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紀青盈手一抖,擡頭望去,果然屏風後能看見太子隐約的身影。
“殿下請先出去。”紀青盈随口應了,躺在浴桶裏連動都沒動,“待臣妾更衣完畢,才好觐見殿下。”
“什麽觐見。”太子順手将紀青盈搭在屏風上的外袍拿了,便直接向內進來,“你到底有什麽不痛快,從今日一早便這樣?”
紀青盈泡澡的時候叫小苜蓿放了許多木芙蓉花瓣進來,再加上桶裏還有棉巾子,随便擋一擋,不太走光也就是了。反正都被這個混蛋抱着睡過幾回了,紀青盈并沒有什麽驚慌的意思,也不想接太子的話:“殿下,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您還是容臣妾更衣罷。”
太子眉頭緊鎖:“你——”頓了頓,終究是将那袍子一扔,便轉身出去了。
紀青盈其實看得出來,太子應當是疲憊至極,他眼底的烏青太明顯,眼皮幾乎沉重得要阖起來,臉色也不是平常健康的白皙,而是帶着明顯的憔悴之态。
所以他又想過來幹什麽?跟他的解語文竹談心夠了,又過來讓她按摩□□麽?
這時小苜蓿與綠蘿都趕緊進到淨室,動作神速地服侍紀青盈出浴更衣,二人臉上都帶着隐約的惶恐,甚至不敢多叮囑紀青盈什麽,畢竟幾步之外的寝閣內,還坐着臉色鐵青的太子。
“殿下有什麽吩咐?”紀青盈到了太子面前,稍微舒展了一下眉宇,平平靜靜望向他。
太子看了她兩眼:“過來。”
紀青盈有些警惕,這王八蛋難不成又想直接耍上次的招式?什麽話也不說,就是動手動腳摟摟抱抱然後賣個可憐讓自己心軟?
“殿下,這畢竟是大祭之期,還請自重。”紀青盈并不肯動。
“過來!”太子怒聲斥道,這一聲冷喝實在突然,莫說站在他面前的紀青盈被吓得一戰,門外服侍的衆人都是齊齊一震,幾乎是同時垂首更低,同時也再向外又移開了小半步。
“殿下要做什麽?”紀青盈知道自己從武力上暫時還是抵抗不了太子的,為免情形更難堪,咬了咬牙,還是上前到太子面前。
“啪!”太子給了她一個重重的巴掌。
“啊!”紀青盈猝不及防,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可憐的……臀部。
Advertisement
“王八蛋你幹什麽!”這一下打在她屁股上的巴掌實在好疼,紀青盈吃痛之間立刻溢出了淚花,滿肚子的委屈被迅速勾了起來,鋪天蓋地都是憤怒情緒,什麽宮鬥任務,什麽恩寵值,只要今天不死就能讀檔,回頭再說策略吧!
“孤在京北天天都惦記着你,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你就這樣賭氣個沒完?”太子也怒起來,上前一步質問紀青盈,“你倒是說啊!”
“惦記我?大約是惦記‘我們’罷!殿下難道忘了薄良媛了麽。”紀青盈氣極反笑,一推太子,“殿下還是請回吧。”
太子身手卻比紀青盈好得多,見紀青盈伸手,直接左掌一轉一帶,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向懷裏帶:“說清楚,孤做了什麽?”
紀青盈死命想要掙脫,哪怕手腕被太子鉗制得如同箍在鐵環裏也不肯放棄,一邊向回奪自己的手一邊去打太子:“放手!你這個花心蘿蔔,大混蛋!”
“你……”太子眼看她的手腕有些發紅還在拼命掙,到底不能繼續用力,還是松了手,可是因着二人糾纏了半天,紀青盈已經有些氣急,右手總是奪不回來,左手就一巴掌向着太子的臉揮了過去——“啪!”
好生響亮的一個大耳光,太子的頭都偏了偏。
紀青盈也是一驚,好容易抽回來的右手趕緊去摸腰間的存檔珠子。
“紀小慫,你鬧夠了沒有。”太子活動了一下自己的下颌,又摸了摸自己指痕清晰的右臉,重新擡眼去看紀青盈。
紀青盈有些後悔,打人不打臉,太子這樣心高氣傲的未來皇帝,說不定下一刻就要把她大卸八塊了。
不過,有存檔在手,她也沒那麽怕。甚至看着太子臉上的指印想了想,如果确定要讀檔的話,幹脆再打一巴掌好了。
“沒鬧夠。”紀青盈哼了一聲,不過忌憚着太子比她更高的武藝,還是不敢真的再去突襲一下的。
“就是因為孤今日先問了薄氏的傷勢?”太子向紀青盈走了過來,伸手去牽她的手。
紀青盈想閃躲,動作卻沒太子快,手臂也沒太子長,退了退,不但沒逃開,反而還被太子欺身而進,直接壓在了牆邊,她只好轉了頭不去看太子。
“是孤錯了。”太子輕輕嘆了一口氣,聲音越發疲憊,“別生氣了,以後孤都先問你,只問你。”
紀青盈聽他忽然口氣和軟,心裏卻更委屈了:“我才不信你。滿口說着想我,回來還不是先去看了薄良媛。殿下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何必耍着我玩呢!還打我!”她想忍着眼淚,然而說到後半句,還是不争氣地酸了鼻子,淚水也奪眶而出。
太子伸手去擦她的眼淚:“那你也打回來了。你若心裏還是委屈,孤讓你再多打兩下,成不成?”
