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皲裂
枝南嫂沒再說話,疾走了幾步,與二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紀柴倒是樂得她走遠了,這麽長的一段路,暮色沉沉,星光點點的,縱使兩個人不說話,只在一處慢慢走着,也是好的。
“咝——”紀柴接過穆彥手中的鐮刀時,不小心碰到了穆彥的手指,穆彥疼得輕呼了一聲。
紀柴小心翼翼地拉過穆彥想要往回縮的手,接着皎潔的月光,瞧見那手掌心裏一片紅腫,有些地方還起了一些小水泡。
紀柴心疼地把手放在嘴前吹了吹,指腹摩挲着穆彥的手背,只這一天的功夫,原本細膩如凝脂般的肌膚,現在卻有些糙了。
紀柴的心生生地被揪了一下,不自覺地俯下唇在那幹澀、紅腫的手心上印上了一吻。
穆彥低着頭,長長的眉毛上落着一層薄薄的灰,他知道自己應該推開紀柴的,也必須要推開他的。
可落在掌心中的那個吻是那麽的溫柔、就像靈丹妙藥一般拂去了一身的疲憊。
一吻過後,穆彥鬼使神差般地将手心握緊,生怕一撒手,那個吻就沒了。
一定是今日太累了吧。
回到家後,紀柴早已将飯做好多時,只等着兩人回來掀開鍋蓋就可以吃了。
“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樣早?”穆彥将清洗過的水潑到了院外。
紀柴手腳麻利地把飯擺到了桌子上,朝着坐在對面的穆彥道:“今日蓋房子用的木材用光了,下午的時候趙財主便派人去川寧縣裏買木材,估計半夜木材才能運回來。”
穆彥嗯了一聲,不在擡頭看紀柴。剛才的一個吻,雖一直沒人提起,但兩人都有些羞赧,再說話時各自紅了臉,幸好油燈太暗,瞧不清對方人的臉上。
寂靜地吃完了晚飯,紀柴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手裏拿着一個小黑盒子。
“小彥,你睡着了嗎?”紀柴朝着躺在炕上的穆彥輕聲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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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彥用過了飯便早早地躺下了,知道紀柴出去沒回來,心裏總是不踏實,睡也睡不實,聽見紀柴喚他,披着被子坐了起來。
紀柴坐到炕沿邊,将小黑盒子打開,将裏面的東西挖出來一塊,小心翼翼地塗在了穆彥的手上。
穆彥感覺冰涼涼,油膩膩的:“這是什麽?”
“這是我要來的豬油,我也不知道這個東西好不好用,但感覺這個也油油的,興許能保護你的手,防止皲裂。”
穆彥只看着紀柴像呵護珍寶似的往他的手上一層層地塗着豬油,沒再說話。
“這手一幹粗活後最好皲裂了,那裂出的口子比刀割得還要疼,可得把手給保護好了。”
穆彥的眼圈有些紅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方道:“你自己怎麽不用?”
“我這手反正都這樣了,用不用都無所謂。”紀柴說得仿佛是多麽的天經地義。
穆彥突然抓住紀柴給他塗抹豬油的那只手,接着微弱的油燈,穆彥第一次看清那只手。
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每個手紋都黝黑黝黑的,就像紀柴心愛的土地一般的顏色。手上的小口更是密密麻麻的,大口連着小口,有些傷口結了痂,那些沒有結痂的傷口周圍泛着紅色。
紀柴抽回了自己的手,卻不敢看穆彥的眼睛,手足無措地道:“農家人都這樣,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