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阿莫蘇醒
第一軍區, 第一研究所,監護病房。
蘭斯撥通了第三軍校內線電話,另一端被接通後, 出現了葛朗臺校長的面孔。
玻璃上倒映着主指揮嚴肅的面容, 兩人短暫的交談後,內線電話被挂斷。
處于三軍校的葛朗臺院長手指摩挲着桌面那本厚厚的書,神色有些陰郁。
孟莘的事情已經暴露了。
明嶺現在的精神力甚至能夠做到同化超S級,這也說明,離他那個變态的計劃完成也不遠了。
葛朗臺校長遍布皺紋的臉輕微抖了抖, 憂慮的神色久久不退。
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
第一軍區離開了一個軍校生,即便他是主動離去, 但這個任性的舉動,在風聲鶴唳的如今顯得格外不同尋常。
蘭斯懷疑,軍部或許已經埋入了血刃和神跡的內線, 每一個前往軍區的軍校生, 和在軍區任職的士兵,都必須重新進行檢測和調查。
第一軍區的檢測計劃持續了一個月左右。
這段時間內孟莘一直未能醒來,蘭斯有空便會來病房探望。
瑞亞從那天主指揮驚慌的神情和動作中似乎察覺了什麽, 但只要想起那天主指揮突然從飛行器上下來,帶領戰師團前往孟莘暈倒的地點, 仍舊覺得這是一件極其奇幻的事情。
病房中。
孟莘安靜的沉睡着, 幽藍精神力化作細微的光點, 宛如螢火一樣在她周圍閃爍。微光在明亮日光照耀下并不明顯, 随着一顆幽藍光點掉落, 周圍的熒光像被風筝線牽着的風筝一樣, 瞬間回到孟莘的身體。
床單外的手指顫動着, 平攤的手掌緩緩蜷縮成一個拳頭,睡着的人掀開沉重的眼皮,孟莘睜開眼便看見頭頂的白色天花板,天花板上用火漆印着第一研究所的字樣,她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位置,眼神頓時清明,‘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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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的人下意識關上門,深藍瞳孔看向病床時閃過一點詫異。
“你醒了。”
孟莘有些意外的看着蘭斯,暈倒前自己依稀感知到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靠近她,原來是主指揮。
“指揮。”
她朝蘭斯點了點頭。
對方倒了杯熱水放在一邊的桌上,然後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眼孟莘臉色,和監測設備的數據,蘭斯正欲按響她床上的傳召鈴。
“叫醫生來給你做個檢查看看情況吧。”蘭斯随口道。
孟莘伸手,攔住他要去按鈴的手腕:“等等。”
“指揮,我有事要說。”她神色有幾分謹慎。
蘭斯停下動作,轉頭對上她,點了點了頭,身體坐得端正,示意孟莘可以開始。
“在邊緣星襲擊我的人是明嶺。”孟莘眼神有些虛無,恍惚的盯着床單上的一個點,靜靜回憶着明嶺的行為,尖銳的枕頭插入皮膚,同時也帶進來了一股陌生的,卻被人刻意掩藏成為普通精神波動的能量。
蘭斯臉上并未露出別的神情,甚至還能自如的接上:“他給你注射了狂化劑。”
裝着紙條的針劑已經送到研究所化驗過了,确實是狂化劑。
孟莘目光彙聚,緩緩擡眸,嘴角帶着幾分嘲諷的笑意。
“不止,我懷疑當時我之所以暈倒,是因為狂化劑中藏着屬于母蟲的精神能量。”
孟莘語氣無比肯定。
“這股能量波動我見過,指揮還記得嗎,全息訓練室的長虹星界面,我和你說過,有一股陌生力量進入了精神海,讓我在一瞬間産生了狂暴的狀态。”
蘭斯眸光閃爍着,聽她無比肯定的道:“我以為是指揮的設計,現在想想,能夠讓超S級單兵的精神穩定崩塌的,只有母蟲。”
蘭斯瞬間明白她知道了什麽。
全息訓練是使用的真實造景,超S級精神力也不是什麽不為人知的秘辛。
“我和葛朗臺校長通訊過,當時在三軍校,他故意壓制了你的精神力等級。”這是蘭斯在一個月前和葛朗臺校長的通訊內容,那一番隐秘的對話中,講述了有關超S級的秘密,現在他要将這個秘密,告知帝國已知的另一個超S級。
孟莘了然:“因為校長知道,帝國內部并非固若金湯,神跡對超S級的渴求,特別是超S級機甲師的渴求路人皆知,是因為,一旦母蟲的換生對象是超S級的精神力者,能夠徹底脫離沉睡階段,迅速成熟吧?”
