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馬戲團危機.1
街道一下子變得極其安靜,安靜到能清晰地聽見銀杏飄落的聲音,清晰到葉苒可以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
“你,在說什麽?”不知道為什麽,對于贏朗說出的話葉苒從心底就是抗拒相信的。
贏朗看着低下頭的少女:“不要再逃避,否則,你會輕易掉進危險的陷阱。”當預言家的水晶球宣布納雅王牌即将出世,整個狼人殺的國度都陷入惶恐和不安,幾乎所有的狼人都在尋找着她。
葉苒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銀發的少年,她的目光中出現惶惑,而耳畔響起從記憶塵封的深處傳來的話語——
……“你身上代表了村民身份的卡牌我已經請求了村長暫時封印在你身體裏。”……
……“等你到了十七歲卡牌的封印就會解除,而在那之前你要混跡在人群中,只要不和其他人說起你的身份就不會受到狼人的追殺。”……
……“一定要記住在你身上的封印解開,平民的身份暴露顯現将身份通過戒指轉換出去!”……
……“只有那樣,才可以逃離狼人殺的國度,擺脫被狼人追殺的命運!”……
一聲聲,仿佛從上個世紀傳來的鐘聲,激蕩起記憶的塵埃。
葉苒捧着快要炸開的頭,“所以呢?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的親人呢?如果我擁有平民的卡牌,那麽這些都會有人來告訴我嗎?”
贏朗無法回答她,他知道這一切的答案,可是卻因為私心無法告訴她。
葉苒惶惑地擡起頭看着沉默的少年,眉目輕觸,“如果不會逃避的話,那麽你能否告訴我,我的父母在哪裏?”
從六歲開始,她的記憶力一片空白,沒有父母也沒有朋友。她不止一次地聽到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着她,說她是被父母親人抛棄的孩子,那麽現在她正視自己平民的身份,那麽誰能來告訴她,她六歲以前的記憶到底是什麽。在眼淚落出眼眶的那一瞬間,葉苒狼狽得轉過身想要逃避,可是下一刻她便被贏朗拽住手拉進懷中。
灼燙的液體透過薄涼的衣衫滲進心髒的地方,那是明火的溫度,贏朗抱着掙紮的少女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摸着她的長發,安撫着激動的葉苒。
“蠢苒,命運讓你忘記,那是對你的垂憐。”很多人因為無法抹去的記憶所以一直生活在仇恨中,飽受着剜心的痛苦,日日夜夜提醒着背負的血債。
“總有一天,你會記起過往,但是也許你會發現,那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噩夢。”
Advertisement
懷裏這個少女擁有世上最純白的靈魂,所以他不願讓那些肮髒玷污她的目光。
“我沒有見過你的父親,但是請相信,你是他的寶貝,比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要珍貴。”
因為他曾聽過女孩的夢呓,因為她的父親所以即便身為一個平民她也不曾恐懼黑夜。
等到葉苒平靜下來,贏朗松開她,看着眼睛紅得跟個兔子一樣的少女似笑非笑,他伸出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呀,雖然你沒有父母,但是重要的是現在的你有馬戲團的親人,有你的朋友,也有喜歡你的人。”
而最重要的,是他還在這裏,只要她需要,他就是來自黑夜的騎士。葉苒怔怔地望着少年俊美的面容,“贏朗,你是不是因為是守衛所以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身邊?”
莫?!贏朗無語:“喂,什麽叫莫名其妙?!”這頭白眼狼!
葉苒低下頭似在忏悔的模樣,贏朗伸出指頭戳了戳她,“蠢苒,你不會被我吓傻了吧?”
沒想到,上一刻還在傷春悲秋的少女下一秒揚起大大的笑臉捧着手懇求道:“所以,同桌,你幫我去馴獸吧!”
阿西!開玩笑嗎?贏朗義正言辭地瞪眼拒絕:“不、行!想都別想!門都沒有!”
于是——
馬戲團中,衆人圍着葉苒,一個兩個好奇地睜大雙眼恨不得化為電燈泡發出幾百瓦的亮光照在兩個人身上。
賽保羅抽搐着嘴角:“所以,這就是你找來的訓狼師?”
