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太子妃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紀青盈,便站起身來。
紀青盈自然也随着起身低頭,然而心裏卻好像有一百只大象duaiduaiduai地跑過來跑過去,心跳得像打太鼓一樣。
——太子殿下,那可是将來決定她生死禍福,得讓她犧牲一切去讨好的男人啊!
然而一瞥之下,她并不能看清楚殿門處那身穿海青蟒袍之人的模樣。外間雖然仍有些春寒料峭,陽光卻還充足,太子所立的位置剛好擋住了光線射進來的方向。因着背光的緣故,紀青盈只能看見那挺拔颀長的身影端正而瘦削。
“太子妃好興致。”太子冰冷冷的聲音從昭華殿門口傳進來,低沉之中帶着磁性,然而語氣之中的威嚴與不善卻讓紀青盈本能地全身發緊。
太子妃又上前一步,還是端莊優雅地屈膝一福:“臣妾見過太子殿下。今日外頭起了風,殿下何必過來的這樣急,還是要保重玉體才是。”
“哼。”太子淡淡哼了一聲,便直接向紀青盈的方向坐過來。
随着光線的變化,紀青盈終于看清楚了太子的樣子。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鼻如懸膽,長眉似墨,面容英俊而氣度清華,若不是薄唇邊的嘲諷之意過于冷冽,大約便是書中所謂芝蘭玉樹、公子翩翩最好的诠釋。
“太子妃真是賢惠。”太子一邊說着,一邊竟然就到了紀青盈面前停步。
紀青盈就算站直身子,也要比身材削正颀長的太子矮上大半頭,更不要說此刻躬身半垂首,就更低了許多。此刻也再不敢偷眼觀察,只是中規中矩地低頭,盼着這位一言一動都帶了無限威脅性的太子爺趕緊移步。
“殿下。”太子妃仍舊和聲細語,溫柔無限,“您剛收了紀孺人,便是格外憐惜,如今也還是不急的。您還是再養養身子才好。”
“憐惜?”太子忽然長笑一聲,伸手便去挑紀青盈的下巴。
紀青盈大驚,然而腦海中的理智還在,絲毫不敢閃躲或是反抗,只能由着太子冰冷而有力的手捏着自己的下颌,被強行正面轉向太子妃。
“傅貴妃好歹也是在六宮之中拼殺了這麽些年,”太子語氣中的鄙夷與冷漠愈發叫人心驚,“如今是越混越回去了。以為這樣的貨色和伎倆,便能挾制于孤?”反手一推,便将紀青盈像物件一樣掼在地上。
紀青盈向後踉跄了兩步,還是摔倒了,腰間荷包玉佩瞬間也一起散亂,連那荷包裏的琉璃珠子也滾了出來。
“孺人。”小苜蓿低低喚了一聲,趕緊上前去扶紀青盈,同時也将滾落在旁邊的珠子撿起來一同塞進有些顫抖的紀青盈手中,“您別怕。”
Advertisement
主仆二人的動作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因為太子妃與太子此刻還在對峙:“殿下,您這樣重的話,臣妾擔當不起!”太子妃面對這樣暴戾的太子似乎并無多少畏懼,眸子裏反倒有些激烈的光彩,“您身為國之儲副,一言一行,怎可如此……”
“這便算重了麽?”太子直接打斷太子妃的話,“傅琳琅,先前孤對你尚有三分寬和,如今看來竟是大可不必!來人!”太子揮了揮手,立刻便有甲士快步進殿,躬身行禮:“殿下!”
太子緊緊盯着太子妃的眼睛,一字字道:“将孺人紀青盈在昭華殿之中絞殺,給太子妃欣賞。”
神馬!!!
紀青盈看着兩位*oss唇槍舌戰已經心驚膽戰,而這一句話入耳更是吓得魂飛魄散,都不知道應該叫一聲冤枉還是饒命又或者雅蠛蝶,威猛強壯的銀甲侍衛已經到了眼前,白绫竟是準備好的?!
“這是什麽鬼!”紀青盈終于憋出了一句話,而過度緊張之中本能地雙手用力,這時在她右手之中的珠子忽然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喀嚓”,就像是脆皮小核桃被捏碎的聲音。瞬間眼前就是一黑,天旋地轉,整個人好像被吸進了巨大的漩渦,紀青盈能抓住的只有一個念頭——白绫還沒系上,我怎麽就暈了呢?
然而這強烈的暈眩并沒有持續很久,紀青盈很快就恢複了意識,只是眼前的場景并不是昭華殿裏的劍拔弩張,也不是之前裝死躺屍了三天的夢蝶軒,而是一間略有些逼仄的雜物房。
“青盈,”眼前站着一位皮笑肉不笑的中年宮監,耷拉着三角眼斜睨紀青盈,“貴妃娘娘對你恩同再造,好吃好喝養了你這些年,如今就是你盡忠的時候。東宮那一位現在就在春風亭的暖閣裏,估摸着藥力也該發作了,等下你進去該怎麽伺候,就不用雜家再教你了吧?”
