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趙王府大廳中。
大趙王趙庭端坐堂前,一身奪目的腥紅是他的标記,清俊的臉容瞧不出喜樂。
堂下的中年男子匍匐在地,不敢擡首,只待堂上高貴的男子發話。
趙庭以修長的中指輕輕地敲高椅耳,在上等的梨花木奏起單調的曲目:叩,叩叩……叩,叩,叩……
在空曠,寂靜的大廳中,那一聲聲的響音像利箭般劃過心髒,中年男子額頭汗水急湧,卻不敢伸手去拭,任那汗珠墜落在地,握時手中的畫軸。直到他以為尊貴的王爺要打發他離去時,
趙庭手指輕輕攏起,從年少時的回憶中抽離,柔聲問:“你,找到了那支钿?”
中年男子微擡眼,回道:“禀親王,小民雖未尋得那钿,卻尋得重要線索,特地呈上。”說罷,舉起手中握緊的畫軸。
趙庭鳳眼一挑,管事接過畫,稍作檢查,呈上給主子。趙庭沒有接過,着管事展開。管事應聲展開畫軸,畫中有一男子策馬而行,與一紅衫女子共乘一騎。男子只有背影,女子鵝蛋小臉,秀麗端莊,一頭烏黑的秀發油亮生光,發間簪着一只金钿。
“這是……”
趙庭傾身,仔細打量。
果然是他一直苦尋不得的石榴钿。
只因這支钿是他親自着人打造,獨一無一,絕無雷同。
畫中女子是何人?
“這畫是東村先生所畫。去年年未,元二郎續娶,其前妻趕宴,後與一名少年共乘一騎繞城一周被東村偶然目睹,故作此畫。小民幾日前在畫坊一瞧,便覺熟悉,購畫回家中仔細打量,便肯定是那支钿無誤,特來告之親王。”中年男子主動解說。
趙庭指着畫中的女子問:“這是何人?”
這只石榴钿并不屬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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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答:“這女子是申畫師,程氏之後。”
申畫師?!
趙庭偏首,從記憶中搜索。
這名字很是熟悉,從哪聽說過?
他向來記不住女子之名,除了這支石榴钿的主人。
申畫師,程氏……
他皺眉輕蹙,尚在迷霧中。
管事道:“申畫師是小程之女,也是聖上谕口親封的畫師,三原國的國寶之一。”
管事一言,終于勾起他的回憶。
小程是他的姨娘,申畫師就是他遠房的小表妹。莫怪有幾分眼熟,她的眉眼有幾分像小九。
着管事收起畫軸,趙庭問:“石榴钿怎會在申畫師手中?你怎不直接購回?”
申畫師簪着石榴钿出席元二的婚宴,已有人向他報告。他次日便着人上門表明購回,可惜申家管事以钿轉手他人而作罷。數日前,他在畫坊看見東村先生的畫作,一瞧便知是他苦尋多年的石榴钿。
辦事不力,不能向親王全盤坦白。
中年男子答:“小民不知石榴钿因何由輾轉落在申畫師手中,已向申畫師提出購回,可惜她說已轉購他人,不便相告。小民唯有前來告之親王,再作定奪。”
趙庭輕喃:“賣?!”
中年男子忙回答:“申畫師此言有假。據小民調查都城所有珠寶買賣商都沒有經手,亦沒有人前往河東竹林。小民認為石榴钿極有可能還在申畫師手中。”
申畫師地位特殊,堂下的男子不敢擅自行動。
尤其是她與皇室那點暧昧不清的關系。
趙庭揚手,着中年男子先行退下。
中年男子一出前廳,一抹額頭,滿手汗珠。
廳內。
親王輕托下巴,吩咐:“将申畫師的資料呈上來。”
“是。”
管事應聲轉身退下,卻被親王喚住。“七弟還是不肯喝藥?”
管事答道:“唐王只想那姑娘回來。”
“哼!”
趙庭笑道:“你,認為本王不應該處理掉那女子?”
管事垂首不作答。
趙庭說:“凡是阻礙趙氏江山的人一律除掉。”包括那支石榴钿的主人,也不例外。
在鵑城又停留了兩日,申畫師沒有喝上一口特獨美味的郫筒酒,便起程返回都城。申畫師回都城的消息,在兩日後的分別抵達趙王府和樊郡王府。孫家,晚了一日才知曉。
回程比較苦悶,有美食卻缺了點鮮美之味,且沒有美酒加持。
申畫師半躺在軟被之上埋怨了數百遍,直呼無趣。
某人為了她的健康和傷口,嚴厲如師,不肯退一步,縱途經酒館酒樓,仍以清淡為主食。申畫師揉了揉扁平的小肚皮,嘆了一口氣,餘光掃向一旁的某女子。
探手執起她的衣袖。
孫苓偏首,關切地問:“怎麽了,可是傷口又疼?”
申畫師美目一閉,捂住肩膀不語,表情痛苦。
那女子一驚,移身靠近,撫上她的額間,再問:“小枝姐姐,那……那兒痛?我着人請大夫。”
申小枝一把抓住額頭的手,氣若游絲地應聲:“心……心疼!”
心?!
明明已經結痂,複元情況良好,怎會突然心作疼呢?!
孫苓想查看她的傷口,卻被某人阻止。
“我好難受呀!孫……孫苓!”