孟莘并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這些。
在得知自己的精神力強度後,她自己也有很長時間都在疑惑,為什麽自己會從D級進化成為S級或者說超S級,在原來的游戲劇情中,并沒有第二位超S級精神力者,母蟲也沒有那麽快蘇醒,後續劇情被打亂,意味着她只能從蛛絲馬跡中尋找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
蘭斯并不意外她能猜到這些。
“神跡一派,信奉精神力同化理論,明嶺的理想就是證明同化才是精神力運用的原理,并且試圖将人同化為蟲族,從而實現種族進化,達到物種共存,這也是為什麽他致力于進行蟲族實驗。”
“這種同化擁有很大的弊端,那就是異化為蟲族的人類無法獲得母蟲的認同,這使得他們無法在蟲族族群中生存,所以明嶺需要一個,能夠同化為母蟲,卻又不會失去理智的精神力者,母蟲的精神力淩駕于S級之上,作為S級的機甲師,明嶺沒辦法承受這樣一股力量,所以他必須要找到一位超S級的機甲師。”
蘭斯解釋。
明嶺和明溪一對兄弟,雖說仇視彼此也争強好勝,但不得不說,在揣測明嶺的心思上,沒人能夠比明溪更高明。
孟莘理解了為什麽葛朗臺校長要掩藏她的等級,同時也知道了,自己為什麽會成為神跡的追擊對象。
“他實在是僞裝的太成功了”,孟莘嘴角帶着淡笑,想到自己被帶進小巷子才意識到身後的人的異常,突然感嘆起明嶺的不擇手段,“如果不是我察覺到母蟲的波動,恐怕真的不會覺得他是壞人。”
蘭斯平靜的看着她:“明嶺長着一張迷惑性很強的臉,不是嗎?他是同化學說的引領者,能夠将自己的精神力僞裝成任何想要變成的樣子,你的精神力無法示警時,在黑暗中,等于徹底失去了眼睛。”
他說的沒錯。
但孟莘并沒有覺得任何的挫敗,相反,醒來的她臉上甚至有些勝利後的驕傲。
“他成功了,我也成功了。”
她揚了揚下巴,朝主指揮笑了笑。
在蘭斯疑惑的目光中,孟莘封鎖藏匿在精神海中的異樣精神波動。
“在邊緣星的時候,我見過阿莫上校被改造的過程,雖然最後的結果并沒有成功,但大致了解到
原理。”
“蟲族的精神力具有很強的精神污染效果,母蟲的精神力能夠頃刻摧毀一個人的理智,然後同化出異樣的精神海,同時由精神海帶來被虛構的記憶和感覺,阿莫上校的叛變,就是被改造後的結果。”
“明嶺也想改造我,用同樣的方法。”孟莘低聲訴說着,“但他似乎太小看一名機甲師了,他能夠通過母蟲的精神力進行精神污染,我也能夠通過母蟲的精神力,找到這股精神波動的所在。”
孟莘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明亮,那閃爍的目光中帶着一股野心和決然,她緩慢但有力的道:“那裏,不就是母蟲的位置麽。”
“一個還處于沉睡期的,沒能成功破繭的,母蟲。”
她擡眸看着主指揮,兩人目光交錯間,對方瞬間明白了孟莘的意思。
機甲師面色恢複了一貫的平靜,絲毫看不出來她剛才有着那樣的雄心壯志。
可以說,就連蘭斯都沒想到,孟莘竟然順水推舟,盼着明嶺成功。
“母蟲的精神力擁有強大的污染,你的精神海現在的狀況,很容易被她帶領失控。”蘭斯并非不為孟莘的說辭激動,但主指揮經過太多的風浪,甚至于自己也親手殺過母蟲,所以很快反應過來,提醒機甲師。
事實上,這也是孟莘在和明嶺對戰中,短暫擔心過的問題。
她當時只覺得破釜沉舟,但不知道為什麽,醒來後,卻覺得只是一抹母蟲的精神波動,沒有任何威脅。
孟莘将自己精神海的情況說了出來。
