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儲秀宮
皇後和雍親王福晉正在說着話，旁邊的塌上坐了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他穿着精致的小袍子，正玩着手中的九連環，專心極了。
這是三阿哥弘易，皇上幼子。
“一轉眼都過去十幾年了，弘曜都成親了。咱們也老了！”皇後眉目舒緩，臉龐秀美，語氣溫和，一點兒都不像她話中老了的樣子。
雍親王福晉笑了笑，“是啊，皇後娘娘就等着抱孫子吧，看着太子對太子妃很是愛重。”
愛重？皇後挑眉，那根本就是愛到骨子裏了。
“對了，弘晖也十五了吧？”皇後喝了口茶水，換了個話題，“差事幹得還好？”
“恩，今年剛十五，”雍親王福晉提起文武雙全的大兒子就止不住地笑，“跟着他阿瑪在戶部呢，挺好的。”
皇後點點頭，眸光沉靜信賴，拍了拍雍親王福晉的手，“這樣也好，子承父業，也可以去別的地方，六部都是親叔叔，虧待不了他。”
雍親王福晉看皇後眼中的親近，不由得感動，“哎，謝過皇上皇後。”
皇後當太子妃的時候就和她很是親近，雖然也有當時的四阿哥是太子一派的人的原因，但她們兩人脾性相投，這才是越來越親近的根本原因。現在，皇後和皇上又暗暗流露出栽培下一代的意思，還頭一個告訴她，這讓她怎麽不感動呢！
正說着話，突然一個小宮女闖進來，看衣服是二等宮女，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啓禀皇後娘娘，長樂郡主落水了！！！”
“什麽？”皇後和雍親王福晉大驚失色。
長樂郡主落水了，皇後貼身姑姑善梅趕緊叫識水性的婆子下去救人。
都是女子，不至于被男子救下以身相許，而且婆子力氣大；同時讓巡邏的侍衛隊把守着這裏，不讓那些有心之人有可趁之機。
“救上來了！！”
善梅姑姑趕緊拿來一件披風包裹住長樂郡主，讓力氣大的宮女背着她去往最近的儲秀宮，長樂郡主被救上來的時候看到善梅姑姑，放心地暈過去了。
宣易歡是江南宣家的二房嫡女，她的母親是孝莊太皇太後的幼女，也是康熙帝的小姑姑，榮安大長公主。
榮安在蒙古被打散後回到皇族嫁給她喪妻五年的父親。因為是康熙帝唯一的長輩，在母親生下她後，太上皇破格峰她為郡主，并授予稱號“長樂”。
宣家家風清正，沒有納妾的傳統，都是一夫一妻一輩子。宣家祖母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襲爵，次子是江南知府，三子在京城做官，可謂顯赫。
宣易歡是父親的嫡長女，也是她這一輩第唯一一個女孩，深得父親叔伯和祖母的寵愛。
她長到十六歲那年見到了大哥的同窗衛若顯，衛家嫡長子。
衛若顯斯文俊秀，又說得一口甜言蜜語，哄得她對他好感頗高。但因為父親和母親都說此人心術不正，她就不再關注他了。
之後她十八歲那年，父親高升進京，她在宮中落水卻被衛若顯救下，失了名節。迫于世俗，她只好嫁給他。
衛若顯對她還算不錯，沒什麽姨娘同房之類的，但在五年後一次撞見他和男子歡好這一切就成了個笑話。
她親耳聽到他的丈夫說自己是個斷袖，只喜歡男子！
成親五年還從未和自己的丈夫同房，這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她以為他是有隐疾不便明說，因此也不強迫他。
好哇，居然是個斷袖！
她氣急攻心下暈了過去，睜眼就是在水中，之後被婆子救了上來，看到善梅姑姑的那一瞬間她安心了。
上輩子她聽過她的名號，善梅是皇後的貼身姑姑，處事妥帖。
有善梅姑姑在，而且這輩子也不是被衛若顯救上來的，那她這次應該不會再被迫嫁給那個斷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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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儲秀宮偏殿，皇後坐在小塌上，雍親王福晉為避嫌，剛才就出宮了，現下這裏只有皇後自己。
“……統領抓到了一個脫了外衣的男子，他想下去救人……”善梅對皇後禀報事情的來龍去脈，“是衛家嫡長子，今年的科舉探花，衛若顯。”
皇後面色凝重，這長樂郡主是太上皇唯一在世姑姑的女兒，每年都不忘給她們的賞賜，極為看重。
這衛若顯膽子太大了，居然敢在宮中暗算郡主！
“還有什麽，一并說了！”皇後見善梅面露難色，欲言又止，示意她說下去。
“瑜貝子剛好進宮，剛才親自來看望長樂郡主。”善梅眼神奇怪，“神色，頗為……關切。”
瑜貝子是太上皇的十五阿哥，去年十八歲的時候開府剛剛被封了固山貝子，經常來宮中看望他的母妃密太嫔。
“瑜貝子還在？”皇後問道，現在男女大妨沒那麽重，兩人單獨待一會兒也沒什麽。
善梅想了下，“恩，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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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進去看了看，這哪是“關切”，這是“少年的喜歡”！
瑜貝子松開床上長樂郡主的手，起身想行禮，卻被皇後攔下。
“行了，你還跟我客氣？郡主如何了？”皇後關切地問道。瑜貝子和太子一起長大，關系不錯，和皇後也很親近。
瑜貝子坐下後繼續把人家姑娘的手放到自己手中，神色擔憂，“太醫來過，說很快就能醒了。”
皇後看着他的動作簡直想哭，這不是那個誰，在宮中的時候弘曜經常對太子妃做的嗎？拉着人家姑娘的手，死死地盯着，跟個劃地盤的野獸一樣，誰也不讓靠近。
瑜貝子允禑身形欣長有力，氣質溫潤，長相俊秀端方，十分斯文。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久了，就被傳染成這個樣子了。
“咳，”皇後坐在離床稍遠一些的椅子上，這完全是下意識地習慣，她平時和太子妃就離得這麽遠，“允禑心悅長樂郡主？”