孫苓反手握住她的手,一臉緊張地寬慰:“我剛瞧過,一會就到城鎮了,再忍耐一會哦!再……忍一忍。我馬上找大夫來!”這一劍是她替自己所受的,卻比插在她心口更痛。
她卻無法替她承受。
那畫師鳳眸微眯,開腔道:“我……我肚子裏的酒蟲忍不了啦!就一口,”她豎起一根手指,哀求道:“就讓我喝一口嘛!啊,就一口,我保證就一口。”
孫苓膛然,雙手僵住,呆呆地看着眼前豎起的那根玉指。
“你想喝飲酒?!”
“嗯!”
申小枝重重點頭,一臉興奮地看着她。
孫苓松開交握的手,臉容一冷,回道:“你傷口未愈,暫不宜飲酒。”
一句話将那畫師高躍的枝頭打落。
她仍不死心。“一口,也不行?”
“一口也不行。”
那畫師絕望之下,脫口而出:“一口酒換一個吻,也不行麽?”
對某人來講這是極大,極大的誘/惑。
果然,某人反應激烈,喃喃的重複:“一口酒換一個吻!!”心跳更速。
“是。”
為了換口酒,申小枝決定豁出去了。兩人早已親過,又不差一個吻,皆是身外之物。眼一閉就行了,沒什麽大不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憶起她的傷口,某人緩下激動之情,嘆道:“你還真敢賣呀!”
那畫師坦然道:“有舍有得嘛!”
小手扯住她的衣袖,媚着聲音問:“那,你賣不賣嘛?”
孫苓耳根一熱,忙退開幾步,舉起雙手抵抗。“總之,喝酒不行。就算一口也不行。”
為了她的健康,有什麽是不能忍的。
孫苓咬緊牙關,堅決不投降。
申畫師惱瞪她一眼,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一路吵吵鬧鬧,幾日後終于抵達都城,一行人直接前往孫府,而在孫府等待她們的可不止是孫家人,秀娃和檀香,還有一隊來勢兇兇的不速之客。
孫苓扶着申小枝入門,尚未入前廳,秀娃便沖上前抱住申小枝的小腿,小腦袋蹭了蹭,依戀的着母親的氣息。
申小枝彎身抱了抱他,笑道:“我的好秀娃,想阿娘了!”
秀娃點頭。
廳前,檀香和少年站在不遠處,笑看着她。檀香道:“姑娘,歡迎你回來!有個好消息,河東的家已經修葺完畢。”她是故意的,見孫苓親昵攙扶着申畫師入門,她怕自己擔心之事終會成真。
孫苓俊臉一凝,沒有作聲,倒是申小枝擺手道:“知道了,辛苦你了檀香。”
申小枝推了推孫苓,提步走向檀香,輕聲問:“一切都準備好了麽?”
檀香答:“按照姑娘吩咐,都準備好了。”
申小枝笑了笑。
門外,突然沖進了一隊黑衣侍衛,黑壓壓一片,來勢兇兇,申小枝拉住兒子,将他交給檀香,檀香将阿秀推到身後,再瞪着這群湧入的侍衛。恐怕是來者不善,姑娘前腳剛入,後腳便來。
不等申畫師出聲,孫苓惱斥:“不者何人,怎擅闖孫府?”
侍衛垂首立于一旁,沒人作答。
不久在一片黑暗中湧來一點腥紅,那紅是刺目的,甚至是傷人的。
趙庭走來,一站,輕聲問:“誰是申畫師?”
申小枝移步,一回首,迎視趙庭的打量。
趙庭鳳眸一眯,流露出一絲驚訝。這女子的眉眼真像趙家人,與小九真有幾分像,是像程氏的關系?!
她說:“我就是。不知閣下是何人?”
面對一隊軍隊,她一臉淡定,引得趙庭幾分贊賞。“本王,姓趙,名庭。”
三原國五皇子,人稱大趙王的趙庭。
申小枝不悲不亢地回道:“申某見過親王,不知親王尋申某有何事?”她一向不與皇家人往來,故不知有何事要大趙王親自出面。
趙庭從袖中拿出一張圖,在她面前展開,問:“聽聞這支钿在你手中。”
申小枝一見,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她借來戴過一回的石榴钿。
“這支钿不在申某手中。”申小枝據實回答。
趙庭問:“那在誰手裏?”
“申某不知。”
“哼,好你個申畫師,竟敢欺瞞王室。”他揚手道:“不說實話,就押回去!”
孫苓想動,孫家人早将她壓住。
倒是在一旁的阿志沖在申畫師面前,對她說:“你果然是我的主子。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千歲不變,歲月流長。”
申畫師不懂其意,只道:“阿志,你退下!”
以他一人之力,對抗一隊精銳的侍衛,無疑是送死。
申畫師對大趙王說:“我會随你回去。讓我先跟孩子道別一句。”
躲在檀香身後的阿秀淚流滿臉。
趙庭同意。
申小枝走到檀香面前,輕聲說:“去找樊郡王告訴他我在大趙王手中。”說罷,抹了抹兒子的淚珠,道:“秀娃乖,阿娘有事要出去一趟,一會就會回來的哦!男子漢,不要哭!”
阿秀點頭,強忍着淚珠。
臨行時,卻聽到孫苓痛呼一聲:“小枝姐姐!”
申小枝回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對孫四道:“請,看好她!我一會就回。”說罷,随着這片黑潮退去,退出那雙燦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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