蘭斯罕見的沉默了幾秒,垂着頭略帶思索。
半晌,他擡頭第一句話,就是告訴孟莘:“可能是,你正在一步步的,走向真正的超S級。”
孟莘挑眉,沒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但大意就是自己又變強了。
她沒有在意,感受到身體漸漸恢複,便準備從床上下去。
孟莘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她精神海的深處,游離的游戲面板正在悄然發生變化。
游戲面板像進行過更新一般,整個顏色變得越來越淡,只能隐約看清楚一點邊緣,上面的卡牌一張接一張的翻開,而在buff界面,一個又一個的徽章灰暗下去。
劇情界面,星點盤旋着變動,相應的劇情點緩緩亮起,形成一條星路。
完成一切後,彈窗彈出來【升級成功】的字樣,面板便沉寂了下去。
孟莘将手上的輸液管取出來,向蘭斯提議:“指揮,我想見一見阿莫上校。”
“我覺得,關于血刃的事情,阿莫上校一定了解很多。”
蘭斯注意着她的動作,看她沒有任何的不适,便點了點頭。
血刃和神跡,是帝國消滅蟲族路上的兩道阻礙。
血刃亂帝國之心不死,帝國也絕對不會讓他們如此逍遙。
“阿莫在送完研究所之後醒過一次,明溪說的是,當時他的神智不太清楚,處于一個半癫狂狀态,後續被明溪注入鎮定藥劑後,又一次陷入昏迷,現在還沒醒。”
蘭斯帶着孟莘前往阿莫、拉爾病房,在病房外,正好撞見了叼着煙管,一身白色防護服,扣子該扣的一個沒扣上,不該系的帶子全系上的明溪。
孟莘剛還在想研究所內怎麽會允許甩煙管,走近幾步才發現,那并不是星際常見的吸煙用的煙管,只是用木頭雕刻出來,模樣極其相似的玩具。
明溪聽見腳步,朝這邊瞥了一眼,看到蘭斯時,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情還沒怎麽變,等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孟莘,馬上皺了皺臉,一副無比幸運的模樣。
他雙手合十在胸|前,朝着不知道什麽方向,轉着圈挨個拜了拜:“真是老天有眼。”
“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都要用古法子給你叫魂。”
叫魂這個詞實在是太有沖擊力了,孟莘聽得愣了一下,還沒問什麽事需要他,明溪已經自己抖落出來了。
“我說,小家夥,你上回到底是怎麽把他的精神力壓下去的,這家夥只要一睜眼,就跟瘋了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趁着他跑掉的這些年,繼承了他的遺産,恨不得當場給我一巴掌。搞得老子鎮定藥劑不要錢的往他身上招呼。”
明溪手指做作的夾着木煙管,說完還很有儀式感的吐出了一圈并不存在的煙圈。
孟莘看他敲在病房門上的指節都紅了,想來那一番咬牙切齒的話裏多少帶着私人恩怨。
她沒說話,默默跟着進了病房。
蘭斯和明溪交談:“正要和你說這件事,機甲師精神安撫說不定對阿莫有效。”
明溪雙手抱胸,幽怨的瞥了他一眼,語氣很不爽:“我不知道機甲師精神安撫有用?我沒試?主指揮,我看你是有了新人啊,忘舊人。”
明溪不敢直接點在蘭斯的身上,于是很做作的半空點了點,然後瞥了眼新人。
神色更不好。
“得,不就是我年紀大了,不讨喜了——”
蘭斯忍了忍,後槽牙咬在一起,目光已經有些黑沉,見他還在說風涼話,實在沒忍住,朝他腿彎踢了一下。
“嗷!”
