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1
汽車到達蔣誼老家的澇坡鎮時晚上八點。
大城市正是燈紅酒綠之時,小鎮卻寂寂靜靜,行人車輛極少。
“吃了飯,明早再去打聽。”卓樹聲說。
夜裏,人的戒心最強的時候,打聽不到什麽,攀舒沒反對。
遠離大都市,路邊都是野味菜館。攀舒眼神有些空洞,一一掃過兩邊簡陋的房子,心裏有些落寞。
姜淳淵讓卓樹聲在一家門前挂着野兔的飯館前停下。
黃泥牆,石板地面,屋檐下挂着成串的幹野菜,院子裏幾個大鐵籠,野雞噶噶叫着,野兔瞪着紅眼睛。
廳裏面木頭八仙桌,長條凳,桌面斑駁,有些油膩。
攀舒扯紙巾抹桌子。 “我去點菜。”姜淳淵說,走了出去。
攀舒抹過桌子,又拿了開水瓶,倒水燙碗筷湯勺。
卓樹聲擡頭看了她一眼,沒起身幫忙,打開手機劃拉,發信息。
攀舒把碗筷燙完,姜淳淵還沒回來。
隔壁桌幾個壯漢在拼酒,呼喝聲喧嘩,酒氣熏人。
攀舒略坐了一會,起身出門。 院子吊着四十瓦的日光燈,很明亮。
姜淳淵在院子一角水泥洗手盆前料理着什麽。
攀舒走近,趔趄了一下,靠到一側牆壁才穩住身體。 姜淳淵在殺野兔。 他緊抿着唇,眼睑低垂,目光冰冷,手裏尖刀紮住兔子頭部,往下劃拉,兔子一身血,整張皮半點瑕疵沒有剔開,幹淨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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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舒呆呆地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做着一點不熟悉的事。
冷血、殘酷,狠戾! 那個溫和俊雅的人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突然墜毀,如高山雪崩,令人恐怖的洶湧的白色雪浪翻卷。
牆面粗糙,手指刮過,有些兒刺疼。
失望,意外。
攀舒呆呆看着,雙腿發軟,後背都是汗。
姜淳淵擱下尖刀,擰開水龍頭,擠了清潔劑洗手。
水流沖刷掉血水,他的一雙手露出原貌,潔白勻稱,指節修長。 攀舒扶着牆,一步一步悄悄後退。
“怎麽了?臉色那麽蒼白?”卓樹聲擡頭看她。
攀舒不語,沉默着坐下。
桌子上放着姜淳淵的煙盒,銀色金屬盒,香煙盒上的DUPONT打火機也是銀鋁顏色,造型方正線條簡潔。
攀舒拿過煙盒和打火機,抽出一根煙,銜進嘴裏,劃動打火機。 火星明滅,煙霧閃動,香煙的味道嗆入喉嚨,攀舒劇咳起來。 卓樹聲眉頭跳了一下。
“沒那個本事就別學叛逆。”
他站了起來,半傾身,奪了攀舒嘴裏的煙,掐進煙灰缸,“有什麽心事,說出來我替你解答。”
攀舒茫然看着煙灰缸裏那枝殘煙,搖了搖頭。
“什麽事都悶心裏,這種臭脾氣也只有淳淵受得了。”
卓樹聲嗤笑,低下頭,繼續劃拔手機,卻不是處理公事,而是給姜淳淵發信息。
“你小心肝出去走了一圈,回來時神色有些不對。”
姜淳淵隔了好一會兒才回信息。
“謝謝!” 姜淳淵回來時,步履沉穩,眉眼疏淡,半分沒有剛才的陰鸷。
攀舒有些恍惚。
其實很久以前,她也曾見過一次姜淳淵的失态。
那一回不是滿眼陰霾。
她剛上高中那時,姜淳淵接了她幾回晚自習,學校裏的女同學各種找借口接近打聽他,她憋得慌,回家跟他說讓他以後接她時躲着她同學,別給她同學看到他,當時,他像挨了一悶棍,而後,幽幽嘆了口氣,說“好”。
她洗了澡出來,他坐在沙發上疊紙牌,把牌都拿反了。
那會兒的她每天快快樂樂,說出來了,想起以後同學再也見不着他,不會再追問打聽他的一切,心事放下,也沒在意。
他穿着絲質睡袍,腰間帶子松松系着,慵懶優雅,燈光暖融融照下來,無處不讓人着迷。 她沖過去,坐到他身邊,開心地靠到他肩膀上,叽叽喳喳快活地講學校裏發生的事。
他很快就開顏了,微笑着專注地看着她。
攀舒有些奇怪,那麽久遠的一件小事,居然記得這樣清楚。
菜上來了,一盤蒜蓉小白菜和碩大的一盆炖野兔肉。
攀舒的筷子伸向小白菜。 “嘗嘗野兔肉。”
姜淳淵夾起一筷子兔子,微笑着遞到她唇邊。
燈光下,他的眼角有淺淺的細紋,嘴角微微往上翹,極清淺的笑意從眼睛裏流瀉出來,如春風,如暖陽,攀舒怔怔看着他,張開了嘴。
有些熟悉的味道,攀舒眼睛瞪得渾圓。
“吃出來啦?”
姜淳淵含笑問。 “你炒的?”
攀舒嗓子眼發癢。 “嗯,八角、桂皮、花椒、幹辣椒、香葉、姜片和蔥段一起小火煸炒……”
姜淳淵柔聲介紹,略一頓,又道:“連兔子都是我自己殺的,地方不怎麽幹淨,不自己弄不放心。”
他殺兔子時的心裏在埋怨這鬼地方不幹淨,所以臉色難看眼神陰鸷吧!
