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重晚光

第61章

奚南翻開向晚光最近在做的題，正想轉身去廚房問向晚光怎麽題目越來越難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就亮了起來。

是奚遠城打來的電話。

奚南皺眉，想不通萬年不給他打電話的奚遠城，這會怎麽就突然給他打電話了。奚南拿起手機，猶豫了下，還是回了房間，才點了接聽，“喂。”

奚遠城大概在忙，電話接通後又沒有說話。奚南也不急，安靜的等奚遠城忙完。

幾分鐘後，奚遠城的聲音響起，“什麽時候放假？”

“問這個幹嘛？”奚南不答反問。

奚遠城有些不悅，直道，“你回答就行了。”

奚南嗤笑，心說這麽久了奚遠城也沒變過，還是以前那個樣子，“七月初。”

“補課嗎？”奚遠城問，“幾號開始，幾號結束？”

“我怎麽知道。”奚南笑着說，“想知道的話，你就打電話去問老師呗。”

奚南語氣輕佻，卯足勁激怒奚遠城。然而這次奚遠城脾氣卻出奇的好，聽奚南這麽說話不僅沒有像以前那樣暴怒，還能心平氣和繼續和他說，“放假後趕緊來美國，你媽七八月份沒工作，你好好陪陪她。”

“啧。”奚南臉上的笑淡了下來。

“你奶奶當時也正好從歐洲回來，到時有空你陪她們去澳洲玩玩。”奚遠城說，“你奶奶喜歡你，趁這個出去玩的機會，你多在你奶奶面前幫苑然說說話，免得你奶奶總對你媽有意見。”

“不都是實話嗎？”奚南臉上的笑徹底不見，冷着聲音道，“奶奶哪句話說錯了？然後委屈你們了？”

奚遠城沒時間聽奚南廢話，在交代完他要說的事後，也不等奚南回答，便挂了電話。

奚南看着結束通話的頁面，臉色一黑，差點将手機摔在牆上。不過奚南到底忍了下來，沒有暴躁的摔手機。

奚南小時候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奚遠城和苑然的寶貝兒子，也固執的給他們找過借口，安慰自己他們是太忙了才顧不上他。可是當他長大後，奚南才知道時間是可以擠出來的，就看對方願不願意擠。

但很顯然，奚遠城和苑然不願意為他這麽做。而當他再大一些的時候，奚南才知道，相比把他當而已，倒不如說奚遠城和苑然把他當成哄父母的工具。

比如剛才。

奚南表情陰狠，一瞬間又想像以前那樣出去打一架，通過身體上的疼痛來緩解心裏的不爽。但是一想到不遠處的向晚光正在準備兩個人的晚餐，奚南又不想那樣做了。

現在他身邊有向晚光，如果他真的出去茬架，會讓向晚光擔心的。奚南不想向晚光這麽累了，還得操心他的事。

所以奚南在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後，才再走出去的。至于奚遠城說的話，他并沒放在心上。

要他陪奚奶奶可以，至于苑然……那就算了。這麽多年他們也沒陪過他，同理奚南不覺得他該順着奚遠城的話做。

再者對于暑假他早有安排，才不會因為奚遠城兩句話就改變決定。

然而盡管奚南給自己做了好一番心裏建設，可是當他走出去，看着還在切菜的向晚光，突然覺得很委屈。

奚南沒多想，徑直朝向晚光走去，然後摟住他腰，貼着他後背，挂在向晚光身上不撒手了。向晚光身上的味道讓奚南心安。

向晚光沒再切菜，怕菜刀會傷到奚南。不過因為手不幹淨，向晚光也沒回抱奚南，依舊和他維持這個姿勢，低聲問，“怎麽了？”

奚南不想讓他家裏那些破事影響向晚光心情，所以他搖搖頭，悶聲道，“沒有，

就是想抱抱你。”

向晚光知道奚南沒說實話，不過既然奚南沒主動說，他也沒再問，“好。”

他停頓一會，繼續說，“菜馬上就做好了，你再等一會就能吃飯了。”

“嗯。”奚南應了好，卻還是不松手。

向晚光也不問他怎麽了，由着奚南抱着他，因為他知道奚南想說了肯定會說的。

果然幾分鐘後，向晚光提到自家男朋友有些委屈的聲音，“我不開心。”

“嗯？”向晚光接話道，“我在呢。”

三個簡單的字，讓奚南感覺到他是有人護着的。他緊緊手臂，沒再想一個人扛着，全都給向晚光說了，“我爸給我打電話了。”奚南嗤笑，“這麽多年他一點都沒變。”

向晚光沒說話，安靜的聽奚南說。

“我以前覺得我爸媽不是不愛我，只不過工作太忙顧不上我。”奚南說，“但是向晚光，這都是我自以為的罷了。”

“他們有自己的追求，也過二人世界，只不過誰也不想搭理我。”奚南笑了起來，但笑聲卻極其苦澀，“我是個意外。”

