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任性
一室靜寂。
餘笙笙從沒見過霍昭琦這般嚴肅的樣子,一時有些目瞪口呆。她餘光看了眼小姑,見她面無表情,心中不由惴惴。
其實,她知道,小姑是個很嚴厲的人。
這也是她為什麽住進來後,明明受到諸多寵愛,卻都無法交心的緣故。
小姑溫柔和善的外表下是個極強勢的人。
相比霍家百年大族、豪奢之家,小姑的出身僅算個暴發戶,但她卻能高嫁進來,并獲得老夫人的認同,其能力手段可見一斑。
餘笙笙不想她因為自己跟兒子生氣,忙說:“三爺沒欺負我,是我自己想獨立學習,不想麻煩別人。”
餘盈聽了,接話笑了:“好孩子,你就是想太多,心思重,只是學習,能添什麽麻煩?快,也累了吧?先回房休息會,待會要開飯了。”
她三言兩語把餘笙笙哄回房間,瞅了眼兒子,冷了臉:“跟我上樓!”
霍昭琦沉默不語,皺眉跟着上樓,進了書房。
“将門關上!”
餘盈走到窗戶前,轉過身,忍着怒氣,冷聲質問:“你是哪根神經不對?在笙笙面前拆我臺?”
霍昭琦依舊是沉默,只眉心跳了跳,明顯不服氣。
餘盈看到了,臉更冷了:“不該管的,不要管!”
“笙笙的事,我怎麽不能管?我是她表哥!”
“仔細想想你這表裏有幾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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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這是說什麽?”
他眼眸裏都是不可置信:“你對笙笙——”
“我對笙笙自然是真心的。她是個好孩子。”
餘盈自覺失言,及時停住了,緩了一口氣,轉了話題:“不提她了。你今天怎麽回來這樣早?不是讓你趁暑假跟你哥哥學做事?”
霍昭琦對經商沒興趣,一聽就頭痛,立刻敗下陣來:“也沒什麽可做的事。”
他近來沒碰到好的劇本,就清閑了些。于是,就經常被餘盈趕去公司。
“沒做的事,你就找事做。年紀輕輕的,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別以為拍了幾部電影,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一提到拍戲,她就立馬從優雅貴婦變唠叨婆子。
霍昭琦不耐地打斷:“我還是學生。”
這話算是踩到雷、區了。
餘盈臉一板,又責問上了:“你小叔就不是學生了?他還比你小四歲!老夫人有當他是學生,少帶他做項目?要不是他體質特殊,甚少外出,你以為霍家還有你們兄弟倆的出頭之日?”
“又提小叔?”
霍昭琦頭大了:“小叔怎了?媽,你別操心這些,行不行?”
“攤上你們兄弟倆,我能不操心嗎?”
“行,你操心吧。我有事,不在家吃了。”
他轉身出了書房,本來想陪小表妹用午餐的。
想一想,還是算了吧,這頓飯吃不起了。
母子倆不歡而散。
餘盈掐着太陽穴,靜靜在房間呆了好一會,再出來,依舊是溫柔含笑的貴夫人。
午餐時,就去明熠樓學習一事,她又提了:“你想自學,可以自學。小姑呢,百分百尊重你的意見。但是,明熠樓那邊也不能突然落下。不然,老夫人那邊不好交代。”
這個結果算是差強人意了。
說了去明熠樓學習,只一天就告罄,是對誰有意見?
只能慢慢減少去的次數。
餘笙笙知道小姑的難處,不好意思地笑笑:“給您添麻煩了。”
“你這孩子……”
餘盈笑笑,伸手夾了塊肉片給她:“好好吃飯吧。”
如此,下午的課程還是要去的。
餘盈在她離去後,找了女仆秋子談話:“小姐有些排斥三爺,你知道內中原因嗎?”