“呸!”紀青盈伸手去推他,不想繼續保持這個形同壁咚的姿勢,然而太子牢牢圈着她,一步不退。
“走開!”紀青盈又推又捶,不知不覺就越來越大力氣,太子一一忍了,見她眼淚愈發多起來,心裏實在難受,便又展臂将她摟了:“別哭了,都是孤的不是。”
“你讨厭!”紀青盈終于不再推他了,然而心裏總還有口氣出不去,尤其是屁股上的隐隐作痛還沒消失,一氣之下便向太子肩臂上咬了一口。
太子摟着她,并不作聲,只是皺眉默默受了,待得紀青盈終于自己覺得牙都酸了松口,太子才微微舒了一口氣:“可痛快些了?”
紀青盈仍舊被他摟着,此時是再也無力拳腳相加了,可是眼角瞥見桌上的點心盒,便又哼了一聲沒說話。
太子松了手,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肩臂,順便掃了一眼點心盒:“孤叫德海給你送了點心,這事你難不成也不痛快?”
“殿下是只給了我麽?”紀青盈垂目嘲諷,“不過殿下仁德,恩澤東宮衆人,也是應該的。”
“你還真是,”太子自己開始動手解衣裳,“小醋壇子。”
“我哪裏——”紀青盈一句話沒說完,便不由頓住了。
太子身上先前的鞭痕倒是漸漸淡了,可是脖頸胸前又添了幾道新傷,而在她剛剛咬的那一口旁邊,太子的左臂上還多了一條細細的傷痕,像是利器所傷。因着這一通的糾纏扭打,那條傷痕好像要重新迸裂的樣子。
至于剛才與她所糾纏之中留下的傷痕,譬如那一個大耳光的指痕、紀青盈的指甲在太子下颌的刮傷、還有那圈能明顯看出血痕的牙印,也在太子白皙的身體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這……”紀青盈略有些驚疑地望向太子。
太子的困倦疲憊之色愈發嚴重,看着便覺得他随時都會睡着。
“紀小慫。”太子伸手拉了拉她。
紀青盈看着他已經可以算是傷痕累累的身體,瞬間心裏的感覺實在是複雜極了,随手将妝臺上的藥油拿了,便坐到他身邊:“這是?”
太子搖了搖頭,唇邊帶了些微苦的自嘲:“沒什麽。孤原先不想過來,免得叫你擔心。如今看來,你或許也不大擔心罷。既如此,便勞煩你為孤處理一二。”
紀青盈一噎:“我哪裏便不擔心了。”太子身上的諸多傷痕之中,除了她今日親自制造的之外,其它應當都不是特別新,只不過有些看得出紅腫和青紫淤血猶在,紀青盈便給他一一塗了些藥油。
太子靜靜坐着,阖了眼皮不再說話,只是偶爾眉頭與唇角的輕微抽動,顯示着他素來高峻冷漠的外表下,也會疼痛掙紮,有血有肉。
紀青盈給他塗好了藥,又将太子的衣裳帶子系了,便同樣垂目不語。
這一場的沖突和争執到底算什麽?
太子的道路處境都很艱難不假,可他垂顧薄良媛也是真的,紀青盈想想還是覺得不平。
只是,看着他疲憊憔悴的樣子裏帶了些辛酸,又好像真的是要被紀青盈抛棄了就被全世界抛棄了一樣。
他說她不心疼他,她好像也無言以對。
太子離開了這樣久,她只想着太子城府深機謀多,總應該是能站在不敗之地的。仔細想想,即便是上一次讀檔之前的見面,她好像也沒有問過他,你忙的如何,你好不好。
“殿下,時辰不早了。”紀青盈想來想去,便有些莫名的灰心,既然不知道該如何,便勸太子先回去重華殿。
太子睜開眼睛,素來黑白分明的眼裏多了些紅血絲,大約實在是困倦得狠了。只是他并沒有立刻起身,而是輕輕伸手攬了紀青盈,帶了些謹慎試探的意思:“讓孤抱一抱,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