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20.19.1
曹軍亮在這兒幹什麽？楊婧真想繞道離開，可是曹軍亮已經看到她，并且朝她走來。
“婧婧。”曹軍亮喊。
楊婧糾正：“我叫楊婧。”
曹軍亮目光微暗，繼而改口：“楊婧。”
“什麽事兒？”楊婧問，問完之後，拉着叮叮當當的小手想離開，但是曹軍亮完全沒有讓道的意思，胡同本就窄，何況曹軍亮一個大男人站在正中間，楊婧娘仨根本沒有辦法走過去。
“你讓開一下。”叮叮伸手推曹軍亮的腿：“我們要回家。”
曹軍亮未動，看向楊婧說：“楊婧，我們談一談吧。”
談一談？
談什麽？楊婧也很想知道曹軍亮有什麽要跟自己談，她思索一會兒，開口說：“我先看着孩子回大院子。”
“嗯。”曹軍亮答應，有些話題是應該避着孩子的。
楊婧把一張比叮叮還高的紙板，橫着交到叮叮當當小手中，讓二人合力拿回大院子，交給李彩芸，并囑咐叮叮照看好妹妹。
叮叮點頭：“媽媽，放心吧，我可不是第一次當哥哥了。”
“真棒！”楊婧捧着叮叮當當的小臉蛋，挨個給一個香吻，看着兩孩子拿着紙板，一前一後晃悠悠地走出胡同，聽到他們喊李嬸，聽到李嬸回應的聲音，楊婧這才放心，然後轉向曹軍亮問：“談什麽？”
?曹軍亮沒回答，而是問：“你平時就是這麽帶孩子的嗎？”
“對。”楊婧回答。
“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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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
“以後打算一直這麽下去？”
“沒錯。”
楊婧幹脆利落的回答，令曹軍亮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煩燥，問：“能告訴我孩子爹是誰？”
“我不知道。”楊婧實話實說。
“你到現在都不肯跟我說嗎？”曹軍亮悲傷地看着楊婧問。
楊婧低下頭。
“就是因為看到我和孫小紅玩鬧，所以一氣之下你就找個男人生孩子嗎？”曹軍亮質問。
楊婧默不作聲。
“楊婧。”曹軍亮又喊。
楊婧不應聲，低頭看着地面。
“我還是那句話。”曹軍亮說。
“哪句話？”楊婧擡頭問。
曹軍亮望着楊婧說：“只要你把那兩個孩子安排走，我既往不咎，我們仍舊可以繼續下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等你……”
“我做不到。”不待曹軍亮說完，楊婧直接拒絕。
曹軍亮一愣。
楊婧看着曹軍亮，估計曹軍亮的這句話之前和原楊婧說過，原楊婧沒有答應，所以時隔這麽久，看着她和兩孩子過的窮困潦倒，所以他又來問。巧的是楊婧和原楊婧的想法是一樣，都是不答應。
“你怎麽會做不到？”曹軍亮問：“他們已經連累了你的人生，不是嗎？”
楊婧看着曹軍亮說：“沒有，他們沒有連累我，有他們我很快樂。”
“婧婧！”
“曹軍亮，如果你是談這個話題，我認為我們沒什麽好談的。”楊婧繞過曹軍亮，徑直向胡同深處走。
“楊婧，你以前說喜歡我，都是騙我的嗎？”曹軍亮再次質問。
楊婧突然感覺到心裏一疼，她停了下步子，僅僅是停一下，而後繼續走。
“楊婧！”曹軍亮又喊。
但是楊婧再也沒停下來，不要說在這個八十年代，她帶着兩個孩子和舊情人複合很難，就是在二十一世紀，男人也接受不了自己女朋友突然有了別人的孩子，而且，曹軍亮在與原楊婧好的時候就和孫小紅玩起暧昧，看來也非良人，之所以現在對楊婧念念不忘，也許是男人的不甘、男人得不到的心理，夾雜着那麽一點點愛吧。
楊婧不再多想，快步走出了胡同，剛出胡同迎面碰上秦可可和孫小紅。
“楊婧，看到曹軍亮了沒有？”秦可可趾高氣揚地問。
楊婧理也不理她，徑自向大院子走。
“楊婧！”秦可可大喊。
楊婧仍舊視她為無物。
“楊婧怎麽現在變成現在這副死德行了？”孫小紅不屑地問。
“那是因為以前有你姐和你姑壓着，現在沒人壓着她，她就開始天不怕地不怕了。”秦可可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讓孫小紅把韓淑琴和孫大紅找來制服楊婧。
