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以解憂
西若 (二十五)何以解憂
致辭完後,大家像約好了似地,紛紛開始敬這個集團最高負責人。有膽子大的想好好表現的,單槍匹馬地上;有部門經理帶着下屬成群結隊“團敬”的;也有膽子不大但也想表現的,就拉上一兩個人來。
韓若忍不住頻頻回顧:
這麽多……滿杯?
不會吧……
傻子啊,別人一杯你也一杯,你随意啊!!……
“哎,我們也去敬一敬吧。”
韓若旁邊的女同事扯了扯她。
韓若擺擺手,“我們離得最近,不着急。”她打的是“不了了之”的算盤。可是女同事不樂意了,“待會董事長喝高了,就不記得誰敬過誰沒有敬過了。”
“沒事,他又不在意這些。”韓若說完,心虛地覺得好像有點過于親密了,趕緊裝作跟他不太熟的樣子,“咱們集團不都是靠着實力上嗎?”
女同事也不跟她說虛的了,“你就當陪我嘛。來!”直接把酒杯塞到她手裏。同桌的幾個人也站起來說一同過去。可被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事按下了,“哎,別別別,一個個來,董事長酒量高深着呢。”韓若差點沒把紅酒潑到他笑着的臉上去。
被拉到主桌的時候,淩西昂與營銷老總喝完剛坐下。與他同席的除了方天何,其餘都是股份內部資深董事。一個頭發蒼白的老頭子見兩個小丫頭過來,就說,“小丫頭不懂事,你們董事長剛幹了三杯。回去回去,讓他緩緩。”
好好好,少喝兩杯——韓若心裏給王董點了一百個贊,滿心歡喜轉身就要走,被女同事拉住了。大概是覺得有點傷自尊,女同事漲紅着臉,既不敢拂了老董事的顏面,又覺得這樣回去太丢臉了,可不知道說啥好,一時間拉着她僵在那裏。
方天何自然想幫她們的,然而當面逆了王董的意思也不妥,打哈哈道,“怪只怪咱們小西董事長太帥了,要按就都按不住。”韓若想趁着這個臺階下了,要拉着女同事離開,淩西昂卻站了起來。酒杯遞給旁邊的侍者倒酒,“王叔對我是真照顧。這杯敬您,您老随意。”
韓若便看着這杯本來可以不喝的酒,他仰頭眉頭不皺就喝了下去。這一下,既給了王董面子,又挽留了她們的面子。女同事活過來了,等他喝完便洋洋灑灑地将準備好的敬辭說了出來,最後總結陳詞道,“我們幹了,董事長您随意!”一直安靜地做着背景牆的韓若,趕緊将他桌子上的清水塞過去,“王董也說了,咱們不能這麽不懂事。您喝水、喝水。”
淩西昂看着遞到面前的清水,和一直想見不敢見的面容。這幾天借着工作上的忙碌,暫時逃避了去想她曾經心系某個人的事實,這會兒不得不見,心裏越發強烈的欲望突然就迸發了出來——他很在乎誰曾經進過她的心,越在乎,就越想把她據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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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覺得“太快”……淩西昂眼底一黯,将清水放在一旁,“對女同事可不能太‘随意’。”一句玩笑話後,仰頭便把手上的紅酒幹了。
沒多久,抽獎環節便開始了,為了烘托緊張的氣氛,大廳的燈光調暗了,淩西昂低調離席。淩西昂剛獲自由身便叫韓若去了兄弟宴,方天何自然是知道韓若跟他有不一般的關系,此時點了點韓若的肩膀,“董事長喝多了,你去送送。”
韓若不磨叽,在淩西昂進入電梯前的一秒鐘跟上了。電梯門徐徐合上,淩西昂似乎為了舒服點,解開了袖扣,露出兩只麥色的手臂,整個人懶懶地靠在壁上,“我沒事。”
韓若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見他閉着眼睛也不看她,晚宴中跟他形同陌路的酸澀就湧了上來。也不管現在電梯是否快運行到了底部,埋頭抱上去,“別這樣。”
淩西昂愣了幾秒,插到褲袋的手比他先行一步反應,下意識地就回擁那個馨香的身體。随後便想到了那晚,她頭發還滴滴答答掉着水,在他懷裏羞澀回應的時分。喉頭有些緊。他輕咳了咳,想要把她推開,卻無從下手。
電梯到了停車場,廂門打開,他的車就等候在幾步之遙。電梯開了十餘秒,随後自動關閉,很快進入省電模式,燈滅空調關。在黑暗中,淩西昂身上的酒氣飄過來,韓若閉眼,聽着耳旁的心跳,“其實,我不是不想結婚。”感覺到他對這話題的抗拒,韓若緊緊地抓着他的襯衣,繼續賴皮地抱着,“我就是怕,怕你是一時沖動……”
淩西昂沒說話,聽着她的解釋,有很多話想問她:那個人是怎麽樣的人,她現在跟他還是不是有聯系,她對他有什麽感覺了……可是這些,都哽在喉頭,淩西昂呼了口氣,摸上她的腦袋,“是我自己的問題,與你無關。”
韓若不肯松手。淩西昂拍拍她的肩膀,“乖,抽獎都結束了我還沒出現,就說不過去了。”
這麽明顯的抗拒,韓若眼眶一熱,眼淚就憋不住了。可是又不想靠眼淚留住他,低頭站了起來,聽着他摁開電梯,走了出去,聽着電梯門徐徐又關上。
淩西昂心情不好,當晚灌了很多酒後,到了酒店倒頭便睡。他在桁市有三處住所,除了韓若現在住着的那套單身公寓,其他兩處方靈靈都曾經待過。為了避免韓若得知後多想,他根本沒往那兩處走,而如果到柏淩住,免不得會有閑話産生,所以他随便找了家星級酒店便住了下來。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黃昏,等洗漱完畢吃了晚飯再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就只剩下寥寥幾個加班的人。
打開電腦,淩西昂摸了根煙,走到開着的窗戶邊,解着煙瘾。洛炎往他辦公室裏探了探頭,“我以為你今天就待在家裏了。”
他吸了口煙,“你最近不都是準點下班嗎?”