仿佛隆冬從冰窯裏出來,進去暖洋洋的溫室。 攀舒心頭的陰霾消失,無限快活。 嘴裏那塊兔肉的香味瞬間分外強烈,特別香!
“真好吃。”攀舒小聲說,長長的睫毛下,眼睛彎彎。 “
好吃就多吃點。
”姜淳淵笑,看着她開心的樣子,心裏也松了口氣。
從飯店出來,卓樹聲帶路,三人投宿小鎮東頭一家家庭旅館。
整個旅館只有兩個房間帶衛生間,恰好還沒人訂,姜淳淵全要了。
一間在樓下,卓樹聲走了過去。 姜淳淵提着行李箱,牽着攀舒的手上樓。
樓梯很窄,天花板垂下一根電線,燈泡晃晃蕩蕩,橙色的燈光,有些朦胧。
房間比預想的好,很幹淨,牆壁貼着牆紙,黃色的小喇叭花一串串垂下,帶着一股春日的明媚。
雙人大床,床上嶄新的被褥,紅色鴛鴦戲水印花圖案。
房門哐當一聲合上,房間霎時陷入黑暗中。
攀舒不自在,伸手去摁電燈。
“別開。”
姜淳淵低聲說,行李箱往腳下一扔,扳住她肩膀,低頭吻她的唇。
柔軟的接觸,微涼。
攀舒輕顫,被動地承受,壓抑着,不敢發出聲音。
姜淳淵的手沿着她的後頸往下滑。
攀舒皮膚浮起細小的疙瘩。
他的手握住她腰肢,又霎地抽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孩,呼吸有些急促
。 攀舒“啊”地叫了一聲。
走廊外有人走動,腳步聲篤篤響,來到他們房門外,忽然停下。
攀舒捉住姜淳淵肩膀,顫抖着,漏出破碎的問話:“好像是卓樹聲來了?”
“不管他。”姜淳淵啞聲說。
呼級游走在懸崖絕壁邊緣。
風吹起窗簾,窗外院子裏燈光照了進來。
姜淳淵的臉在半明半寐裏,有一股陌生的悲傷的溫柔。
攀舒呆了呆,手指掐進他的肉裏。
她好像又回到六年前,他決絕地離開她那時,她被丢進了漆黑的沒有出路的無底深淵。
“淳淵哥哥,我真的很害怕。”
“別怕,我在。”他低聲說,更緊地抱住她。 攀舒朝他迎去,過了這麽多年,終于再次回到了姜淳淵的懷裏。
她的肚皮貼到他腰帶的金屬扣,堅硬的觸碰,硌得皮肉有些兒疼,她伸手按住,“咔”地一聲,帶扣松開,很輕微的細響。
“找你朋友?”
門外有人說話,是旅館老板。
“沒有,随便走走,看看在二樓能不能看到星星。”
卓樹聲的聲音。 隔着一層門板,很清晰。 攀舒一只手僵住。
姜淳淵沒停,他的手滑到她背後,解開她的內衣搭扣。
攀舒掙了掙,沒掙開,他扶着她,兩人倒到床上。 牆壁上,兩個影子緊密地重合在一起。
門外腳步聲再度響起,卓樹聲下樓去了。
攀舒不敢動,在安靜中,看着他脫了襯衫,兩腿互蹬脫了褲子。
少了一層布料,男人的體溫熨貼着她的皮膚。
血液被燙得沸騰起來,她忍不住擡起腿勾住他的腰,口中溢出低細的呻-吟。
姜淳淵似乎被她的熱情吓了一跳,掀她衣衫下擺的手頓了一下。
“姜淳淵……”她喊他。
分明是虛軟無力的,卻像帶着幾百伏的電壓,擊得他尾椎都麻了。
“小舒,我愛你。”他從喉嚨深處擠出暗啞的一句回應。
光線模糊,他額頭上有汗水,頭發垂下來幾縷,眉目柔軟生動。 攀舒弓起身親他。
溫熱的嘴唇擦過他喉結,順着下巴往上,來到嘴唇上。 懷裏摟着的身體微泛甜香,觸覺和嗅覺雙重刺激,姜淳淵胸口起伏,忽而,突兀地猛一下松開攀舒,跳下床,沖進浴室裏。
攀舒羞臊地捂住臉,緩了緩,忍不住張開手指。
衛生間的門沒關,窗外微弱的光照進來,映着姜淳淵高挑挺拔的身體,像剪影浮雕,他的一只手撐着牆壁,另一手擱在身前,潘舒看的臉紅心跳。
因為第一次看這樣的畫面,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劇烈咳嗽起來。
浴室裏姜淳淵低吼了一聲,整個身體抖動,嘩嘩水聲響了又停,他極快沖了出來。
“小舒,怎麽啦?”他攬住攀舒,手裏的水珠滴進攀舒衣領裏,涼而滑,順着後背往下。
攀舒輕顫了一下,咳得更厲害,眼角淚水流出來,滾燙燙落在姜淳淵手臂上。
“小舒,你別誤會,別哭。”
姜淳淵傻眼了,“這種地方,這種地方不行。”
姜淳淵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搖了搖頭。
不行什麽? 攀舒愣了愣明白過來,又氣又羞的拳頭捶了過去。
打了十幾拳,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只是嗆到了……” 其實更想說:“不行你幹嘛脫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