機會,他個頭相對小,閃轉也靈活些。這麽僵持了一炷香的工夫,老熊氣得使了蠻勁,瞅出一個空來,一伸手摟住傳武的腰。傳武覺得自己像被鐵條箍住了一樣,氣都喘不順。一分神,老熊另一只手取了他的脖子,只聽“嗨”的一聲,傳武已被他舉過頭。鮮兒和紅頭巾唬得叫出了聲,老獨臂也眉頭緊鎖。老熊看看衆人,一聲狂笑,作勢便将傳武朝棺材上掼去。正在絕命時,只見傳武一個鹞子翻身,頭拱進了老熊的褲裆。老熊一聲慘叫,傳武狼一般嗚嗚地叫着,咬着老熊的褲裆在雪地上轉圈兒。
老獨臂舒解了眉頭,木幫呆呆地看傻了眼。鮮兒和紅頭巾破涕為笑。傳武死死地咬着老熊的褲裆,掙紮嚎叫的老熊轟然倒地。傳武這才松了口,趴在雪地上呼呼地噴着白氣,大口大口嘔吐起來。在場的人呆呆地看着,老熊慢慢地爬起來,臉色慘白,搖搖晃晃地朝山下走去,走出幾步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大口地喘着氣說:“小半達,我下山了,謝謝你留了我一條命。這孩子,哪是人哪?是條狼,吃人的狼!”
衆人歡呼着湧向傳武。傳武已經躺在雪地裏昏死過去了。鮮兒一口一聲地呼喚道:“傳武,好弟弟!”紅頭巾也是熱淚盈眶。老獨臂背着一只手走了,說:“咳,我的棺材白預備了!”
山場子的活完了,老獨臂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木幫喝散夥酒。老獨臂站起來說:“好了,天下沒有不散的酒席,山場子的活完了,錢也分了,散夥酒也喝了,大夥就此分手吧。我老獨臂這幾個月對大夥多有得罪,也是沒有辦法,多多包涵吧。”紅頭巾說:“你還來嗑了!大夥心裏都有一本賬,沒有你老獨臂做把頭,咱這山場子火不起來。把頭,我敬你一大碗!”一碗見了底兒。
大夥說:“把頭,我們都敬你一碗!”老獨臂說:“好,你們敬完了我敬。”老獨臂敬到傳武、鮮兒、紅頭巾的跟前說:“人是活寶,兩山不見面,兩人不定什麽時候還能見,松花江水肥了的時候咱們再聚,水場子木排上見!”
第二日,衆人各自別過。鮮兒思忖了一宿,還是不願跟傳武回去,他怕見傳文,更怕見不到傳文。傳武哀傷地說:“鮮兒姐,你不跟我回去,那要到哪兒呢?”鮮兒說:“走到哪兒算哪兒吧,有了山上這一段,到哪裏我也不怕了。”傳武又問紅頭巾:“紅姐,你呢?”
紅頭巾說:“我要到松花江下游,夏秋的時候放排的人都在那兒打宿,那是我刨食的地方。鮮兒,跟我一塊兒走吧,那兒的錢好掙。”鮮兒搖了搖頭說:“我不會跟你走的,就此分手吧。”
鮮兒自己上了路,默默地走出寂靜的山林。山林裏突然響起了清脆的戲文:
往前看看不見陽關大路啊,
往後看看不見白馬将軍……
春光大好,文他娘正在院裏吃飯。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馬嘶聲。文他娘站起來朝外看去。春光裏,原野上,傳武騎着一匹馬,還趕着兩匹,疾馳而來,傳武驅馬大聲地歡叫着……
文他娘站在院門外激動地看着,傳武進了院子,給娘磕了三個響頭說:“娘,老二回來了!”文他娘哭着說:“你這個不着調的孽障,想死娘了!俺的兒呀!”傳武爬起身來,坐到飯桌前,端起飯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文他娘說:“別急着吃飯,我要跟你說說話!”
文他娘的好事沒有完,兩天後,火紅的夕陽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朱開山風塵仆仆地推開了家門,正在吃飯的娘仨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文他娘默默地流下眼淚。傳武、傳傑不約而同地撲向父親,大聲地喊着:“爹,爹……”文他娘說:“謝天謝地。他爹,從今以後你再不走了?”朱開山說:“我答應你的事就不會變。咱有錢了,我打算置幾垧地,蓋六間大瓦房,咱們好好過日子。”文他娘說:“唉,全家人就缺傳文了,這孩子,到哪兒去了呢?”
春天帶給人的驚喜就像那些分時段綻放的迎春的花,有早春開的,有正春開的,還有暮春開的。文他娘念叨傳文沒幾天,一個蓬頭垢面、拄着棍子的人走進家來。全家人都一愣,那人一下子撲到炕上號啕大哭道:“爹呀,娘呀,俺可是找到家了。”此人正是傳文!他尋找鮮兒未果,一路乞讨來到了這元寶鎮。
終于團圓了。在元寶鎮的照相館裏,朱開山和家人坐好了。照相師傅說:“往這兒看!”“噗”的一股白煙兒,鎂光燈一閃,朱家人照了一張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