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潑髒水
穆彥那雙漂亮的眼睛,神奇地撫平了紀柴的憤怒。他松開了拳頭,等着孫三的話。
孫三洋洋得意地道:“大家都知道徐家的和這個小白臉是一起買回來的。他們之前有沒有什麽事誰都不知道。以前的事我不說,就說來到西澤村後的事。”
“去年秋收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徐劉氏可去紀柴家找過穆彥,也不知說了什麽,就和紀柴吵了起來。”
“你們想啊,她去找穆彥怎麽會和紀柴吵起來呢?是不是做了什麽——”
孫三意有所指,并不将話全都說出來,而是讓人去猜。
這一說,果然引起人群一陣騷動。
邱岳像只球似的從外面跑來撞到了孫三的身上,兩只小拳頭狠狠地落在他的身上:“我叫你胡說,叫你胡說!”
邱岳猛一過來,孫三沒防備,倒叫他吓了一跳,再回過神來時,發現是邱岳,心中大怒,揚起拳頭就要揍他。
邱岳倒也機靈,知道見好就收,猛地跑到了穆彥那。穆彥緊緊地把他護在身後。
孫三咬了幾下牙,終究沒有去穆彥身後抓人。
今天他來是有大事要辦,這不和這小崽子一般見識。
邱岳憋得滿臉通紅,如關公的臉色差不多了,他指着孫三道:“不許你侮辱夫子!夫子是好人!”
孫三斜了他一眼:“好人?你一個娃娃懂什麽!”
“我就懂,就懂!”邱岳跳起腳來,仰着脖子大聲道,“夫子辛辛苦苦教了你們一個冬天,半點兒束修都沒收,如今夫子平白無故地被人潑髒水,你們都要躲在後面看笑話嗎?”
邱岳這樣一說,從人群中真就走出來幾個穆彥的學生。
他們來到院子裏先是朝着穆彥鞠了一躬,又齊聲道:“我們都相信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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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彥心中一暖,這些孩子,總算沒白待他們一場。
局勢現在有變,孫三也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他眼珠一轉,又道:“孩子們,我知道你們與夫子之間感情深厚,但話也要等我說完了再下結論。”
孫三決定先安撫住他們,這些孩子朝穆彥看去,穆彥向他們點點頭。
他們與穆彥站在一排,孫三又道:“我聽說徐家的生孩子時這穆彥可從頭陪到生啊,我就不明白了,人家生孩子和他有什麽關系。別人生孩子怎麽不見他去陪着。”
“我呸!”徐劉氏朝孫三吐了口吐沫,“你要說這事,我可以告訴你,穆彥是被我家男人找去的!”
孫三只知徐劉氏生孩子時穆彥一直陪着,卻不知這其中的原委。
“你們要是不信,就把我家男人找來問問。”
“我去!”馬上有一個孩子毛遂自薦,徐劉氏告訴了他一個地址,這孩子飛快地跑去了。
沒一會兒功夫,他帶着徐虎就來了。徐虎正在自家地裏幹活兒,聽那孩子說了這邊發生的事,急急忙忙地就來了。
他平時也瞧不上孫三的為人,只不過二人在一個村住着,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也不好太表現出來,見面時也還随便說幾句話。
徐虎先是對穆彥說了聲抱歉,又将前前後後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村民們一聽,都連連朝穆彥豎起大拇指。
說句實在話,這穆彥剛來西澤村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不喜歡他。瞧他那個樣呦,跟個大姑娘似的,哪哪都不行。
但後來穆彥又上山采草藥無償地送給村民們,又免費辦學堂,為村裏人做了不少好事。況且他為人謙和懂禮,漸漸也就贏得了西澤村人的喜愛。
當然,也有很多人不喜歡穆彥。比如那日在村口柳樹下與紀柴說話的那群人就不喜歡他。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回事,有人喜歡牡丹雍容華貴、國色天香,有人卻厭惡牡丹,說它過于媚俗。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吧。
孫三笑道:“我說徐老弟,還有些事你不知道吧。算了算了。”
他擺擺手:“有些事我還是爛在肚子裏吧,你知道了也不好。今天這事權當是我的錯,我給穆夫子道歉,大家也都散了,散了吧。”
徐虎一聽他這話裏有話,攔住他想要往出走的腳步:“有什麽話你說明白了,吞吞吐吐地像什麽樣子。”
徐虎聽孫三這麽一說,心裏倒也有些起疑了,他疑惑地看了徐劉氏一眼。
徐劉氏瞪了他一眼道:“你看什麽看!有什麽話就要他說出來,老娘還能怕了他不成!”
孫三這招叫以退為進,抓住別人好奇心的心理。他知道,只要吊足了別人的胃口,就算他不說,別人也會不依不饒。
這招果然奏效,徐虎就上鈎了。
孫三狡黠地一笑:“那我可就說了啊。”
他看向院外站着的那群人道:“不知你們前天誰看着徐家的拿着把菜刀到我家裏砍我?”