明溪吃痛大叫,轉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主指揮神色冷漠的好像真的是個負心渣男,“沒事就去實驗室打發時光,再看那些沒營養的星際愛情肥皂劇,我就直接停了研究所的星網權限。”
明、狗血神劇愛好者、溪十分不甘心的閉嘴,然後看着孟莘,朝他歪了歪頭,示意她可以動手。
孟莘待在蘭斯身邊看戲,等到了自己表現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磨蹭。
她的精神海在這段時間的溫養中隐隐有些比之前更強的趨勢,這也是為什麽孟莘剛醒過來,甚至不需要檢查都知道自己絕對有能力處理阿莫、拉爾的情況。
幽藍的精神力絲甚至沒有頭發絲粗,細線在空中幾乎快要看不見,但随着精神力釋放開的同一時刻,一股無形的波動以孟莘為中心,朝着周圍緩緩蕩漾開,好像水波晃動,帶着無比溫潤平和的力量,在場的指揮和機甲師都感知到了這股能量,然後精神海想被蓋上一層溫暖的毛絨毯,近日的疲憊似乎都有了消減。
明溪作為機甲師,對機甲師的安撫力量更加敏|感,幾乎是馬上,他意識到孟莘的精神力量和之前截然不同,不過短短兩個月,卻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
他面上的不正經神情漸漸消失,随即正色看向蘭斯。
指揮斂眸,感受着赫伯特代代遺傳的狂暴精神海得到了瞬間的安撫。
旁觀者尚且如此,被安撫的阿莫,精神海中的變化更加明顯。
母蟲的精神波動将阿莫原本的整個精神海徹底摧毀破碎,斷裂的精神力絲貶低都是,精神海如同枯竭的海洋河床,到處都是一片殘敗之像。
孟莘從殘破的精神領域中找到不屬于阿莫拉爾的能量,蟲族的精神波動也各不相同,因為阿莫、拉爾在受到精神污染的長久歲月中,接受過數不清的狂化劑注射,以維持狂化狀态,所以他精神海中存留的蟲族精神力量甚至比殘存的,他自己原本的精神力絲都要多。
孟莘一點點的将蟲族的精神力摧毀,然後繼續朝着精神海更深處探尋而去。
精神力絲在游蕩過程中朝着周圍無限延伸,精神力絲托起斷裂的精神力,緩緩将兩根斷枝愈合,一根一根的修複着。
機甲師的龐大精神力量修複這樣的精神海并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
但孟莘仍舊耗費了大量的時間。
病房中的時鐘,數字不停跳動着,秒鐘位的虛拟數字閃爍不停,伴随着時間流逝,時鐘也由個位數變成兩位數,由一開頭變成二開頭。
在破碎的精神海最深處,孟莘找到了盤踞在一片空蕩之中的一抹精神力量。
那股力量上散發出強悍的波動,一切靠近的精神力都會被波動的餘波搗碎。
但孟莘沒有停頓,找到最開始那一抹屬于母蟲的能量,她嘴角輕微的揚起一點弧度,然後分散的精神力瞬間停下手上的動作,瘋狂的朝着目标地點湧來。
精神力絲慢慢由涓涓細流彙聚成奔湧大海,巨大的海浪朝着母蟲的精神力撲過去。
一陣陣掙紮的波動從母蟲精神力上傳開,幽藍的精神絲将裏面的精神力層層包裹,瞬間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繭。
精神力拽着厚厚的繭,将它拖出阿莫、拉爾的精神海。
在脫離過程中,不斷有精神力絲從繭上脫落,繼續修複着阿莫的精神海,最後精神力絲将母蟲的精神力傳遞到孟莘的精神海時,最後一根包裹成繭的精神力絲松開,将搶來的陌生能量和孟莘精神海中原有的陌生能量彙聚在一起。
孟莘的精神海在母蟲精神力融合的瞬間,開始無比洶湧的咆哮起來,精神力翻滾着,她的腦袋又開始一陣陣的劇痛。
但伴随着疼痛到來的同時,孟莘将精神海中的精神力量接觸着母蟲的能量,精神力模拟着母蟲的能量波動。
在劇痛之中,她腦海中浮現除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巨大的白色高塔,在城市中安靜的伫立着,城市并不是熟悉的帝國建築,而是一顆顆形狀奇異的樹,和一個個身形龐大的野獸屍體,這些龐然大物之中,人工智能和人不停穿梭着,像忙碌的人群一樣,看上去各司其職,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如出一轍的漠然。
白色高塔在城市中心,被無數奇怪建築掩藏着,高塔的大門上篆刻着神跡的符號,大門敞開着,有着穿着黑袍的人從裏面走出來,懷中抱着數不清的試管,試管中只有鮮血一樣的液體,因為搖晃,在管壁留下淡紅色的痕跡。
這樣的片段只短暫的閃過幾秒。
孟莘又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修複好阿莫、拉爾的精神海,當精神海重新連接的那一秒,檢測着阿莫、拉爾的儀器發出‘叮’的一聲,一直顯示黑白數字的精神力檢測設備亮了起來,阿莫拉爾的數據在光屏上浮現。
這樣的數據對于曾經的帝國天才來說是極其不值一提的,但現在,這意味着阿莫逐漸從狂化狀态中,恢複成了正常。
孟莘收回自己安撫的精神力,她換了一秒,蘭斯下意識朝她走近。
睜開眼睛後,機甲師馬上望向主指揮,孟莘輕輕點了點下巴。
蘭斯卻不禁皺了皺眉:“你還好吧?”
