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只怕什麽?”一片混亂之中,太子妃和梅側妃等人也匆匆趕來,見到這個場景都驚住了。
再過片刻,太醫對太子的搶救尚未結束,肅帝與惠妃、恭郡王、福郡王等人也都陸續到了。
太子的營帳擠得滿滿的,除了太醫之外人人身份都比紀青盈高。但是紀青盈身上也濺了許多血跡,又是太子遇刺之時唯一在場的人,所以也被留在了營帳內。
因着肅帝坐鎮,詢問了情形之後營帳裏便安靜下來,太子妃和梅側妃雖然都是滿臉是淚,卻各自咬着唇不出聲音。
紀青盈已經由露珠姑姑檢查了一下沒受傷,就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一起圍觀太子的搶救現場。
那尖刀刺入好深,鮮血連床榻都染紅了一大片,太醫們搶救的滿頭是汗,營帳裏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太醫的動作聲音,餘人幾乎都是屏息以待。
不知不覺,就是小半個時辰過去。太醫們哆哆嗦嗦地給太子包紮好了才給肅帝回話:“殿下的情形實在兇險,今晚若是不發燒便應該可以大安,若是發燒就要看明早的情形。”
肅帝面色鐵青,聽了太醫的話之後又沉默了片刻,才轉向另一側:“謝允,德海,還有——你,怎麽回事?”
最後一個問的人當然是紀青盈,畢竟她是唯一一個在太子遇刺瞬間的近距離目擊者。
到了這個時候,謝允和德海公公都是滿面的憂慮焦急,回話也有些不那麽确定,與其說是畏懼天威,其實還是擔憂太子的生死安危。
紀青盈反倒鎮定的多,那顆存檔珠子已經握在了手心裏,太子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就立刻喀嚓讀檔。
這刺殺的事情是怎麽發生的,誰也說不清楚,包括謝允在內,每個人都是突然就聽見金鐵之聲,血濺三尺,刺客無聲無息地就接近了太子的營帳。
肅帝又仔細問了幾句細節,也沒有什麽結果。
這時便聽“哇”的一聲,跟着惠妃一起過來的寶音鄉君忽然大哭:“皇上,一定是紀青盈這個賤.人勾結刺客!您看太子殿下背後的那道傷口,說不定就是她在背後偷襲!殿下平時多麽謹慎?怎麽就跟她在一起出了事情呢?皇上,您要給太子殿下做主啊!”
邊哭邊說,邏輯似乎還挺完整。
瞬間衆人的眼光便都彙集到紀青盈臉上,紀青盈好無語,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只聽榻上的太子模糊地喚了一聲:“陛下,臣……臣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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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帝平時就算再不喜愛太子,此刻也還是走了過去。
“陛下,”太子額上全是汗珠,俊秀面孔憔悴至極,蒼白之中帶着些許灰敗之色,叫人看着心驚。但他顯然是用盡了力氣說話,也叫人不忍打斷,“臣不孝,恐怕以後不能輔佐君父,”頓一頓,又咬着牙喘息片刻,“望陛下今後保重龍體。臣無德……無福,膝下……無子,身後只得宮眷幾人,還求陛下……”這樣幾句話都說得如此斷續,德海公公和謝允便直接跪了下來,淚已覆面。
太子眉頭緊鎖,顯然身上傷處痛楚已極,但再喘幾口之後,還是強忍着說完了後半句:“還求陛下,垂憐施恩。”
他最末兩個字聲音已經低下去,太子妃與梅側妃等人一齊哭着跪倒。
紀青盈因為剛才在回睿帝的話,站的反而比較靠前,此刻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只是望着他的眼睛,而他也剛好勉力轉頭望過來,與她目光相對的一瞬間,似乎還想再說什麽,卻只是張了張口,便忽然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吐出大口的鮮血。
“殿下!”“太子殿下!”
一片哭天搶地之中,紀青盈終于也有淚滑下,同時右手用力一捏——喀嚓。
“良媛,這兩盒都是點心麽?”小苜蓿從紀青盈手裏接了食盒,“殿下怎麽這個時候賞給您點心啊?”
紀青盈看着小苜蓿将那兩盒點心和零食拿走,又怔了怔才确定,這是回到了三天前,太子剛剛打賞她牛乳點心和蜜餞食盒的時候。
本能地看了看鏡子裏自己的臉,明豔精致的臉龐美麗得像一朵玫瑰花,她白皙的肌膚上既沒有不自覺滑落的淚痕,也沒有飛濺的太子血跡。
“良媛,您還是早些休息吧。”小苜蓿過來服侍她拆發更衣,“您明日還要随着殿下去策馬呢。”
“恩。”紀青盈沒多跟小苜蓿說什麽,這是她頭一次,在讀檔之後仍然充滿了迷茫,到底要怎麽才能改變之前的結果呢?