允禑驚訝地看着皇後，眼中滿是“我表現得這麽明顯？”。
皇後心裏嘀咕，傻子才看不出來你眼裏的喜歡。
“恩，我很早之前就喜歡她了。”允禑眼中深情似海，滿是追憶，“有十年了吧。”
哇！皇後用帕子掩嘴，驚天大秘密！
不知道是皇後慈愛地眼神，還是氣氛剛好，允禑說起了他暗戀的故事。
“第一次見面是十年前，易歡随着榮安姑奶奶進宮的時候，她當時穿了件紅色蒙古服，手裏拿着長長的鞭子，指望着用鞭子勾到樹上的梧桐葉，但個頭太小，根本勾不到。”
說到這裏，他低眉輕輕笑了一聲，小小的長樂郡主十分可愛，可愛的讓人想把她抱起來。
“弘曜也在場，不過他向來不會記得這種事兒。”允禑無奈地笑了笑，弘曜不喜女子，更不會關注當時只有八歲的長樂郡主。
“那你那時候就喜歡她啦？”皇後眼神八卦，都維持不住她端莊的氣質了。
允禑紅了臉，“恩，那時她就闖到我心裏了。”偷偷地念着，不敢叫人知道，也因此，一直沒有福晉。
然後長樂郡主回了江南，十年後進宮，就看到落水的長樂郡主被婆子救上來。
“可是你怎麽知道你以為的喜歡是喜歡呢？若是小時候的感興趣呢？”皇後嚴肅着臉，喜歡這種事可不能亂說！這是不負責任的！
允禑把長樂郡主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心跳劇烈，“因為看到她，我的心就告訴我，我喜歡她。”
皇後突然紅了眼，為他眼中的深情，也為他一直拒婚的等待，輕聲問道：“那你想讓皇上賜婚嗎？”
允禑搖搖頭，看着床上臉色蒼白但不失明媚之色的長樂郡主，“我要先問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
皇後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眉目溫和，“她會答應的。”
“好，那就借皇嫂吉言了。”允禑笑着，黑黑的眸仍是放在長樂郡主身上。兩人都知道，長樂郡主一直都是醒着的，但她沒睜開眼，他們就當沒看見。
皇後出去後，允禑吻了吻她的手背，炙熱滾燙，近乎呢喃，“你會答應我的，對不對？”看到她頻繁抖動的睫毛，他無聲地笑，真可愛啊！
其實他原本想的是偷偷地給她遞信，但不知為何，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抓住她！不然這輩子都無緣！
他選擇遵從自己的心，緊緊地抓住她，她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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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郡主還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也難怪，她上輩子一直順風順水，這輩子也沒那麽機警。
她內心複雜，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個人一直在心中念着她嗎？
怪不得，上輩子她在成婚之前收到過一封信，上面寫着“你喜歡衛若顯？”。那時的她對衛若顯有好感，又因為看重世俗的眼光，才答應了親事。
她沒回，而那封信被她壓在箱子底下。
原來是他嗎？
長樂郡主感覺到他印在自己手背上的吻，驚得差點兒睜開眼，但她忍住了，不能醒，醒了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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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雍親王福晉進宮來聽八卦。
“哎你是不知道，當時小姑娘眼睫毛顫得啊，”皇後笑的樂不可支，連眼淚都出來了，“那小子真壞，存心逗弄人家。”
“哈哈哈，小姑娘怕不是要被吓死！”雍親王福晉也幸災樂禍，八卦最好玩了。
“允禑也是個心黑的，明知道人家剛落水，就弄出來這麽大的秘密，怎麽睡覺？”皇後眼裏滿是揶揄，和雍親王福晉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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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梵音的前世。
“喜歡就搶過來，你傻嗎？”弘曜煩着呢，被苦悶的允禑叫出來喝酒。早知道--算了，陪陪他呗，都是苦命人啊！
他喜歡的那個夢中人一直沒出現，怎麽找都找不到。弘曜每天一張閻王臉。這個人喜歡的人就在眼前，還不死死地抓住。
“我，”允禑喝了口酒，白玉的面容上全是苦悶，“我怕她不要我。”他給他的信現在都沒回信。
？？？
你在逗我？
大清貝子，一表人才，潔身自好。
弘曜不理他，喝酒！他找人找的快瘋了。
兩人不再說話，一直喝酒，直到月上中天，才被小厮扶回去。
直到長樂郡主嫁給衛若顯後的第二天，宮中。
“你确定要去嗎？”密太嫔淚眼朦胧地望着自己的兒子，他才十九歲，就想自我放逐了嗎？
“兒子不孝，母妃保重！而且還有允祿在。”允禑紅了眼，不敢再看母妃，磕了三個頭，轉身走了。
允祿是康熙帝十六子，密嫔所出，只比允禑小兩歲。如今已長大成人，有他在，允禑出海也放心。
弘曜和允禑一起上了出海的船，弘曜眸底含着微弱的希望，而允禑眼底全是死心和決絕。
直到八年後兩人再次回到大清的土地上，允禑才知道，他心底那個女子死在了三年前，因為她嫁的那個人是個斷袖，和男子厮混被她發現，氣急攻心就這麽去了。
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允禑不管不顧地挖出她的屍骨，在京城的某處山上落戶，孤寂終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