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點蜜
自從飲月樓安排了人定時到村裏收購蔬果以後,孟桢便鮮少再往信陽城裏去,自然也沒了機會去邂逅自己心上的姑娘。
在過去的小半個月裏,他時常想起林婉宜,擔心她受驚生病,更擔心齊麟會糾纏不清。他原本打算趁着接孟桓回家的時候拐去瞧瞧她,沒料到今日會突然遇見。
她就住在離自家不遠的莊子上,距離比從前不知近了多少……站在莊外的大柳樹下,回望高高的白牆,孟桢舔了舔嘴唇,眼中多了些亮色。
胡氏發現自家侄子心情似乎格外好,只見他嘴角的弧度一直壓不下來,甚至還時不時的盯着某個方向傻樂。胡氏順着他的視線向院子外望去,能看到的是跟往常沒有什麽兩樣的田野、河流跟飛鳥,并沒有新奇的東西。
胡氏心裏納悶,連磨鐮刀的活計也擱下了,看着孟桢,微微擡高了聲音問他:“什麽事這麽高興,瞧着嘴巴都合不上了?”
“沒什麽,天氣一好人就高興。”孟桢笑答道。
“……”這很顯然有點兒敷衍的意思,胡氏瞪了瞪眼睛,可到底沒有追問。她看了一眼外頭彎彎繞繞的小路,朝信陽城的方向望去,嘴上提醒侄子:“明兒是中秋了,書院總該給放放假吧,你下午去城裏看看二寶去。”半個多月沒見到聰明機靈的小侄子,胡氏心裏念叨得緊。
孟桢應了聲,“我記着呢,二嬸有沒有缺什麽,我下午一道從城裏捎回來?”
“不缺不缺,真的缺了就從鎮上買好了,別在城裏白花冤枉錢。”言至此,胡氏又忍不住多說一句,“你也要成家立業了,平時花錢不要大手大腳的,不然沒錢讨媳婦,回頭有你哭的。”
在過去的小半月裏,胡氏曾數次想把孟桢和趙娥說和到一處去,可孟桢總是一副冷冷淡淡、避之不及的反應,一來二去地,胡氏總算認清,果真如孟桢自己所說,他就是認定了林婉宜。胡氏自己不想做壞人,去掐掉侄子心裏萌芽的苗子,索性随他去。
“大寶,嬸子雖說不幹涉你娶親的事,但你跟那林姑娘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形?”村頭寡母王氏的兒子王大頭跟孟桢一般年紀,今年年初娶了媳婦不說,如今大半年過去,媳婦的肚子都大了,眼瞅着過不久就要連孩子都有了。胡氏瞅着,也忍不住眼紅心焦起來。
怎麽說,孟桢這個大侄子還真是讓她操碎了一顆心。
孟桢把手裏的木塊和刻刀放到一邊的木墩子上,站起身,抻了一下有些酸澀的胳膊,轉轉脖子,而後方看向胡氏,揚唇道:“改天讓您見見她。”
胡氏斜了他一眼,滿臉不相信:“說的跟真的一樣,哄嬸子玩呢?”只是她心裏也很好奇侄子看上的是個什麽樣的姑娘,“要不幹脆這樣吧,下午嬸子跟你一塊兒進城去瞧瞧。”一邊說,一邊把手在衣擺上擦了擦,轉身就打算去屋裏挑一件幹淨的衣裳。
見胡氏認真行起這事來,孟桢連忙把人攔住,失笑道:“您不用急,也不必進城去。”
“怎麽,你還能把人家小姑娘拐回家來?”胡氏輕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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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桢但笑不語。
中午吃過飯,孟桢早早地就趕着驢車出了門。
到了天淵書院,他遠遠地就看到坐在書院門口石階上的孟桓,以及他身旁站着的一個頗為眼熟的身影。
驢車停下,孟桢坐在車上,沖弟弟招了招手,低頭詢問了他在書院的近況,眼角的餘光瞥到石階上的林卓一直偷偷盯着自己這裏,便擡頭望過去,挑挑眉。
迎上他的目光,那邊林卓的臉上立刻不自在起來。但見他心虛地移開視線,還煞有介事的揚了揚下巴,努力做出不屑的神色來。然而孟桢盯了他好一會兒,也沒見他走開。
“怎麽,你有話想跟我說?”孟桢問。
林卓看也不看他,“沒有。”
“哦。”孟桢點點頭,收回視線,示意孟桓上了驢車,他一手持鞭,一手握缰,揚聲一吆喝,“阿桓坐好,咱們回家。”
話聲落,持鞭的手便擡起。只是,鞭子還沒有落到小毛驢的身上就停在了半空中。
“等一下!”林卓突然喊了一聲。
孟桢收了鞭子,嘴角噙笑望過去,就見他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地模樣走了過來。
方才孟桓有跟他提過,自下學以後,林卓一直都站在他邊上,甚至還把接他回去的書童和車夫都趕走了。雖然摸不清林卓的用意,但是孟桢莫名篤定,這小子擱這兒杵着,十有八九是有什麽事要找自己,而且依着眼下的情形來看,極可能是要求自己幫忙。
想及此,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幾分。
“你笑什麽?”林卓漲紅了臉。
孟桢調整了坐姿,一條腿半曲腳踩在車上,挑眉看向少年:“你跟你姐姐一點兒也不像。”
這小子一身別扭勁,就跟一只渾身長滿刺的小刺猬一樣,半點兒不讨喜,哪裏像小姑娘溫溫軟軟,性子軟和又柔順,教人見了就覺得春暖花開。
林卓卻哼唧一聲,“幹你底事?”