“不……不用。”紀青盈終于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讀存檔?眼前的場景分明是那顆琉璃珠上所刻的三天之前,也就是她被封為東宮孺人之前的時間點。
“青盈。”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懵逼與不安,那中年宮監又補了一句,“你放心,東宮再怎麽折騰,也逃不出萬歲爺的手掌心兒。你今天只要伺候着成了事,東宮孺人的位子少不了你的,以後要是能再養下一男半女,能做太子妃娘娘的臂膀,好日子還長着呢。”頓一頓,又板了臉,“可你也最好驚醒着點兒!要是今兒壞了娘娘謀算的事,看雜家不活扒了你的皮!”
說完這些話,那宮監便看了看時辰:“行了,趕緊去吧,記着,用心伺候!”連推帶搡,就把紀青盈推出了門。
這就是傅貴妃的計策嗎?這大白日裏讓太子在春風亭暖閣那邊中了春.藥,然後把自己派過去生米熟飯,從而安插一個孺人到東宮幫助太子妃?
問題是孺人有個卵用,到了東宮三天不就被太子當着太子妃的面絞殺了嗎?還臂膀,就算是蹄髈也逃不過白绫一條啊!
“青盈姑娘,這邊來。”
雜物房外頭已經有小宮監等着,悄悄領着紀青盈沿着小路拐了兩個彎就到了暖閣後頭,又打開了側門:“姑娘,去吧。”
剛剛經歷了一次絞殺的紀青盈實在是不想再看見那位人面獸心的太子,但是看這局勢并沒有什麽選擇,她此刻手裏也沒有再一顆珠子了,要是亂跑了再出事就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相比之下,還是回到東宮的好,至少還有個三天的緩沖,或許能再找那個醫女露珠要顆存檔珠子,還能有點生機呢。
想是這麽想,但是當紀青盈真的輕手輕腳進了那間暖香撲鼻、珠簾紗影的*暖閣,又看見臉頰微紅的太子坐在桌前,還是頭皮立刻發炸,連說話都不是太利落了:“見……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原本就英俊挺拔,此刻擡頭一看紀青盈,面上就帶了些不知道是出于藥力還是酒力作用的微醺笑意,便顯出格外的俊秀溫柔。紀青盈半是驚吓也半是臉熱,說話更不穩當了:“殿下,您……您……您沒事吧?”
“你叫什麽名字?”太子含笑起身,伸手便去攬紀青盈的腰。
“我……我叫紀青盈!”紀青盈像觸電一樣趕緊跳開兩步,退到圓桌的對面,“那個什麽,您要是頭暈的話就先坐坐。”
“孤并不暈。”太子還是笑着,又上前兩步去拉紀青盈。
“殿下你醉了!”幸好那桌子并不是很小,紀青盈趕緊繼續繞着躲太子的手,“您要不然洗個臉也是好的!”一邊逃一邊還将自己身上的衣襟拉緊,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全包起來才好。
“孤哪裏就醉了。”太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也沒有再太過緊迫地追紀青盈,而是微微皺起了眉,“這又是什麽把戲?”
這口氣裏雖然還是帶了一點點的笑谑,然而紀青盈更多感受到的還是如同之前在昭華殿裏的一樣的威壓與危險——難道他其實只是假裝中了春.藥?
可這時候是萬萬沒有時間多想多分析了,紀青盈脫口而出:“太子殿下,我也是受人脅迫啊。咱們什麽也不會發生的,我給您作證!您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太子望着紀青盈的眼神越發玩味,片刻之後才淡淡笑了一聲:“貴妃對孤這樣步步相逼,孤的生路又在哪裏?”
“那個——”紀青盈幹笑了兩聲,又後退了半步,“我一定會證明殿下清白的,哪怕就是撞死在殿前也行,只求殿下放過我啊!”
太子神色不動:“你若是已經撞死,還需要孤将你放過麽?”
紀青盈越發讪讪詞窮:“這就是表示個決心,我的小命都在殿下您的一念之間了。”
便在這個時候,外面似乎有些遠遠的人聲與腳步聲傳來,紀青盈微微松了一口氣,而太子卻面色一變,忽然欺身而進,一把拉住紀青盈的手臂就将她直接按在了牆邊。
對于太子的力氣,其實紀青盈還是多少有點概念的——之前在昭華殿的那一摔就跟現在一樣,她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
只是,此刻這個相對的姿勢,太子這是要玩壁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