果然，孫小紅立刻說：“過兩天，我就讓我姐和姑姑來一趟，楊婧白吃白喝白住在楊家那麽多年，一分錢嫁妝都沒有給楊家，就這麽跑走，太便宜她！”
“就是。”秦可可得意附和。
孫小紅、秦可可兩人邊說邊走向胡同口。
這時，楊婧已走進大院子。
“媽媽！”
“媽媽！”
叮叮當當一見楊婧回來，兩個小家夥瞬間撲上來，抱着楊婧的腿喊：“媽媽！”親熱的緊。
“媽媽，你讓我好擔心啊。”叮叮松了一口氣說。
楊婧蹲下身，看着叮叮當當，然後問叮叮：“你個小鬼，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不在你身邊，我好不放心啊。”叮叮說。
楊婧笑起來，一掃剛才心頭的陰霾。
叮叮繼續說：“媽媽，萬一你被壞人抓走了，咋辦？壞人要是不給你吃，不給你喝，我好心疼，咋辦？”
“哥哥，不怕，我會去救媽媽。”當當說。
“你不頂用。”
“哥哥，我頂用的，那個那個，我不、我不頂用的話，我可以找叔叔，叔叔和你和我，我們我們我們一起救媽媽。”
楊婧微笑着望着叮叮當當，嫩嫩的小臉在不知不覺間有了肉感，變白了，兩個小家夥也變活潑了，一言不合就讓她心裏暖哄哄的，上哪兒找這麽純粹的依賴和愛啊，楊婧才舍不得把他們安排走呢，就要養着，就養着，以後哪個男人喜歡她，必須連她兒子閨女也喜歡，不然不嫁，堅決不嫁。
“楊婧你回來了？”這時，李彩芸拿着紙板從小超市裏出來。
“嗯，李姐，今天忙嗎？”楊婧問。
“一上午賣了五塊錢的東西。”李彩芸說。
“還不錯。”楊婧笑着說。
“哦，對了，這讓叮叮當當拿回來這紙板是幹啥的？”李彩芸問。
“我正要和你說呢，這不是快到中秋節了嗎？我們食品廠已經着手生産月餅，廠子裏好多人開始幫親戚訂月餅，價格比代銷店、供銷社裏便宜一點，但是限量的。不過我可以按出廠價拿貨，我就想着大家都要買月餅過節，所以寫個牌子，挂在‘叮當小超市’下面。如果有人要訂，付了預付金，我就去拿貨。咱們少賺點，但是可以賺個人氣嘛。”楊婧站起來笑着說。
李彩芸一聽，連忙問：“我可以訂嗎？”
“可以啊。”楊婧說：“可以給你最低價。”
“多少錢一塊？”
“兩毛五分錢，不過……”楊婧壓低聲音說：“如果你買就兩毛錢一塊月餅，你別和別人說這個價格。”
“一塊月餅我們就能賺五分錢？”李彩芸驚奇地問。
楊婧點點頭。
李彩芸高興極了，本來就對楊婧欽佩不已，現在對楊婧簡直是言聽計從，暗暗想，以後她閨女能有楊婧十分之一聰慧就行了，當然能再有楊婧三分之一漂亮更好。
“走，咱們把紙板挂起來，一會兒問問房東他們要不要訂月餅。”楊婧說。
“好。”李彩芸拿着紙板出大院子，結果一陣涼風吹過來，李彩芸趕緊用紙板擋着臉說：“哎喲，這風可真涼啊。”
是涼，涼的楊婧、叮叮、當當頓時一抖。
“看這天，下午不下雨，晚上肯定是要下雨的。”李彩芸又說。
下雨？
楊婧心裏一驚，現在已經立秋，所謂一層秋雨一層涼，只要下雨，氣溫會瞬間降下來，可能只要一夕之間，短褲短袖就能變成長袖長褲，楊婧低頭看叮叮當當，兩孩子還穿着夏天的衣服，露出嫩嫩的小胳膊。她此時也沒有錢給孩子買衣服，這一降溫可怎麽辦啊？
“冷嗎？”楊婧問。
“不冷。”叮叮當當明明都縮身子了，兩個小家夥仍舊說不冷，楊婧一陣心疼。
然而更心疼的是晚上，說下雨就下雨，嘩啦啦的雨水拍打着大地，狂風淩虐着大院子旁邊的樹木，将夏日的暑氣一掃而光，轉而是陣陣寒氣覆蓋大地。
楊婧房間的窗子被大風拍的啪啪響，房內的煤油燈火焰也是搖擺不定。
“媽媽。”叮叮當當裹着薄如毯子的被子，坐在床上喊楊婧。兩個小家夥裹着的被子是楊婧剛來縣城時，圖便宜買的，薄的不能再薄了。
楊婧正在翻箱倒櫃地找衣服，她失算了，她本以為再過個一個星期，天才會冷，那時候她再買被子、厚衣服什麽的，完全沒問題，沒想到氣溫突然降下來，現在家裏就一張被子，完全不能抵禦寒冷，她只能拿她的衣服，裹在叮叮當當身上讓他們暖和一點。
“媽媽，風好大，我害怕，好冷。”當當坐在床上說。
叮叮轉頭伸出小胳膊抱住當當說：“妹妹不害怕不冷，哥哥抱着你，暖和不暖和？”
“嗯。”當當點頭，當即露出笑臉：“哥哥你好暖和。”