明溪也跟着看向她:“小丫頭沒事吧?”
孟莘搖頭,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面色也依舊紅潤着,“沒事。”
她看了眼還閉着眼的阿莫:“精神海是沒問題了,把人弄醒吧。”
她語氣涼涼道,明溪剛想說讓他休息休息,緩一緩,不料機甲師這麽着急,當下,在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孟莘朝前走了一步,伸手朝阿莫拍下去。
明溪忙伸手要攔一下:“诶诶,輕,輕點。”
但他看上去更像是只是裝裝樣子,眼神很是渴望的看着孟莘拍下去的手掌,自己的雙手還在白色防護服上擦了擦,一副蠢蠢欲動的架勢。
蘭斯注意到他的動作,當即擡起藍色眼睛瞥了眼他,然後不着痕跡朝邊上移動了一步。
孟莘一頭霧水:“我知道啊。”
她拍下去的手并不是想要暴力喚醒阿莫、拉爾。
而是在男人人中處,狠狠掐了一下,留下一個月牙形的指甲印。
孟莘掐了一下,阿莫沒有任何醒來的征兆。
明溪托着腮,遲疑着到:“不應該啊,我這幾天也沒給他打鎮定啊,是不是刺激太小了?”
“要不還是打吧!”
他捂着臉,好像一副沉痛的,不得已下決定的樣子。
但蘭斯的位置,能夠很明顯看到明溪嘴角揚起的興奮笑容。
很好。
他一定要保重自己,絕對不讓自己落到這個庸醫手上。
孟莘皺了皺眉,繼續伸手掐着人中:“不可能啊,傳統古法,絕對有效。”
她無比肯定的繼續用力。
阿莫、拉爾,帝國最英武的機甲單兵,泾河戰役中,戰功累累的帝國上校。
除了雲上天城一事,他沒有任何的污點。
在他就讀軍校、任職軍部的這些年,作為帝國第一主力部隊,主指揮的護衛單兵,他是最風光,也是最強大的存在。
但着一些的榮譽都随着雲上天城的叛亂結束。
從此以後,阿莫、拉爾成為了帝國的罪人。
阿莫、拉爾以為自己終将在無盡的黑暗中結束短暫的一生,但當他感受到一股暖流湧入腦海,緊接着,針紮一樣的感覺傳來,他掙紮的試圖掀開那無比沉重的眼皮。
眼睛緩慢的睜開一道縫隙,刺眼的陽光幾乎讓他流出熱淚。
白色的天花板将無盡的黑暗祛除,他緩慢的,一點點的睜開眼睛。
眼珠顫抖着看向天花板,目光靜默的描繪着上面印刻的字體。
看着被印在天花板上的字,阿莫能想起來,明溪作為機甲師,第一次上戰場,是為了追逐冥頑不靈的弟弟明嶺,在這場追逐中他受了重傷,醒來時看見天花板還以為自己被抓了,不顧身上的儀器就要下床。
這個烏龍過後,明溪在接手第一研究所後,執着的要将所有的天花板全部換掉,換成帶有第一研究所标志的,省得醒來後的傷員以為自己進入了天堂或者是敵窩。
想到這裏,阿莫想要扯動嘴角笑一笑。
但他太久沒有掌控過身體了,以至于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扯動了哪一個部位。
孟莘注意到單兵眼睛睜開的時候,就已經收回了手,緊接着,阿莫的手指顫了顫,躁動的機甲師和指揮全部閉上了嘴。
明溪那些隐晦的,玩笑般的情緒全部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他盯着阿莫睜開的眼睛,眼中似乎閃着光芒。
孟莘走到蘭斯的另一側,她知道,現在這些人最想要的并不是追問血刃的情況,而是見一見這位好久不見的老友。
她已經籌備了很久,不介意多等一時片刻。