她本來就不知道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什麽時間到的,又該如何防備。
她也不能跟太子說,小心刺客。一方面是她無法解釋為什麽她會知道,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果太子加強了防範,誰知道會不會被刺客察覺然後就改變下手的日期或方法?
可是,她也不能看着太子死掉。因為系統的規則很清晰,太子是她唯一的出路,太子要是死了,她也就沒有然後了。
難道還真要在這大盛深宮裏慢慢熬一輩子?
帶着這樣種種思慮,這個晚上紀青盈就沒有睡好。
但轉日早上再見到太子的一刻,她還是有了主意:“殿下,可否借我個侍衛?”
太子頗有些詫異,紀青盈在他身邊這樣久,幾乎是沒開口要求過任何事,怎麽如今一張口就是要借侍衛?
“臣妾想将從前學過的武藝再拾起來練一練,只是覺得這空手練便不如對拆。”紀青盈趕緊又補上一句解釋,這是實在的實話。因為在她升級為五品東宮良媛之後,有幾日是沒有被太子召見,也不用去昭華殿請安的清閑時間,那個時候她是有像是練體操練舞蹈一樣,将腦海裏的記憶和身體裏的本能一同發揮出來,在夢蝶軒裏演練過幾回。
但是當她真遇到別人刀刃刺到眼前那一刻,還是慫了。紀青盈想來想去,唯一的結論還是缺少實戰經驗。所以在接下來這兩天她确定不會有什麽要緊事的時間裏,能找個人練一練對打,或許會讓她在再度遇到刺客的時候發揮點作用。
太子看了她兩眼:“你想練武的話,跟謝允拿一柄木劍練練就好了。你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跟侍衛對練。”
這個意思紀青盈還是明白的,對拆不免會有些拳腳往來,甚至身體接觸,從太子的角度來看,自己的确不适合跟侍衛動手。
不過她并沒那麽容易死心:“那太監也行啊。”
侍立在旁邊的德海公公擡了擡頭,圓臉上笑容略有些尴尬。
太子輕哼了一聲:“你倒想得出。孤身邊并無習武的中官。”
“哦。”紀青盈有些掃興,心想難道自己要去搞個木人樁?
“罷了,孤倒要看看,你學過多少,還這樣心心念念的練武。”說着,太子竟然起身。
“您就不用了吧?”紀青盈脖子後面一涼,“我心裏對殿下太過敬畏,不敢動手。”
太子一哂:“說的好聽,就像你能傷到孤一般。”
紀青盈想了想遇刺之時太子的身手,發現好像并不能反駁。
可眼看太子真的直接從案桌後起身,到了自己面前,紀青盈還是有點心虛:“可是,我心裏實在懼怕殿下。”
太子将自己袖口稍微挽了挽,才斜睨她:“你不怕誰?”
の……
紀青盈再度無法反駁。
她确實挺怕太子,但是出事的那一刻也是真的挺怕刺客,那麽或許這真的是個練膽的好機會?
“謝允,拿木劍過來。”太子吩咐了一聲,謝允立刻捧了兩柄長約一尺半,更輕巧的木劍過來,看尺寸和分量應該是更适合女子的。
紀青盈接了劍掂了掂,又翻腕挽了個劍花,便覺得身體裏似乎有些沉睡許久的感覺躍躍欲試。
太子并沒有接謝允手裏的另一柄木劍,便直接向集紀青盈點頭:“來吧。”
紀青盈知道太子素來傲氣,也不敢多問,只心裏默念着“殿下,我這是為你好啊”,便一劍直接向太子的胸前刺去!
太子目光微動,同時滑步一閃,堪堪讓過紀青盈的前刺,轉身之間輕靈無比。
紀青盈手臂回轉,整個人錯步擰身,橫劍劃去,變招之間算不得特別流暢,但角度還是很有些刁鑽。
太子箭步斜沖,再度避開這一擊之後拂袖一卷,便打在紀青盈肩背上。
紀青盈只覺身後一痛,再度反手出劍,旋身肘擊。
太子腳跟微橫,不退反進,正好頂到紀青盈身後,右手推了她的手腕向下一壓,啪嗒一聲木劍落地,而左手則是一牽一引,将紀青盈的雙手扣在一處,整個人便圈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