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哪怕是已經出了姜府許久, 林婳依舊覺得十分訝異,又想起上次他在自己院外等候許久, 最後說出的那句讨她歡心。
姜桓面上永遠清冷, 她從來猜不透他的想法,上一世非要同他在一起,到了最後, 也只得了個他厭惡自己的結果。
可這一世,他卻說,從頭一次見到自己便心儀自己, 林婳只覺大腦亂做一團,上一世的記憶不斷在腦中回放,他每一個冷漠的眼神, 每一句冷冰冰的話, 都同現在交疊,他滿懷深情的目光,他珍而重之的語氣,還有那句話。
他這樣一句話直接将林婳的這一世和上一世撕裂開來, 夾在兩世的記憶當中不知所措。
簡竹在外頭等到林婳之時, 便見她臉上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好容易養好些的臉色白了一半, 忙上前扶住她:“姑娘這是怎麽了?”說着往林婳身後又瞧了一眼。
林婳見她目光, 總覺得像是被窺到了什麽辛秘一般, 将她叫回來:“沒怎麽,不過是被大郎君問起功課,訓斥了兩句。”
簡竹見她表情不大尋常, 又想着往日每每姑娘被訓, 哪次不是氣惱萬分, 恨不能将那先生一頓痛罵,哪裏有過這般安靜時刻,實在是詭異了些。
這樣奇怪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林婳回到碧華殿,樂陽公主似是等她已久,見她回來,忙上前驕矜道:“如何?大郎君可有誇贊我的字?”
樂陽公主對自己的書法還是十分有信心的,尤其是将她的字與林婳的字放在一處,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她的字娟美秀麗,是以在她問林婳之時,便已經做好了聽姜大郎君誇自己的準備了。
林婳見她表情期待,又記起方才姜桓所言,于是只道:“他方才并未細看封帛。”
樂陽公主一時失望,又覺得此事屬實正常,姜大郎君怎會在意這樣細枝末節的小事,她還要拉着林婳再問,林婳再三推脫,只道:“殿下,臣女奔波一趟只覺身子不大爽利,想先回去歇息了。”
樂陽公主奇怪地看着林婳,反應過來她臉色似乎确實沒有前幾日好,這才肯放她離開。
林婳同樂陽公主說完話,便回了自己房間。
朝華公主聽聞林婳告了假,也驚奇地看了自己向來不安分的妹妹一眼:“當真是身上不爽利,不是你又想什麽法子對付人了?”
樂陽公主對這猜忌很不滿意,當即揚着下巴反駁:“怎會?自見了她對霍四那般心意之後,我便知曉,她與姜大郎君是不成的,既如此,我又何必難為她。”說着,樂陽皺了皺眉頭,“不過她今日确實是從禮部考試司回來便奇奇怪怪的。”
“他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朝華公主皺眉淡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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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桓那樣的性子,除非他心甘情願,否則旁人再如何傾慕與他,只怕在他眼中都同累贅一般,覺得煩擾。
樂陽向來最不喜歡旁人反駁自己,此時聽了朝華這話自然不悅:“我是公主,他縱然明月清風,怎麽還配不得?”
朝華公主不是喜歡廢話之人,只提了一句,見她不聽,也不同她多廢話,當即轉身便要離開。
“我看着一衆女子當中,他唯獨待朝華你不同,莫非是朝華你自己變了心忘了薛大将軍,反看上了那姜大郎君不成?”樂陽的性子一着急什麽話都敢往外說,“當年燕京中屬他二人名聲最盛,二姐姐你若真是變心也不丢人。”
朝華公主面色一冷:“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見朝華公主變了臉,樂陽登時反應過來,那薛大将軍對于朝華來說是禁忌,便是父皇在她面前也不多提及,她當下不吭聲了,嗫喏着回到了書案前,老老實實接着整理卷宗。
朝華公主甩袖離開。
林婳方才有意離開,确實是姜桓所說的話對她沖擊太大,她思前想後,都覺得三日後這夏至節是萬萬不能同姜桓一起出去。
姜桓為了霍家之事費心費力,自己之前已經答應了他,林婳此時再說不去,未免太過無情。更何況,他既同自己表明了心意,林婳總覺得自己要拒絕也該直接了當地告訴他,否則拖着也不是個結果。
于是林婳心中打定了主意,夏至節便是要去,也要同姜桓說明清楚。
次日一早,想清楚的林婳便回了書房接着整理卷宗,便見樂陽公主一臉的晦氣,沒精打采地坐在書案前面。
樂陽公主一向最是好動,鮮少見她如此,林婳也不多問,徑自走到自己的書案旁,低頭照着前幾日的法子繼續忙碌。
可惜樂陽公主并不打算給她安寧的機會,她一人煩惱還不夠,還要上前扯着林婳說她的煩心事:“我今晨叫人送了禮物去姜府,可誰知姜大郎君竟拒絕我了。”
這不是十分正常之事嗎?上一世林婳已然成為他的妻子,他還不是照樣連她的禮物也不收。林婳覺得他佩玉最是好看,于是跑遍了西街,才選回來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用來給他打造玉佩,可誰知他只評了“俗物”二字,着實叫人咬牙稱恨。
那塊玉林婳原本是要題字書上姜桓的字,後來想到她的字着實難看,便沒在上頭寫,只由雕玉的師傅刻了花紋。早知他那般不屑,林婳就該拿來刻字。
“原本是借着此次機會同他說夏至節的事情,可誰想竟被這樣拒絕了。”樂陽也不管林婳理不理她,便自顧道,“說起來,我還特意前去問過一向同姜大郎君親近的二哥,可誰知他被拒絕了,還一副神秘的模樣告訴我,姜大郎君夏至節已有人同游了。”
“瞧他那表情,倒像是個女子,為此,我特地讓人打聽了近日與姜大郎君來往十分密切的人,只尋出了一人。”樂陽說着,湊近了林婳,“你猜猜是誰?”
