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3
汽車往l城開。
路兩旁,有時是雜草叢生的荒野,有時是大廈林立,路燈隐隐的城市。
攀舒歪在姜淳淵懷裏,絞着他的鈕扣。
透明的水晶扣子,鑲銀邊,優雅潔淨,一如他的為人。
她的頭發散開了,繞着脖頸,雪白的脖子,柔潤的臉龐透着淡淡的粉色,皮膚落得透明,鬓邊細細的絨毛。
姜淳淵舔了舔唇,将她抱得更緊。
“小舒,見了攀叔,咱們就結婚,好不?”
結婚!
攀舒用力搓了搓臉,不想哭,手心卻濕了。
“這是你說的,以後可不準再丢開我了。”
就算他要丢,她也不讓。
六個多小時夜路,到家時淩晨四點,洗漱了,兩人都沒有睡意。
沖泡了杯燕麥片喝下,攀舒進廚房做早餐。
姜淳淵打開筆記本電腦,在餐桌坐下,登陸郵箱查看公事。
攀舒穿着一件簡單的純棉直筒家居裙,頭發随意紮在腦後,像個賢惠的妻子。
叮咚哐當各種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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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有沒有忌口的?”攀舒探頭問。
“你做的,他沒有不喜歡吃的。”姜淳淵笑,擠眉。
餐廳吊燈明亮,看得分明。
攀舒啐了一口,縮回頭。
将鮮蝦沖洗幹淨,剝殼去蝦線,留些整只的,再将蝦仁用刀背剁成蝦肉蓉。将豬肥膘切成小丁,剁成肉泥備用……攀舒一樣一樣做得仔細。
姜淳淵視線不時往廚房飄。
就這樣相濡以沫,幾十年後,他們滿頭銀發仍然在一起。
新老交替,權力出現一個下放期,需要處理的公事不多。
前面的都作了批示,最後一份郵件是趙興傑發來的,姜淳淵打開,看了一眼,霎地坐直身體。
趙興傑提議股權改革,面對公司幾個小股東定向增發股份。
增發配股即是擴大股本,損害了長期持股老股東的利益,最嚴重的是,會稀釋一家獨大的姜家的持股比重。
姜守恒住院,趙興傑這時提出這個,居心何在?
六點,太陽在天際露頭,天空朦胧的暗藍色。
姜淳淵掏出煙,點燃,又掐熄,走到窗前,打醫院電話。
才剛接手沒幾天,公司事務不是很清楚,不得不問一下姜守恒。
姜守恒已醒來了。
“老趙想幹什麽?想氣死我嗎?”姜守恒大罵。
床鋪響動,用力捶打的聲音。
姜淳淵皺眉,把手機略拿得離開耳朵些。
“爸,注意身體。”
“我要被氣死了,注意什麽,他跟着我三十年了,我待他不薄,我還沒死呢就不講兄弟情誼了,想趁我生病吞吃中恒嗎……”姜守恒聲音拔得更高,忽而降了下來,像炮仗爆炸後,殘骸枯屍喘-息,“淳淵,完了完了,中恒完了!”
趙興傑只占百分之五股份,再加其他幾個散股東,不過百分之十五。
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危機?
晨風涼飕飕吹來。
姜淳淵深吸了口氣,鎮定地說:“爸,慢點說,不急。”
“我能不急嗎?”姜守恒放聲大哭,“老趙肯定早就跟賀建搭上鈎了,賀建讓美娜到公司財務部來上班,是有所圖謀的。”
“他能圖謀什麽?”
“你媽……你媽去世時,除了留遺言要你娶賀美娜,還有一份遺囑。”姜守恒哭得撕心裂肺。
左如芯遺囑,将屬于自己的財産全部贈送給賀美娜。
姜淳淵空着的一只手死死扳住窗沿。
萬沒想到,他最親的親人,他的母親,不僅背夫棄子,而且死前還深深地捅一刀。
而他的父親,竟然任由這緊箍咒套在頭上。
“我媽蠢,你也跟着蠢嗎?我媽去世十八年了,這十八年裏,你不做應對措施?”一字一字,從牙縫中蹦出來。
“我把你媽的遺書撕了。”姜守恒無力地說。
“那現在為什麽又提起?”姜淳淵問。
“賀建從來沒提起過,我以為遺書只有我這裏有,撕了就不要緊了。”姜守恒羞愧不已,“公司就算給幾個小股東增發股份,也動搖不了根本,老趙這麽提,明顯不對勁。”
“你覺得,賀建手裏有我媽的遺書,這麽多年不提起,只是因為以為我會娶賀美娜,用不着提,而且,想捂着,到最後獲取更大利益。”姜淳淵冷靜地問。
“應該就是這樣,我太大意了。”姜守恒腸子都悔青了。
依法律界定,左如芯擁有姜守恒的一半財産。
趙興傑等人如果站在賀建那邊,姜家人将失去中恒的控制權。
他爸辛苦打拼出來的事業,卻要分給不相幹的人。
賀美娜害得小舒那麽慘,居然什麽都不需付出就得到中恒。
姜淳淵想把他媽的墳刨開,質問一聲,患難與共的丈夫和親生兒子,為什麽還沒有一個半路情人重要。
這些年為他媽不平,跟他爸較勁,連通他爸打電話給他都懶得應付。
姜淳淵不自覺笑,大聲笑,難以自抑!