他的語氣算不得多好,孟桢也不惱,擡頭看了一眼天色,淡淡地道:“林少爺沒旁的事,我這裏可還趕着出城去。”
“嗳……”林小少爺一下子洩了氣,忙道,“你出城是往城東的陸河方向去對不對?”他偷偷地看過孟桓的學籍,知道他家就住在陸河畔的陸河村。
“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捎我一程?你放心,我可以付你銀子。”
孟桢“嘁”了一聲,“放着好好的馬車不坐要坐驢車,怎麽,不嫌棄了?”
小少爺要往陸河的方向去,肯定是要到林家的別莊。孟桢不介意順路把小少爺捎過去,但也想挫一挫他的別扭與傲氣。
林卓道:“我沒坐過驢車,想感受一下,要是不答應就算了,大不了我找別人去。”實際上,他是想悄悄摸去別莊,不想動用府裏的馬車。
孟桢沒興趣探究清楚,但也不會拒絕。
林卓是小姑娘的親弟弟,單看這一層,他也不會放他一個人出城去林家別莊。
“上車吧。”孟桢嘴角一勾,在林卓小心翼翼坐好後,邊催毛驢動起來,邊頭也不回地開口,逗他道:“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就少收你一兩銀子好了。”
“還少收一兩?”林卓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般道,“從這裏坐車出城頂多三錢,你別想蒙我!”
“呵。”
驢車走得慢,一路晃晃悠悠的出了城。往常孟桢回村都會抄近道從一條小路走,但今兒念着小路坑坑窪窪颠簸,小少爺又嬌生慣養的,便改道走了一條平坦開闊的路,花了比平時多半柱香的功夫才能看到林家別莊。
孟桢抽閑回頭望了一眼,發現林卓居然趴在車板上睡得香甜後不由嘴角微抽。
是他想太多,林小少爺也許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嬌貴。
終于,驢車慢吞吞地停在了別莊的大門前。還沒等孟桢讓弟弟晃醒林卓,小少爺自己就揉着眼睛醒了過來。
“今天,多謝你了。”下了車,林卓盯着小毛驢夯吃夯吃喘着粗氣的大鼻孔,對孟桢道。
孟桢揶揄道:“你這是跟我的驢子說話呢?”
“你說少收我一兩銀子,那現在要多少?”林卓問。
見孟桢手摸下巴似在認真盤算,囊中并不寬裕的林卓開始緊張了。“你最好不要獅子大開口,不然,不然……”找不到威脅的話,林卓脫口而出,“不然我就告訴我姐姐去。”
話說完,瞧見孟桢臉上忽然溢出來的笑容,林卓就有點兒後悔了。
心情頗好的孟桢從懷裏掏出個物什扔進林卓懷裏,一邊再次催鞭趕動驢車,一邊勾唇說道,“那去玩罷,別忘了替我在你姐跟前多美言幾句!”
小毛驢歡快地朝前跑去,車輪卷起地上的灰塵,直到驢車變成小小的一個黑點,林卓方低頭看了眼懷裏的東西。
拳頭大小,是個木刻。
林卓拿在手裏舉起來,看清楚了,發現刻的是只小兔子,栩栩如生。
因為發生了米倉失竊的事兒,小宋氏到別莊後就一直處于忙碌的狀态,後來好不容易逮到了監守自盜的看倉家丁陳義,可被倒賣出去的米糧卻不好追回。小宋氏忙着這事,又想到林修儒上京前的叮囑,便把別莊裏的一些賬本派人送到了林婉宜的屋裏,讓她跟着學學看賬。
林卓給小宋氏請完安,聽了一頓數落,之後繞路到清頤園來,甫一進門便看到坐在書案後的林婉宜。因見她低頭看賬看得入神,便故意咳嗽了兩聲引起她注意。
見到弟弟,林婉宜有些意外:“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先前她去小宋氏處,可沒聽說他要到別莊來。而且她也知道,弟弟是不大喜歡到位于鄉野的別莊玩的。
林卓自顧自地湊到書案前,看了眼密密麻麻的賬本,頓覺頭疼,往後退了兩步方道:“你不會忘了明兒就是中秋了罷?”
