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重晚光

第66章

失去聯系的第五個小時，若不是知道奚南是被他父親叫走的，向晚光都要報警了。

崔桡坐在向晚光對面，見向晚光臉色極差，給他倒了杯水，安慰他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們再等等看。”

向晚光應了一句，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他垂眸盯着桌子上的手機，像要把它看穿一樣，可盡管如此，手機也沒有任何反應，更別說亮起屏幕，顯示出他正期待的人打來的電話。

雖然向晚光克制得很好，但崔桡仍能看出他心情很浮躁。

“向晚光，你……”崔桡張嘴，正想說點什麽，但是向晚光也剛好擡頭，打斷他的話，“你有他父母的聯系方式嗎？”

崔桡有心想幫向晚光，可無奈實在沒有聯系方式，便只能搖搖頭，“老師那應該有，要不我幫你去問問？”

怕向晚光心裏期望太大，崔桡頓了頓又說，“不過你也別太期待，奚南留的不一定是他父母的電話。”

想到以前聊到關于父母時奚南的表情，向晚光并不意外崔桡說的話。崔桡見向晚光還在堅持，也沒再勸，拿出手機準備去翻班主任的電話。

但在他電話打過去前，向晚光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卻響了。向晚光一驚，動作迅速的拿起手機看，可很快臉上卻爬上失望，因為來電不是奚南。

是外地的電話。這若是放在往常向晚光可能就直接拒接了，只是此時他不知道怎麽了，竟然點了接聽，存了百分之幾的希望，以為是奚南借別人手機打過來的電話。

只是結果在讓向晚光失望的同時，這通電話也讓向晚光驚訝，因為來電人是奚南名義上的父親奚遠城。

半個小時後，向晚光按照奚遠城說的，趕到了茶館，由工作人員領進了隔間。

在突發這件事前，向晚光曾想過很多次和奚南父母見面的場景，他想或許那時他還有很優秀，能夠讓奚遠城足夠放心将奚南交給他，但那個時候他一定能夠給奚南想要的生活。

而此時此刻的見面，是向晚光從沒想過的。

向晚光斂眸，遮去眼底的情緒波動，在奚遠城對面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叔叔，奚南在哪？”

奚遠城有着大多數的上位者都有的劣根性，自以為高人一等，容易看不起旁的人。但是向晚光走進來的一瞬，奚遠城看着面前還未成年的少年，剎那間仿佛看見了十年後的他。

盡管奚遠城眼界高，見識到的優秀的人數不勝數，可在這一刻，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向晚光身上有股氣質，讓人和同齡人區別開來。

如果現在沒有奚南這事，奚遠城毫不懷疑他會對向晚光刮目相看，甚至還能坐下來和他好好聊聊。

只是有奚南橫在他們中間，那哪怕向晚光再優秀，奚遠城也對他喜歡不起來。

成年人處理事情，出手又快又狠，正中紅心。奚遠城笑了一下，勝卷在握道，“我能幫忙治好你父親的病。”

接到一中教導主任打來的電話後，奚遠城連忙讓助理去查向晚光了，好知道奚南這次找的是什麽貨色。

本來奚遠城以為奚南再不濟找的也是單于那一類的，家裏雖不至于大富大貴，卻也該小有資産。然而在看完助理發過來的資料後，奚遠城才知道奚南找的人不一般，不僅家裏沒錢，相反還欠了一身債。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大問題。所以奚遠城在清楚向晚光家底後，就沒将向晚光放在心上，明白對付這一類人，用錢是最好的打發方法。

如果事情沒解決，那就再多花點錢。對于負債累累的向家來說，他這樣做無疑是太大的救贖。

可是奚遠城不知道的是，向晚光和單于不一樣，并不會心動他給出的條件，也不會因為這個而放棄和奚南的感情。

所以向晚光聞言扯了下嘴角，沒搭他這茶，重複了剛才的問題，“奚南在哪？”

奚遠城也沒回答向晚光的問題，笑了下提醒向晚光，“我給你的選擇最好。”

向晚光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腕，不合時宜的想起每次情事裏，若是他他做得狠了，奚南就會眼裏含淚的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現在手腕上還能看出淺淺的牙印。

向晚光想到奚南眼裏的淚，又記起奚南少有的情緒失控，他忽然就笑了。向晚光喝了口茶，再擡眸時已經收拾好眼底的情緒，他沒接奚遠城的話茬，倒是語氣平淡的問了他一個問題，“奚南生日您記得嗎？”

奚遠城皺眉，不喜向晚光提出來的問題。

在奚遠城的記憶裏，上一次陪奚南過生，還是十來年前的事，後面這些年他和苑然在世界各地，每逢奚南生日最多是提前給他寄個禮物回去，又或者給奚南打一筆錢。然而近幾年他和苑然都忙，奚南又不缺什麽，漸漸的奚南生日時他們也少有交流。