“那當然，因為我是哥哥。”
楊婧終于找了兩件還算厚實的衣服，給叮叮當當穿上，然後坐在床上，把叮叮當當摟在懷裏，問：“還冷嗎？”
兩個小家夥立刻笑起來：“媽媽，不冷了，好暖和哇。”
叮叮說：“媽媽，你抱緊我一點，我身上可熱了，你一抱緊我你就熱了。”
“謝謝楊叮叮同志。”楊婧說着，心裏卻擔憂着，雨還在下，風還在吹，下半夜會更冷，此時此刻她都能感受到席子已經冰涼。自己是大人抗一抗就過去了，既然感冒，多喝熱水也能痊愈，可是叮叮當當小孩子被凍着，就很受罪。
楊婧在思考着的時候，叮叮當當已經在她懷裏睡着，兩個小家夥比她想象中能吃苦，剛才那麽冷也沒有哭鬧，楊婧忍不住親了親兩個小家夥的小臉蛋，然後起身再找衣服，準備把叮叮當當用零碎的衣服裹成蠶蛹，這樣就不會被凍着。
楊婧這麽想着，就開始付諸行為，只是剛一下床，就凍的瑟瑟發抖，這什麽破地方，變天變的真快，楊婧懷疑下一秒天空就會飄鵝毛般的大雪。
正在這時，房門被叩響。
楊婧一愣，頓時想到是曹軍亮，心裏一陣煩燥，壓根兒不打算開門，可是外面卻傳來的汪麗敏的聲音：“楊婧，你睡了嗎？”
楊婧微愣了下，房東？她來幹什麽？要房租嗎？她已經押一付三把接下來三個月的房租交齊了呀。
“楊婧，睡了嗎？”汪麗敏又問一遍。
“沒，還沒。”楊婧轉身去開門，一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床軍綠色的薄被子，正适合這個季節蓋。
“汪嬸，你這……”楊婧吃驚地問。
汪麗敏笑着說：“沒想到氣溫突然降這麽快吧？肯定被子什麽的都沒有來得及準備，是不是？來，拿去蓋吧，別凍着孩子。”
“可是……”
“可是什麽？你別嫌棄，這是我兒子蓋過的，就去年蓋過一次，今年六月我都曬好幾回，而且，我兒子特別愛幹淨，比姑娘家都愛幹淨，不髒的。”汪麗敏說。
“但是我們娘仨蓋過，陳公安會嫌棄吧？”楊婧問。
“放心，我不會告訴他你們蓋過的。”汪麗敏笑着說。
楊婧壓根兒不想這個時候逞能，凍壞了可不是小事，既然汪麗敏都這麽說了，她就順手接過來說：“謝謝汪嬸，你進來坐一會兒。”
“不了，不了，這雨還下着，真冷，我得回去坐被窩。”汪麗敏說。
“那謝謝汪嬸，明天一早我就給您送回去。”
“你繼續蓋，沒關系的。”汪麗敏說着就下了樓。
楊婧抱着兩床被子，一陣感動，這個時代人情味就是濃。她立刻把叮叮當當叫醒，然後開始鋪床。
叮叮當當看到被子，驚喜地說：“哇，新被子！新被子！媽媽，哪來的？”
楊婧說：“剛才你汪奶奶送的。”
“棒棒棒！這下暖和了。”叮叮脫掉楊婧的衣服，趴在軍綠色的被子興奮地說。
當當靠着床軟軟糯糯地說：“媽媽，叔叔可是非常愛我的。”
“對對對，你叔叔是非常愛你的。”楊婧把當當抱進被窩裏。
與此同時，汪麗敏在一樓房內握着電話說：“兒子，我把被子給他們了。”
陳正在彼端說：“媽辛苦了。”
“說啥呢，不過他們真沒被子蓋，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還想不到這一層哎，楊婧帶兩孩子真不容易，顧前顧後的總會疏漏的。”
陳正贊同地說：“嗯，媽你以後看着他們有難處就搭把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兒子是人民的好公安。”汪麗敏笑着說。
“還行吧，媽，你也早點睡。”
“好。”汪麗敏說：“早點回家，給你做好吃的，最好帶個媳婦回來。”
“嗯。”
“別光‘嗯’。”
“要有行動啊！”
“好。”陳正笑，而後挂上電話，坐在窗前的椅子，看着窗外，片刻後，将手中的煙頭摁滅，緩緩閉上眼睛，翹且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仔細聆聽着風聲雨聲。四五年前的洪村也是如此，眼前一片漆黑，耳邊是這樣的風聲，這樣的雨聲，那個女孩叫靜靜。
可是，到底是靜靜？
還是婧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中午12點見，晚安，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