林婉宜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所以,林卓是特意過來一家團聚的?林婉宜嘴角微翹,心裏有點兒高興,可轉瞬想到遠行的父親,嘴角的弧度又微微壓下些許。
回來信陽城的第一年,還是得對着明月,千裏共婵娟。
林卓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難得心思細膩的猜到緣由,只他慣來也是不會安慰人的,不由皺了皺眉頭。忽然他想起什麽,從袖籠裏掏出那只木雕小兔子放到書案上。
林婉宜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她看着那只胖嘟嘟的仿佛真的一般的小兔子木雕,桃花眼眼尾微挑,眼裏綴上星點亮光。把小兔子托在掌心,林婉宜擡頭看向弟弟,眉眼彎彎地道:“送我的?”
林卓的視線從那亮晶晶的眼睛上移開,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點頭。
反正這東西是那男人送給自己玩的,就是自己的。
等等……
林卓盯着自家姐姐白皙掌心裏的那只憨态可掬的精致小兔木雕,突然明白過來孟桢臨走前那勾唇一笑裏的深意來。
那家夥哪裏是想讨好自己,分明是算計好的要借自己的手把東西交給姐姐!
林卓磨了磨牙,心裏暗暗地給某人記上一筆。
過完中秋,隔了一日,孟桢起了大早送孟桓回書院,驢車半道經過小徑和大道的路口時,一輛錦蓋馬車從他面前經過,馬車檐角懸着兩只半大不小的燈籠,上面書着一個字。孟桢看着覺得眼熟,随口問孟桓。
孟桓歪着腦袋答道:“薛!”
“哪個薛?”
孟桓眨巴眨眼睛,支吾一下,道:“就是薛伯伯的那個薛。”
孟桓口中的薛伯伯是上河村村尾住的一個老木匠,而孟桢想到的則是信陽城裏飲月樓的薛老板和薛斐。
未等他多想,馬車走遠,他收回視線,繼續趕車。
把孟桓送進書院的大門,回村的路上經過路口時,孟桢鬼使神差地趕着驢車走了大路。等到在林家別莊的門口看見那輛懸着“薛”的馬車,他猛地拉住缰繩。
陸河畔,雖至秋分,但河邊的草地還泛着茵茵的綠意。
林婉宜微微擡頭,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迎面吹來的秋風撩起她鬓角垂下的發絲,也拂起她的衣袂翩跹。擡手別好發絲,她側轉身看向邊上負手而立遠眺的薛斐,彎唇道:“薛哥哥,你覺得這裏好看嗎?”
薛斐點點頭,道:“以前都不曾發現,這邊還藏着如此景致。”他收回視線落在林婉宜的身上,笑問道,“你怎麽發現這裏的?”
湖畔與別莊之間隔了一片小小的竹林,層層綠蔭遮蔽外邊的視線,這般眼前景色也算藏得深幽。
林婉宜卻再次轉向河面的方向,河對岸不遠,有袅袅的炊煙升起,錯落有致的村莊靜靜地卧在稻浪之後,透着一股靜谧的惬意,竟是讓人不由得生出些許向往之意。
幽村炊煙袅,矮籬柴犬吠。
阡陌各交通,耕織朝與暮。
即便沒有琴瑟茶香,就這般朝升暮落,何嘗不是一種靜好歲月?
“莊子外有條河,河邊挺好看的,林姑娘日後得了閑,去那兒走走也是極好的。”
低沉中猶帶繼續忐忑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林婉宜驀然想到那日孟桢自顧自跟自己說這些話時眼中的火光,耳尖悄悄飛上一絲淡淡的粉色。
嘴角的弧度在不經意間揚起,林婉宜輕聲道:“一個人告訴我的。”
“他說,這裏很好看。”的确,他沒有騙她。
這般鬼斧神工的自然之色的的确确遠勝過巧工能匠手下的雕琢之景。
她眸底洋溢着純粹的欣悅與歡喜,細細一看,卻又仿佛多了一些以往不曾有的神采。想到她剛剛說話時唇角的笑意,薛斐扯了扯嘴角,“是嗎?”
翕了翕唇,他看向身邊溫婉如面前秋水的女子,欲開口之際,忽聞一聲驢鳴從竹林的方向傳來。
薛斐轉過身,林婉宜也循聲望了過去。
不遠處,竹林側,小毛驢尥着蹶子甩頭,而在邊上,則立着一道颀長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斷斷續續到如今,終于走到入v,明天三更,不見不散~~
新文預收:《掌中嬌蘭》,戳專欄可看~
傅小将軍戰死沙場,其未婚妻雲安郡主驟聞噩耗,舊疾複發,不久香消玉殒,世人皆嘆,情深不壽。
然而時轉星移,一千年後,雲安郡主從古墓中醒來,
睜眼見到的第一人便是前世的未婚夫。
只是,他好像不記得她了?
——
山中迷路的傅小少爺誤闖古墓,意外地遇上一個貌若天仙的小姑娘。
只是,好像腦子不太好使?
他堂堂金陵第一富少爺,善舞文墨,不通武藝,怎麽可能是她口中的少将軍?
——
初遇:
紀蘭漪:傅哥哥!抱抱!
傅景時:別套近乎——[躲開]
後來:
傅景時:你,我媳婦兒,訂了親的。
紀蘭漪:傅公子,你可能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