阿莫的眼珠從天花板轉下來,他聽不到房間的動靜,只知道下意識在周圍看一看。
然後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上還是帶着幾分不經意的笑,看上去極其不靠譜,那一身防護服被他按照和标準完全相反的方法套在身上,嘴裏還叼着一根煙管。
那根煙管是木頭做出來的。
阿莫一眼就認出來,明溪年輕的時候,為了裝酷,特意去學了煙管怎麽吹出有格調的眼圈,結果在進入軍區之後,發現軍區禁煙,于是遺憾的放棄了自己的煙管裝酷計劃,那幾天他的嘴巴都很不習慣,阿莫知道後,花了一晚上,用木頭做出了一個煙管,能讓他裝酷的同時,解解嘴瘾。
想到這裏,阿莫的目光頓時柔和下來,他試圖用幹澀的嗓子發出聲音。
但這個過程十分困難,就好像讓長久不使用,已經生了鏽的齒輪重新轉動起來一樣。
阿莫張着嘴,嘴唇緩慢的,伴随着聲音動着。
那聲音幹啞嘲哳極了,像磨砺刀刃的鏽跡,發出刺耳的劃拉聲。
“明……溪……”
他有很多音調都沒有念出來,只能聽到細微的氣聲。
但明溪還是聽到了,他哼了一下,很不正經的站直身體,并不标準的将手在額頭邊上敬了個禮。
“到,第一軍機甲師明溪,報到。”
明溪聲音漫不經心的念出兩個人在第一軍見面的場景。
孟莘擡眸看了一眼他,機甲師的背影并不挺直,但聲音約莫有些沙啞。
她低下頭。
确實是很真誠的感情,或許這就是人和蟲族不同的原因。
孟莘想,從最開始,明嶺就是錯的,而她要做對的事。
不僅讓自己活下來,也要讓星際那麽多無辜的人活下來,不是嗎。
孟莘沒有再繼續想,她看了眼阿莫,男人很不熟練的勾着嘴角,似乎盡力想要露出笑容。
他視線從明溪身上劃過去,看向蘭斯。
主指揮深藍色的眼睛像寶石一樣,見到蘭斯的第一眼,阿莫就想到了鑲嵌在赫伯特帝國大廈尖端的那顆藍寶石。
傳說中,那是第一任赫伯特的源晶,在他死後,他将源晶留存在赫伯特帝國,護佑他的子民。
正是因為源晶的存在,讓母蟲沒有辦法入侵帝國大廈。
而每一個軍人,或者說立志要成為一名軍人的帝國子民,從小就會學一首歌謠。
守護閃爍之石。
閃爍之石,藍色的源晶。
阿莫第一次見到蘭斯,就覺得他像極了帝國大廈上的藍寶石,他是他的護衛單兵,主指揮最後的護盾。
“主……指揮。”
“我、回、來、了。”
阿莫只能吐出單個字的發音,這句話要好久才能被他完整的說出來。
孟莘看了眼他們,意識到自己可能要短暫的離開一會。
這個念頭才出來,蘭斯便看向她,神色有些安撫的道:“十分鐘。”
孟莘一愣,突然明白他說的十分鐘是什麽意思,她笑了笑,朝門外走去。
禮貌的關上門,孟莘在病房外回憶着腦海中的信息。
從最開始,葛朗臺校長就知道她是超S級,後來孟莘自己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和S級是有差別的,然後是主指揮,明嶺。
明嶺的話那麽肯定的認為,她沒有達到超S的能力。
帝國歷史中,唯一記載的超S級就是蘭斯,孟莘沉思着想,她一定有忽略掉的地方。
可能就是成為一個完整的超S級的關鍵。
她的思索在想到母蟲的地方被打斷。
身後的房門打開,明溪一臉複雜的看着她:“小孩,進來。”
孟莘跟着他走進來,在椅子上坐下。
明溪感嘆了一句:“你們這些孩子膽子都挺大啊。”
他端起茶杯,瞥了眼孟莘,驚訝道:“老子當年都沒做過搞定血刃的大夢。”
孟莘不可置否,“現在你有機會了,高興嗎?”