衆人搖頭——
柯小鳳搖頭:“細皮嫩肉。”
新谷猶豫:“身形單薄。”
山山嗤笑:“繡花枕頭。”
皮特不屑:“乳臭未幹。”
噗——葉苒可是第一次聽見有這麽多人沒有拜倒在贏朗這張臉上發表這麽多□□。
而一旁的贏朗一副轉身就要走的架勢,葉苒連忙抓着他的衣角跟所有人再三保證說道:“真的,他真的是超一流的訓狼師,我可以保證的。嗯對,世界超一流!”
馬戲團盡是狼的嚎叫聲,一聲接一聲,大家已經從原先的驚恐擔憂到如今的麻木疲累。
贏朗低頭看着葉苒,狹長漂亮的雙眼盡是鄙視:我發現你周圍的人跟你一樣都是白癡。
葉苒抓狂:拜托啊,大哥,咱們說好的。
對于談判的過程,贏朗都不想再回憶第二遍,這丫頭不知道哪根筋搭對了竟然想起他允諾過她的三個願望。
葉苒見他不回應,把他拽到一邊:“拜托,我知道馬戲團裏面的人脾氣都不太好,拜托你忍一忍吧!
贏朗翻了一個白眼:“我後悔了行不行?”
“不準後悔!”葉苒像只兔子一樣急了,“你答應過我的,而且我還答應過讓你當我的老師呢!你如果不幫我,那我就打死都不學!”
贏朗嘿了一聲,順手就給了她腦門一個彈指:“白癡,其他人跪着求我教他們我還不樂意!我這都是為了誰啊!?”
衆人看着兩個人背着他們嘀嘀咕咕嘀嘀咕咕,最後賽保羅實在看不下去了,沖上去一把拉開葉苒和贏朗轉頭對着贏朗說道:“呀,小子我告訴你,不要以為長得有幾分姿色就可以随便對我家的丫頭動手動腳。還有啊,哪兒來的?懂不懂規矩啊?”
贏朗望向賽保羅身後的葉苒,皺眉:莫?這個大叔在吼些什麽?
葉苒已經處于崩潰邊緣雙手合十:沒辦法,保羅叔就是超級不講理的暴脾氣。
贏朗面無表情地一笑:呵呵,我能說我也是超級不講理的暴脾氣嗎?
葉苒垂頭喪氣,世界辣麽小,悲傷辣麽大。
“阿西!你們兩個當我是空氣嗎?在這裏眉來眼去眉來眼去,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麽?!”賽保羅受夠無視之後,嗓門提高了八個八度,氣壯山河地吼道。
他轉身伸手揪住葉苒的耳朵,“呀,臭丫頭,膽子大了竟敢什麽人都往馬戲團帶!說,是不是被這個小子迷得鬼迷心竅了?!我看你還真的是翅膀長硬了,小小年紀就要談戀愛,信不信我家法伺候!”
“啊喲,保羅叔,你放手啦!”葉苒掙脫開賽保羅的魔爪,揉着自己的耳朵,“他真的是我招來的馴獸師!”
賽保羅回頭就是一個法式嘲笑:“這個小子一頭銀毛,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馴獸?我看是獸訓他吧!教他哪裏來的回哪兒去,別到時候被狼咬了,我又要掏一大筆醫藥費!”
而籠子裏野獸叫的更加瘋狂,一聲聲直擊人心。
沉默許久的贏朗偏了偏腦袋面無表情地向賽保羅走過去——
賽保羅一步步地後退,最後被逼到牆角,他緊緊貼着牆角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少年:“你你你你想幹嘛?警告你臭小子,別別以為長得帥,你你你你再過來我我我我就對你你不客氣啦!”
綠豆大的眼睛害怕得眯得只剩下一條縫了,本來就稀疏的頭發一根根豎起來,像飄搖的豆苗一樣。
葉苒和其他人捂臉:阿西,真是丢臉丢到外太空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籠子裏本來已經叫聲已經快小下去的野獸此時更加瘋狂地吼着,而賽保羅被贏朗伸出手壁咚着恨不得眼淚鼻涕一塊流淌——媽媽,地球太危險,我要回家~~~!!!