院外馬上有幾個人應了一聲,徐三這是先找到證人。
“那你們可知道他為什麽要砍我?”孫三勾起一抹笑,眼睛往徐劉氏和穆彥身上一掃,又快速地離開,“我與他們徐家可是無冤無仇。”
徐虎看着徐劉氏一眼:“還有這事?”
徐劉氏別過臉不看他。
孫三接着道:“就因為我在背後說了穆彥幾句壞話,她就拿菜刀到我家裏砍我。我就想問問,她要是和穆彥沒什麽關系,值得她豁出命來這麽做嗎?”
徐虎面沉似水,看着徐劉氏沉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徐劉氏也看着他,冷聲問:“你懷疑我?”
“快說!”徐虎看她的眼神讓她心寒,像掉進冰窟裏一般。
圍觀的村民開始竊竊私語,孫三愈發得意起來,他又添了把火:“徐家的,你怎麽不說啊?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
徐劉氏心中一片凄涼,就算她把事實說出來,又有誰會信?誰能信?
紀柴見兩人僵持不下,走到徐虎身邊道:“徐虎,嫂子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她不說,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能有什麽原因?”徐虎看向穆彥,“我倒想聽聽是什麽原因,說啊!”
穆彥剛要說話,就聽院門口傳來一陣笑聲,枝南嫂從人群中走了進來。
“在我家就聽到這兒吵吵嚷嚷的,怎麽了這是?”
其實枝南嫂從一開始就來了,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等待一個出來的時機。現在,時機來了。
邱岳跑到枝南嫂身邊,指着孫三道:“他是個壞人,他誣陷夫子!”
說着就把剛才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枝南嫂哈哈大笑,走到徐虎身邊說:“你呀你,你讓我說你點兒什麽好?你自己的媳婦都信不過?”
別看枝南嫂是個寡婦,但在西澤村還算有威望。
徐虎見她來了,憋在肚子裏的那股氣小了許多:“我就是問問。”
枝南嫂的眼睛快速地在每個人的臉掃了一遍,最後看着徐虎道:“妹子沒法說,我替她說吧。其實這事都賴我。”
枝南嫂上前拉住徐劉氏的手,看着她道:“妹子,我說你可真傻,就因為我一句話,就那麽做。你瞧,現在倒落下話柄了。”
徐劉氏雖不知她何意,但也知道枝南嫂是來幫他們的,于是道:“嫂子,我就是想幫幫你。”
孫三一皺眉,馬上要把穆彥擊倒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枝南嫂,別光顧着你們倆說,倒是讓大家夥兒也聽聽啊。我們可都迷糊着呢。”他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麽話來。
“我這就說,就說,”枝南嫂松開徐劉氏的手,“大妹子是個可憐人,賣到了咱們西澤村。咱們這兒窮啊,也沒過上什麽好日子。我見她一個外來的也不容易,就經常去她那裏走動走動,陪她說說話。”
“她生完孩子後,我還時不時地送些好吃的給她,就是讓她補補身體。”
“這一來二去,大妹子對我心存感激,總想報答我。唉,我做這些又不是為了她的報答。”
“你們也知道,紀柴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就說句不要臉的話,紀柴雖說嘴上管我叫嫂子,這心裏可把我當成他娘呢。我把他也當成親兒子看待。”
“穆彥又是紀柴的兄弟,因着紀柴的緣故,穆彥在我心裏也是與他人不同的。”
“那日我聽說孫三在背後說穆彥的壞話,十分生氣。就把這事與大妹子說了,我說真想給孫三點兒教訓嘗嘗,看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枝南嫂将右手背放在左手上拍拍,啧啧道:“我當時只是一句氣話,哪承想大妹子當了真。這不,她一時做出了糊塗事。”
徐虎聽完已有八分信了,可還是有些疑惑,看着徐劉氏道:“你為什麽不早說?”
枝南嫂接過話道:“這她哪能說,明明是想幫我,要是說出來,被有心人知道了,不得說是我故意讓她這麽做的?”
她意有所指的看着孫三。
孫三張了半天嘴說不出話來,枝南嫂看向外面道:“好了,你們還信孫三的話嗎?他說這裏有一個災星,你們看這小夥子哪裏像有病的樣子,他要是真有什麽傳染病,紀柴和穆彥怎麽沒事。再說,我要是知道他有這種病,我第一個不會讓他住在這!”
西澤村的村民聽枝南嫂的話很有道理,誰都知道枝南嫂對紀柴的在乎程度。那個人要真有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紀柴與他在一起的。
這孫三什麽個德性,誰不知道。剛才怎麽就信了他的邪呢,一想到這裏,大家面有愧色,都走了。
孫三讪讪地也走了。
當院子裏只剩下枝南嫂他們幾人後,穆彥問:“枝南嫂為何相信我?”
剛才那種情形,若說徐劉氏與他之間沒有事,誰都不信。可為何,她卻相信他呢?
“我不是信你,”枝南嫂道,“我是信紀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