也許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兩人也有過近距離相處。
事情超出了她的預料。
秋子聽到她這麽一問,不由得想起自己受罰的事。夫人讓她跟着餘小姐去明熠樓,難道明為照顧,實為窺探?又想起三爺在夫人去參加餘家真千金宴會時來探病,聽了她們幾句八卦,還用蛇吓唬她們,最後臨走時,又勒令她們不許傳出去……
想着,她張開嘴:“三爺有來過……”
彼時,餘笙笙已經到了明熠樓。
依舊是沒有老師來,霍熠充當老師,時不時提點幾句。
與上午的不正經相比,下午的他安分許多,抱着個電腦噼裏啪啦敲個不停。
餘笙笙生了點好奇,偷瞥一眼,密密麻麻的代碼,明顯超出她的理解範圍。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不明覺厲,尤其是他面容嚴肅認真、氣質沉着冷靜,很有種精英風範兒。
一個下午很快過去。
霍熠關了電腦,放到桌子上。看到她投來的視線,眉眼一擡:“有事?”
“沒事。”
“有不會的?”
“還好。”
她收了書本,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要回去了。”
他沒攔她,站起來,送她下樓。
餘笙笙甚少見他這麽好說話的樣子,一時還挺不習慣。
當然,他不找事,她也不主動挑事。
只是,讓他不找事是很難的。
第二天下午,他就找事了,也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堆樣式老舊的衣服,非要她換上。
餘笙笙挑起幾件衣服,眼裏難掩嫌棄,這奇葩審美啊……
不過,她換上了,不打算因這點小事跟他起争執。
誰想,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他陰沉的臉色。
她心裏一咯噔,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冷飕飕盯着她的脖頸,冷然問:“我送你的玉觀音怎麽不戴上?”
果然是被發現了。
餘笙笙心虛地扯謊:“太貴重了,怕弄壞了。”
這似乎是個好理由。
霍熠臉色好了些:“弄壞了,再買,不值幾個錢,下次戴上。”
餘笙笙低聲應了:“好。”
表面暫時維持和平。
兩人去書房學習。
在經過兩件不愉快的小插曲後,終于有了點愉快的收獲,那就是霍熠的教學方式讓她受益匪淺。
霍熠實在是個極聰明的人。
說是少年天才也不為過。
他的解題方法很精準,也很好理解。
而且,他還很會規劃課程,跟他學習,往往事半功倍。
餘笙笙抛開一些成見,對他的才華還是很欣賞的。在稍作休息期間,便好奇地問一句:“你自己都不用學習的嗎?”
“你以為我還在學初高中課程?”
他言語驕矜,姿态傲慢。
餘笙笙不喜他這副模樣,加上跟他熟悉了些,便譏诮一句:“那說說看,你都學了什麽神仙課程?”
神仙課程自然是高等數學、天體物理、量子力學等。
霍熠也不回答,只笑一句:“敢打趣我了?”
餘笙笙秒慫,收回視線,乖乖做題了。
室內安靜下來。
沒兩分鐘,霍熠開了口:“你呢?都學了什麽?我聽人說你琴棋書畫都很擅長。”
“沒,就随便學了點皮毛。”
“皮毛也成,随便露兩手給我瞧瞧。”
餘笙笙:“……”
她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霍熠掃一圈,站起來,從書架上拿出一盒竹制圍棋:“來吧,我們下圍棋。”
他很積極,迅速擺放好,讓她黑子先行。
餘笙笙沒得拒絕,只能握着棋子,審視棋盤,猶豫着如何出手。面對霍熠這樣看着就很厲害的人,她對自己的棋藝沒什麽信心。
“想什麽呢?想要玩賭注嗎?”他問。
“不要。”
“小賭注。贏的人答應輸的人一個小要求。”
這一聽就有陷阱。
餘笙笙防備心很重,搖頭道:“不要。”
那麽,只能正常下圍棋了。
誰想,厮殺半小時後,竟然是她贏了。
餘笙笙:“……”
她一萬個後悔,早知如此,應該下點小賭注,比如給她個安靜的學習環境什麽的。
世上沒有後悔藥。
但霍熠給她後悔的機會:“還要不要玩賭注?”