蝦餃出籠,皮薄如紙,透明瑩潤,內餡隐約可見,鮮香撲鼻。
攀舒往外端,淺笑着問道:“高興什麽?”
語畢,怔忡住。
姜淳淵笑得很快活,眉目舒展,然而,眼神卻是空的,像被掏了心,像被奪了魂。
手裏的蒸籠跌落餐桌上。
攀舒腳步趔趄走過去,捉住他肩膀,輕聲問:“怎麽啦淳淵哥哥?”
面前人滿眼焦灼,一雙手在發抖。
姜淳淵靜了下來,心頭的狂亂和暴躁漸漸消退。
“沒事,我爸還不死心,想讓我娶賀美娜。”他平靜地說,對電話那頭說:“爸,挂了,一會過去看你。”
“吓我一跳。”攀舒拍胸膛。
領口有些寬,寬松地挂在肩膀上,手臂一動,鎖骨線露出來,姜淳淵看到上邊紅豔的梅花般的印記。那是他昨晚親吻弄出來的。
即使中恒沒有了也沒什麽,只要攀舒在他身邊。
金錢財勢榮辱都不成問題。
姜淳淵湊近,在那朵梅花上吮了一口,輕聲說:“這裏有我蓋的戳。”
“壞蛋!”攀舒瞪他,擡腿朝他踩去。
“我去洗澡。”姜淳淵說。
“回來時不是才洗麽?”攀舒不解,漩渦一樣的黑眼珠看他,霎地紅了臉。
她誤會了。
姜淳淵不澄清,反助勢:“可能時間長一些,不要催我。”
“沒人催你。”攀舒脖頸都紅了。
姜淳淵上樓,步履沉穩平緩。
進了書房,關上門,手搭在房門門把上略一遲疑後,他按下內鎖。
電腦開機,上線,呼叫陸宏,視頻請求。
陸宏在線,很快接受視頻申請。
攝像頭裏,他的頭發微有濡濕,一只手拿着毛巾擦着頭發。
“怎麽又這麽早?租攀舒房子的那對老夫婦有消息了?”
“這幾次找你,好像不管半夜還是清晨,你都在線。”姜淳淵定定看他。
“我一向少眠。”陸宏低哼,胡亂揉擦了一下頭發,扔掉毛巾,看着鏡頭,說:“想說什麽直接點。”
雖然慣愛嘻皮笑臉,然而,不可否認,他是懸崖上寒風中屹立不倒的松樹,值得信賴。
姜淳淵抿了抿唇,從六年前的強-奸未遂案,說到此次前往w城查到的,以及趙興傑起異心,他媽死前留下荒唐遺囑等事。
“如果昨天下午沒有帶着蔣敬光夫婦去報案告賀美娜,賀美娜綁架小舒的事我就暫時壓下,留時間周旋布置好一切再發動,現在不行了,我必須馬上帶小舒去報案,把證據送給警局,以期盡快将賀美娜繩之以法,打亂賀建的算盤。”
“我能做些什麽?”陸宏站起來,扯過一旁襯衫往身上穿。
“如果我出什麽事,幫我照顧小舒,不要讓她像六年前那樣無依無靠。”姜淳淵說。
“我可代替不了你。”陸宏三兩下扣好襯衫扣子,皺眉問:“姜淳淵,你覺得,不僅是中恒有易主的危機,還有別的陷阱在等着你?”
姜淳淵點頭:“太巧了,事情紮堆來。”
“攀舒不知道中恒有易主危機?”
“不知道,我不想她憂心。”
陸宏往褲子裏紮衫擺的手頓了一下,說:“賀美娜喜歡你,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除非我娶她,不然沒餘地,我不可能娶她。”姜淳淵斬釘截鐵道。
陸宏沉默,稍停,說:“姜淳淵,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懂。”姜淳淵平靜點頭。
陽光沖破雲層,一室光明。
姜淳淵往頭發上噴了少許發膠,抓了抓,換襯衫,系上領帶,從容淡定。
攀舒上樓換了衣服,見姜淳淵還沒出來,又下樓,到院子裏摘了菊花,拿花瓶插花。
一雙手侍弄着,眼睛不時瞄樓梯。
這會兒他在幹什麽?
昨晚看到的浴室的情形在腦子裏回放。
他撐着牆壁的手臂肌肉凸起,散發着強烈的男性陽剛氣息,壓抑地喘-息着,忘情的聲音厚重雄渾。
出來時,他的頭發淩亂散着,臉上殘留着沉迷陶醉。
攀舒一只手掐住花枝。
噠一聲細響,淡綠色的汁水從指尖流下,漫向指背。
攀舒擡手咬住花枝。
新鮮的花枝汁液,帶草木的腥味。
好像,和男人的某種物體味道相似。
攀舒着驚,扔了花枝,匆匆進廚房,水微涼,連漱了幾遍,腥味消失,口腔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