她語氣調笑,并不覺得自己的念頭多麽驚天動地,只是看着明溪神色變幻的臉,想到,她還有更狂的。
不但搞定血刃,我還想搞定母蟲呢。
明溪被她說的一哽,手一抖,茶灑了滿手,他當下一拍桌:“牛。”
“我很看好你,有前途。”
明溪誇獎道。
他将手上的茶水在白色防護服上擦了擦,孟莘看着他的白色防護服被沁進去一點褐色,但那衣服上各種顏色都有,看上去多災多難。
阿莫無奈的搖了搖頭,禮貌的看着孟莘:“你想知道血刃的事情?”
孟莘提醒他:“不是我,上校,是我們。”
“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你了解血刃的一切格局構造,甚至是星盜們虛無缥缈的位置,甚至于,我們可能不止能解決血刃,神跡和血刃密不可分,神跡需要血刃來幫他們完成狂化劑在全帝國的擴散,一旦找到神跡,就能通過明嶺,找到母蟲,不是嗎?”
孟莘畫着大餅,她說着,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神跡的确需要血刃,但明嶺不會被血刃牽連,想要通過血刃除掉神跡是不可能的。
但,通過血刃找到神跡的信息,卻極為可能。
“你說得對”,阿莫認同孟莘的說法,也對這個擁有着極高的機甲師天賦和果決心性的軍校生多看了幾眼,“在我進入狂化期間,被一股力量趨使着,為血刃的星盜頭子,赤牙羅賣命。”
“血刃的聚集點在帝國管轄之外的一座廢棄星球上,那裏是星際無數漂泊的星盜短暫的安身之處,星盜們叫他索拉星,他們在索拉星上進行交易,信息傳達,和懸賞,血刃的飛船每個月底都會停靠在那裏,進行能源補充和交易,這是最好的機會。”
阿莫在習慣了說話之後,已經能流暢的發出聲音,但他說話仍舊很緩慢。
“赤牙羅,血刃的主人,S級單兵,他和神跡的人有接觸,手底下有一批被母蟲控制的傀儡人和蟲族,很難對付,也可以從他身上下手,找到神跡的消息。”
“血刃還有一位棘手的角色。”
阿莫道。
“西塔”,孟莘接上,“狄莫納什。”
“沒錯。”阿莫、拉爾點頭,但很快,他笑了笑,“不過幸運的是,西塔和赤牙羅處于敵對狀态,原因……一部分在我,另一部分,是因為赤牙羅想要讓西塔注射狂化劑,将他變成可以由自己控制的傀儡。”
“西塔行蹤不定,據說潛藏在帝國,血刃的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潛藏在帝國?”孟莘有些驚訝。
西塔潛藏在帝國?
阿莫只能依稀記得自己狂化時的記憶,并不知道原因,他當時也只是作為一個傀儡存在。
阿莫确定的點頭:“沒錯,你還記得……額”,他臉上出現了幾分尴尬的神情,孟莘看向他,聽見單兵說,“赤焰星系躍遷的時候,血刃和神跡都有人追逐你的飛行器,也因為這個,我們掉入邊緣星。”
孟莘點頭。
“其實,我追逐的并不是你”,他解釋道,“赤牙羅的命令是讓我殺西塔,作為傀儡,我只能憑借精神波動判斷人,當時你的身上就有西塔的精神波動,血刃的機甲将你當做了西塔,自然就追殺你。”
這個消息讓孟莘短暫的懵了幾秒。
她緩慢的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一點點細節都在腦海浮現。
然後,一個念頭瞬間充斥在腦海。
“西塔,就是,喬恩斯。”孟莘眸光一點點冷靜下來,隐約閃爍着幾分冷漠的利芒。
對這個名字,蘭斯也并不陌生。
“是他。”
“季敏說,有個軍校生失蹤,并向三軍校提出退學。”
孟莘面容一片冷漠:“真是巧,再晚走一步,就逃不了了。”
她慢慢想起有關西塔的記憶,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西塔給了她當頭一棒,讓她知道這個世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孟莘現在還能記得當時的恐懼和驚慌。
死亡降臨的前一刻,連呼吸都要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