餘笙笙遲疑了,總覺得他在誘惑她進陷阱。不過,轉念一想,總這麽畏懼也不是一回事,也該進陷阱看他打什麽主意。
所謂不進虎穴,焉得虎子,便是如此。
“好。”
她應下,“你想玩什麽賭注?”
他更爽快:“聽你的。”
餘笙笙思索了片刻道:“能不能讓我見見真正的老師?”
她總跟他待在一起學習,傳出去也不好。
霍熠聽她這麽說,立刻皺起了眉:“我教的不好嗎?”
“總這麽耽誤你學習就不好了。”
“虛僞!”
他不滿意了,第一次犀利直指她的性格:“你怕什麽?謹小慎微個什麽勁?表達自己的想法就這麽難?”
餘笙笙難堪的紅了臉,辯駁道:“我不是你,總有些難處。”
“什麽難處?”
寄人籬下,身份尴尬。
書中炮灰,命運坎坷。
沒有一點安全感。
可這些無從開口,只能沉默。
霍熠見她沉默,還一副忍氣吞聲、謹小慎微的樣子,又不爽了:“起初,我以為你是初來霍家,不熟悉環境的拘謹羞澀,但相處這些天,你一直在壓抑自己,無論我做什麽,你都忍氣吞聲、甚少提出反對。不否認,你年紀小小,洞察力很好,也很會讨人開心。但是,真虛僞!”
最後一句真犀利、刻薄。
餘笙笙最初的難堪過後反而淡定了:“我便是這樣的人。三爺不喜歡,我也沒辦法。”
“我有辦法。”
“什麽辦法?”
“随意些,甚至任性些就好。”
這是覺得她太乖了?
“想看我随意任性的樣子?”
餘笙笙略帶諷刺地笑着,倏然站起來,收好書,二話不說抱起來就走人。
她用行動任性給他看!
霍熠:“……”
他驚了片刻,追出來:“餘笙笙?”
餘笙笙駐足回頭,依舊是帶着點諷刺的笑:“三爺還有什麽指教?”
這可真是大型打臉現場了。
偏霍熠還不能發火,只能硬着頭皮,點點頭,很認同的模樣:“不錯,繼續保持。”
餘笙笙:“……”
她穿着他準備的那身衣服回了住處。
餘盈看到了,驚聲問:“這衣服?怎麽穿成這樣?”
餘笙笙眨着無辜的眼眸:“三爺那邊冷,特意給我準備的。”
“這都什麽服裝?快去換了。”
“哦。”
她應聲,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到了門前,又回頭:“小姑,三爺讓我明天不要過去了。”
餘盈眉頭皺得更深了:“怎麽回事?”
“不知道呢。”
她依舊眨着那雙無辜的大眼睛。
餘盈看她這模樣,揮揮手,沒再問了。
餘笙笙轉過身,懷着小愉快進了房。
太太似乎聽到她的腳步聲,就候在門後等她,等她進來,喵嗚一聲,跳到了她懷裏。
餘笙笙被它胖乎乎的體重撞得後退幾步,待抱穩了,唇角抑制不住笑意:她幾乎能想到小姑詢問霍熠時,他有口難言的樣子。
沒錯,霍熠确實有口難言了。
面對大嫂的電話詢問:“笙笙說,明天你不讓她過去了。怎麽回事?還有她那身衣服……”
他竟然一個也無從作答。
難道說那衣服是他覺得好看讓她穿的?
至于不讓她過去,那是她扯的謊?是她自己不想過來?
霍熠不能拆穿她的“任性”之舉,只能默默吃虧,默默挽回:“嗯,我明天讓她休息一天。”
“原來這樣。”
電話那邊的餘盈松了一口氣,笑說:“那孩子吞吞吐吐的,我還以為是哪裏惹你生氣了。”
霍熠聽得皺眉:“為什麽覺得她會惹我生氣?”
“她年紀小,難免有不懂事的地方。”
“沒有。我倒覺得她太懂事了。”
這話滿滿的維護之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有人撐腰,女主要開始“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