“小苒,你找的這個人到底想幹嘛?”皮特憂心忡忡地問道。
鬥大的汗滴從額頭上滑下來,葉苒勉強一笑,“他……他在跟團長開玩笑呢……”
新谷捂着自己的招風耳一臉痛苦:“我覺得,他不像在開玩笑。”
整座馬戲團充斥着賽保羅的哭天喊地的嘶喊聲和北極狼一聲賽過一聲的嚎叫聲,兩種聲波撞在一起,迸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效果——
“啊嗚——”
沒想到,正在壁咚賽保羅的贏朗仰頭喉嚨裏發出一聲長長的渾厚狼叫聲,充滿殺戮與野性——在場的人聽到他的叫聲不由得臉色統統一白——比任何兇悍的叢林野狼都充滿力量與威懾力。
在他的聲音下馬戲團仿佛被一團強大的壓力籠罩着,而原本籠子裏咆哮的野獸在叫了一聲又一聲之後終于沒了聲音,葉苒捂着耳朵看過去只見被紅色幕布籠罩着的野獸籠子陣陣抖動。
當贏朗的叫聲停止之後,馬戲團出現了一時詭異的安靜。
幾個人在這種氣氛中用眼神相互交流着,就連大氣也不敢出——
皮特:我去,這都什麽人吶!
柯小鳳:用狼嚎聲将狼震住,居然還有這種辦法,那我是不是可以學一下老虎的吼聲?
新谷:我覺得我的耳朵都要被震聾了!
保羅:靠,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我還在這個怪胎手裏呢,快來救我啊!
小慧:……
山山:……
銀發的少年嘲諷地看着驚恐不定的賽保羅,回頭看着仍然捂着耳朵驚訝地張着嘴巴的葉苒,彎唇一笑:怎麽樣?
葉苒眼睛一亮:簡直不要太贊!
趁這個功夫,賽保羅灰溜溜地回到了皮特的懷裏,簡直就是劫後餘生吶。
“所以呢,現在是不是通過了?”贏朗抱着胳膊淡淡問道。
葉苒一拍手掌:“當然——”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後面的皮特拽到身後,皮特不滿地說道:“當什麽當,然什麽然?一點規矩都不懂!”
葉苒一癟嘴,卻只能乖乖地站在後面挨訓。
賽保羅咳嗽了一聲:“那個……可以的話,就先簽合同吧,小慧!”
“诶!”小慧笑眯眯地坐在她平日的辦公桌前,拿出一份合同遞出來,然後拿出筆在紙上一邊記一邊問,“姓名?”
葉苒連忙答道:“贏朗。”她真是怕太過繁瑣的過程直接讓贏朗撂挑子走人了。衆人責怪地看了她一眼,葉苒便讪讪的一笑,自動退後一步消聲。
“年紀?”
贏朗挑眉:“忘了。”
“之前在哪家馬戲團工作?”
贏朗神色中逐漸出現不耐煩:“忘了。”
葉苒小心地看着賽保羅腦袋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她的小心肝就撲通撲通。
小慧猶豫地看着保羅,贏朗啧了一聲,“還有問題嗎?”
衆人:靠,回答除了忘了就是忘了,問了跟不問有什麽區別?
贏朗一撩頭發唇角是似笑非笑的弧度,而籠子裏的野獸似乎又有開始動彈的跡象——賽保羅聽那叫聲都聽怕了,忙不疊說道:“沒有了沒有了!完全沒有了!從明天開始,你正式成為史瑞克馬戲團的一員,能告訴我最晚什麽時候可以将那頭狼訓好上臺表演?”
贏朗挑眉,劍眉如同剪裁透着無言的張狂:“什麽時候都可以。”
“什麽?!”衆人驚訝。
這句話招來柯小鳳的不滿:“呀,年輕人,口氣還不要太狂!真是年紀小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嗎?你知不知道之前的訓狼師被那頭狼快咬下一條腿!”
皮特說道:“呀,小夥子你還沒看是什麽品種呢?這樣說,是不是太武斷了!”