見奚遠城沉默下來，向晚光心中了然，随後心抽疼，恨不能立馬跑到奚南身邊，将他抱在懷裏，好好哄上一哄，因為今年生日時，雖然奚南沒明說，可是向晚光能看出來奚南在期待奚遠城的電話。

只是直到生日過去，奚南還是什麽都沒收到。

奚遠城不想和向晚光糾結這沒意義的話題，他喝了口茶，重回最開始的話題，擺出他的條件，“縣城醫院再好，條件也就那樣，而且你父親的病不輕，縣城醫院沒那個條件治好，”奚遠城頓了頓說，“但是你要是答應我的條件，我能請最好的醫療團隊、送你父親去中國最好的醫院。”

向晚光看向奚遠城，眼神平靜，後翹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服，”奚遠城見向晚光這樣，跟着笑了下，近乎殘酷道，“但你沒辦法。”

“向晚光，你才十七歲，一輩子長着呢，未來有的是香車美人在等着你，犯不着這麽小就私定一生，說會和誰白頭到老。”奚遠城說，“而且我的兒子我了解，你真以為你們能一直在一起？”

奚遠城好似沒看到向晚光的表情變化，笑了下繼續說，“一年前，差不多的時間點，同樣的事情，奚南說了相似的話，”奚遠城放下茶杯，視線落在向晚光身上，“可是後來呢？”

向晚光知道奚遠城說的是單于，那個他還沒和奚南在一起時，他就知道的男生。向晚光垂眸，借此平複心情，免得被奚遠城牽動情緒。

“不過兩天，奚南就走到書房跟我說，他願意分手，讓我幫他轉學。”奚遠城笑了起來，殘酷道，“所以你以為這次奚南會怎麽選擇？”

奚遠城頓了一下，補上最後一刀，“更何況，以你的條件，你能給奚南什麽樣的生活？”奚遠城在笑，絲毫不在意向晚光臉色已經極差，“而在我們這邊，奚南是奚家大少爺，要什麽沒有？”

奚遠城不是第一個跟向晚光說奚南冷酷的，他自然也不是第一個提醒向晚光他們身份差距的，可是奚遠城說的話卻是最戳向晚光心的，因為別人說這些時，向晚光或許還可以厚着臉皮說再給他一點時間，到時候奚南要什麽他就能給他什麽。然而在上市公司的當家主面前，向晚光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給自己辯解都不會。

向晚光知道，再給他一百年，他也沒法做到奚遠城這一步。

奚遠城看了眼向晚光的臉色，滿意的笑了。在強行帶奚南回去後，奚遠城想過奚南會像上次那樣和他大吵一架，然後再鬧着不

肯分手，一遍遍強調說這輩子非向晚光不可。可是讓奚遠城意外的是，奚南這次卻是十分沉默，一路上什麽話都沒有，在到酒店後任他說什麽，奚南也只是坐在旁邊笑。

如果奚南鬧騰暴躁點，奚遠城倒覺得這次會像上次一樣的故事發展走向，但是現在奚南安靜到不說話，饒是自信滿滿的奚遠城，也能察覺到不簡單了。

不過商場打拼多年，什麽場面沒見過的奚遠城，倒還不至于真被這種事為難住，所以他找上了向晚光，企圖從向晚光這下手。

向晚光低着頭，腦中不斷閃現剛才奚遠城說的話，随後揚起嘴角笑了下，再擡頭時又變成了剛進來時的沉着，“我确實做不到。”

“但是您忘了一點，比起無憂無慮的生活，現在這個階段的奚南，他更需要的是陪伴。這點我可以給他，您們不行。”向晚光還在笑，說話的語氣帶着不合年齡的成熟，“至于您說的另外一點......”

向晚光輕聲笑了下，說，“我不否認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或者可以說極大可能這輩子我也達到不了您這種高度，”向晚光直視奚遠城眼睛，沒有絲毫畏懼，“不過就像您說的，我們年齡還小，日子還長，誰也無法确定未來會朝哪個方向發展，而我又能帶給奚南怎樣的生活。”

“初生牛犢不怕虎，夢比天高。”奚遠城評價道。

向晚光不予置評，依舊在笑。他想到最開始那個話題，又記起奚南因為父母而傷心難過的神情，停頓一會，才說，“您們不在意他，沒關系，我在意他寵着他，”向晚光嘴角弧度上揚，補充道，“如果您們不能讓他快樂，還請讓他留在我身邊。”

“我真的很喜歡他。”向晚光停了下來，正想補充完後半句話，偏偏這時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本來向晚光是不想接的，怕電話打亂他們的聊天節奏，但是在看清來電人後，向晚光眉頭一皺，不好意思的對奚遠城笑笑，然後點了接通。

可這通電話，卻一下子讓向晚光從天堂跌落地獄，邵芳說向父病情加重，讓他快點回去一趟。

茶桌不大，邵芳說話的聲音又不小，所以坐在向晚光對面的奚遠城，清楚地聽清了電話那邊的邵芳說的話。他朝向晚光看出，臉上挂着笑，聲音冷道，“現在還要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