上一世這位驕縱公主折騰人的法子一一從林婳腦中閃過,她如今可沒精力同這位公主鬧騰,想到自己上一世的遭遇,雖然她同這樂陽公主也算是結了一世的仇,她倒也沒有那樣恨她。她想了想,決定開口勸樂陽及時止損。
“姜大郎君貌似早有心儀之人。”
“唯有朝華同他走得極近。”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林婳與樂陽也是同時一愣。
樂陽率先變了臉色:“你這話說的是誰?”她将兩人的話前後一聯想,只想到了一個結果,“莫非你的意思是,他中意的人是朝華?”
林婳僵着一張臉,淡聲道:“總歸他是有心儀之人。”
前腳朝華才警告過樂陽不要肖想姜桓,後腳林婳便又說了這話,着實叫樂陽很難不多想。
她便知道,朝華不會無緣無故警告自己,但若那人真是朝華,她便真的争不過,樂陽不自覺疑惑出聲:“倒也是奇了,當初薛大将軍身死,她閉門幾月不出,我還以為她要随薛大将軍而去了呢,誰想到這才過去不到三年,竟然便又與姜大郎君有了勾結。”
“薛大将軍?”林婳适時出聲。
“你不知曉薛大将軍嗎?我想這京中所有習武之将都引薛大将軍為名将,多少人因他立志從軍,他可是改了我燕華從兵人少之勢。”樂陽眉飛色舞道,“就連父皇都對薛大将軍贊不絕口,破格允了他雖未驸馬但已久可以帶兵打仗呢。”
林婳見她說起薛大将軍,倒是比方才提起姜桓更加神采飛揚,不由出聲道:“殿下若不提前告知,我還以為中意薛大将軍的人是你呢。”
“這話可不能亂說。”樂陽公主見她開這樣大的玩笑,忙上前捂林婳的嘴,“這要是叫朝華聽到,指不定又得罰我。”
“殿下不是不怕朝華公主嗎?”林婳見她一口一個朝華的叫着,卻又被朝華制得死死的,一時間有些好笑。
“此事可不一般,若是鬧到父皇面前,別說父皇,便是母後也不會向着我。”樂陽公主心有餘悸道,“所以縱然外頭人總傳聞朝華瞧上了姜大郎君,我是從來不信的。”
樂陽公主說着,又看了一言林婳:“你不敢說那人的名字便罷了,左右我總能查到。”
林婳心想,所以姜桓今日所言是當不得真的。
他分明早已經有了心上人,卻偏偏又同自己那樣真切地剖心表跡,林婳只覺自己從未了解姜桓,方才看懂一些,現下又看不懂了。
不過總歸她是要去同他說清楚的,所以不管他到底為何這般,總與林婳無關。
樂陽見她又半晌不答自己的話,不耐地催促了兩聲:“林婳,我怎麽覺着你自那日告病之後,便常常出神,我幾次同你說話你都沒有聽到,分明此時此刻最該傷心的人是我,怎的你卻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林婳無奈一笑:“殿下,你一日同我說的話有這樣多,我豈能句句都回應?況且……”林婳往她書案上點了點,“殿下你這幾日的卷宗還未整理完吧?等會兒朝華公主來了,只怕你又難逃檢查。”
樂陽一聽這話,當即不敢再偷懶,上次因她提及薛大将軍之事,朝華正氣悶,若又被她抓住錯處,到時指不定會如何折騰自己。
林婳見她安分下來,這才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