“我才不稀罕他們的錢，我就是想……”後半句話奚南沒說出來。

“我爸媽很優秀。”他笑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所以剛開始我以為是我做的不好，他們才不喜歡我，然後我開始學很多我并不感興趣的東西，也努力讓成績拔尖，拼命朝他們喜歡的方向奔跑，希望有一天他們會看到我，”奚南停了下來，苦笑道，“然後抱着我，跟我說一句奚南你辛苦了。”

“可是都沒有。”

“後面我就想，是不是我變壞了，他們就能放下工作，注意到他們還有個兒子。”奚南蹭了蹭向晚光後背，擦掉眼角的濕潤，“但是……他們還是那樣。”

奚南想到他初中叛逆，誰最會惹事他就跟誰玩，逃課茬架一樣不少，是辦公室裏的常客，也被處分批評過，但仗着成績好，每次被談話後，照舊為所欲為。

當時學校裏關于他的傳言不少，其中較有名的是說他天分高，不學習成績也好。當時奚南聽到這個傳聞時，一個人笑了好久。

哪有什麽天賦，只不過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付出了更多的精力罷了。

挑事總要付出代價的，所以初三那年奚南和道上的人賽野車，參賽的車被別人動了手腳，奚南連人帶車摔出了跑道。

好在奚南命大，沒有傷及性命，只是骨折，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就回家了。

期間奚遠城和苑然，除了奚南入院當天打了個電話過來，随後給他轉了一大筆錢後，就再也沒有打過電話過來。而那一段時間照顧他的，還是夏冬母親。

當時奚南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夕陽，突然在想，是不是哪天他死了，奚遠城和苑然都要從別人口中得知。

事情到底會怎樣發展奚南是不知道了，因為他不可能為了知道奚遠城和苑然的反應，拿他生命開玩笑。

而也正是這次後，奚南看明白了奚遠城和苑然的态度，所以出院後他也不再亂混，以求換來他們的注意。

奚遠城和苑然是不在意他的，無論他是好是壞。

氣氛忽然沉默下來，兩人誰也沒說話。

奚南抱着向晚光腰，兀自緩了緩情緒，等眼裏的淚意被逼了回去後，他才再開口說，“向晚光，我是不是挺可憐的？”

豪門大多各有各的不好，向晚光在知道奚南家很有錢後，也試着想過奚南家的問題會在哪。他本以為像奚南這樣的有錢人家孩子，父母一輩會是家庭聯姻，然後感情不好，可是向晚光怎麽都沒想到，奚南家的問題出在他

身上。

奚父奚母感情好，徒然顯得奚南多餘。

向晚光不敢去想沒有父母陪伴的奚南，是如何一個人捱過這麽多年的，他更沒法去想這些年裏奚南生病難受了又是怎麽過來的。

只要想到小小的奚南孤獨的在家裏，什麽病痛壞情緒都只能自己扛，向晚光便心疼的不行。

他想好好安慰奚南，然而過往學過的知識，看過的書籍，向晚光卻突然什麽都不記得了，也無法從中找出合适的話來說給奚南聽。

這種情況下，任何語言都顯得過于蒼白。

所以向晚光沉默了好久，有些話在嘴邊滾了又滾，也到底是沒說出去。

向晚光往旁邊走，奚南粘在他身上跟着他走，向晚光沒說什麽話，只在洗完手後，用還沾着水珠的手拍了拍奚南手，示意他松手。

奚南不知道向晚光要幹什麽，聽話的松了手。

向晚光轉身，和奚南面對面站着。奚南也不說話，只擡眸盯着向晚光看，眼裏有些疑惑。

向晚光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十分溫柔的笑來，然後他張開雙臂，看着鼻尖眼尾都有些紅的奚南，聲音輕柔的說，“來，男朋友抱抱。”

沒有更多華麗的話語，可卻直戳人心。

奚南聽到向晚光這句話，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很沒出息的哭了出來。在奚遠城和苑然那受的委屈，這麽久來沒敢和別人敞開的心扉，此時此刻因為向晚光一句簡單的話，讓奚南潰不成軍。

向晚光将奚南摟進懷裏，輕輕拍了拍他背，假裝沒聽到奚南細微的抽泣，噙着笑說，“沒事了啊，抱抱就好了。”

奚南頭抵在向晚光頸窩，沒管眼淚都弄在了向晚光衣服上，在聽到向晚光這句話後，小聲的說了一句話。

向晚光沒聽清奚南說的話，又輕聲問了句，“嗯？”

“我說，”奚南聲音有點悶，重複了剛才他說的話，“要抱久一點才會好。”

向晚光一愣，随即寵溺的笑了起來。男朋友撒嬌該怎麽做？除了寵着還能怎麽辦。

“好。”向晚光親吻奚南發頂，說，“你想抱多久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