贏朗看向葉苒,葉苒忙不丁解釋說道:“據說是北極狼。”不過野獸一直被關在籠子裏,還被紅色的幕布遮住,她更沒有膽子去看傳說中最兇悍的野獸了!
賽保羅得意洋洋地抖着腿:怎麽樣?怕了吧?怕了吧?!
“走吧,”贏朗走到葉苒身旁,揚了揚下巴,“帶我去看看。”
葉苒扯出一個超級醜的笑容:“我可以拒絕嗎?”
贏朗笑眯眯地反問道:“你覺得呢?”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所以葉苒只能乖乖地跟在贏朗身後給他指路。
皮特看着離開的兩個人,嘶了一聲,他湊到賽保羅身旁:“我覺得那個少年有點邪門!就算是再高超的馴獸師,也不可能這樣淡定!而且,剛才他發出的那聲叫聲,岡本田訓狼訓了多少年,你見過他能發那樣的叫聲?!葉苒行啊,招來這麽一個牛逼哄哄的人!”
賽保羅沉思:“嗯,丫頭大了,背着我們有了很多秘密。”
“不過,你怎麽知道小苒可以讓馬戲團渡過難關呢?”皮特好奇地問道。
保羅打開抽屜,而裏面靜靜躺了一張卡牌,他拿起來看着上面奇怪的圖案——武士拿着生鏽的刀刃架在自己的脖子前,神情肅穆。
這一張牌見證了近乎傳奇馬戲師戲劇的一生,而他的榮耀随着這張納亞卡牌的暗淡而随風逝去。
可是當年,他在看到那個從崔家來的女孩子的第一眼裏就知道她是平民。
一個被封印了卡牌的平民,擁有了代表主牌的白鹿水晶,還有什麽比這個更令人無法相信的呢?
保羅将卡牌重新放回抽屜,對一頭霧水的皮特笑了笑,說道:“我就是知道。”
而這邊——
馬戲團的野獸因為之前北極狼的叫聲吓得早就規規矩矩地被在籠子裏呆着,而盡頭處擺放着巨大的籠子,酒紅色的布幕将裏面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但是空氣中仍然傳來野獸殺意騰騰的喘息聲。
葉苒緊張地跟在贏朗的身後,咽了一口口水,等到再往前的時候她緊緊拽着贏朗的衣角,發現自己腳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無論如何也邁不動。
“贏、贏朗。”葉苒弱聲叫道。
少年回過頭,嗓音淡淡:“怎麽了?”
葉苒發着抖,她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透露出恐懼:“我……我,我害怕。”
贏朗看着害怕的女孩,她的那雙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是那種不由自主地,從靈魂中無法抹去的對狼的畏懼與害怕。
想到這裏,銀發的少年沉默下來,那雙狹長的眼睛看着她,仿佛一潭月光下的湖水。
葉苒一怔,她非常清晰地感覺到身前的少年流露出來的情緒,是迷茫、失措、害怕甚至——是絕望。
“咱們回去吧。”葉苒不忍,她以為他在逞強。
卻不想,下一刻贏朗伸出手撫摸着她的臉頰,帶着溫度的手指緩緩拂過她眼角的淚痕:“放心,我會陪着你。”
……放心,我會陪着你……
……放心,我……會一直陪着你……
葉苒驀地睜大雙眼,而剛才少年的那句話在她耳畔回蕩,與多年前記憶力的語氣重疊在一起。
低沉的嗓音、稚嫩的童音,卻是同樣的讓人安心……
她出生看着眼前的少年,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有些不确定:“贏朗,你在發抖?”
少年不可置否,只是反握住她的手帶着她一步一步靠近那牢籠。衆人的目光此時集中在他們身上,讓所有人奇怪,明明是讓人畏懼的野獸,而那兩個人走得卻異常從容。
賽保羅阿西了一聲,“那個臭小子走得那麽風騷,以為是去泡妞約會嗎?!”
贏朗微微俯身捏住紅幕布的一角,只是一角葉苒氣息一滞便看見了那白色的狼爪,帶着鋒利的爪牙。
籠子裏的野獸不安地喘息着,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警告聲,而贏朗只是從容地将紅色的幕布緩緩向上拉,而露出來的北極狼的身體部分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