洛炎亮了亮手上的鑰匙,“我拿了鑰匙就回去了。小小還在等着呢。”
“出息。”他哼了一聲,洛炎甩着鑰匙走進來,“等韓若懷孕生子了,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比我有點出息。”
淩西昂沒出聲,繼續吸煙,洛炎踏出陽臺,“最近脾氣很臭啊,跟我們小韓妹妹吵架了?”
他眯了眯眼睛,“你跟小小是初戀?”
洛炎點頭,“你跟韓若不也是嗎?上次小小還說,等她出關了,要我們這兩對……”他想了想那個帶有粉色少女心的名詞,“高中初戀組合,一起玩一玩。”
“這麽酸的名詞,虧你說得出口。”
“老婆的話,再酸也得說。”
淩西昂再度嗤之以鼻,彈了彈煙灰,“如果小小喜歡上別人,你會怎麽樣?”
洛炎陽光帥氣的臉馬上陰仄仄地換了個表情,“殺了。”随後又笑嘻嘻地說,“怎麽可能,小小跟我、我跟小小就是絕配。她不可能喜歡上別人。嗯?韓若喜歡上別人了?不可能。”
“曾經。”
“她這麽一根筋,怎麽可能有異心?”洛炎還是不信。淩西昂指了指自己臺上的電腦,說了密碼和某個文件夾的名字,洛炎便帶着不可置信和八卦的心情,看到了更不可置信的內容和照片。
“這男的有你帥,小韓妹妹眼光不錯。”
淩西昂直接一包煙砸了過去。
洛炎轉着大老板的搖椅,輕松避開那兇器,“所以……你跟她談過嗎?”
“談什麽?談為什麽?我不在的時候,有人照顧她,不是很好嗎?”
“我靠,這醋味,你不是走高冷路線的嗎淩總裁?”
“我就冷靜不下來。”淩西昂掐滅了煙,低頭洗了把冷水臉,還是洗不去心中的煩躁。
洛炎敲着鍵盤,“難怪你最近這麽拼命工作。何以解憂,唯有工作。……我就問你個問題。”
“說。”
“你多久沒回去了?小韓妹妹的安眠藥被你換上了維生素,吃完了她不就另開新的藥?你不在誰給她換?”看着他的表情變化,洛炎笑了,“……讓我想想你上次露出這麽傻的表情是什麽時候。”
淩西昂在辦公室待了半個小時坐不住,最後還是抄起鑰匙開車回家了。途中給方天何撥了個電話,得知她還在公司加班,到了家便三下五除二把她抽屜裏的藥給換了。心裏迅速計算着她的用藥量,本打算速戰速決,可就在出門前的那一秒止了步——這安眠藥,用得未免太快了。
他的心便嘶地一聲疼了起來。
這些傷痛和害怕,都是他帶給她的,她卻從來沒有抱怨過,甚至連方靈靈對她做的所有事情,她顧及到他的心情,也沒有要求過他半分。可他對她,卻做了什麽?将她晾在一邊讓她獨自忍受着彷徨和不安,又是為什麽?
韓若最近都加班到累得不行了,才打的回家。到了家後,照舊檢查門鎖,然後踢掉鞋子,癱在他以往他睡的沙發上。逼自己不能想任何東西,稍微賴了會兒,木木地進了房間拿衣服,然後再木木地去洗手間淋浴。待一件一件地把睡衣放在衣物架上時,韓若突然發現,哪裏有點不妥!
她騰騰騰地從洗手間出來跑到玄關——他的鞋子!他的鞋子正放在鞋架上!此時,他帶着點磁性的聲音從陽臺飄進來,“我就在想你到什麽時候才能發現我回來了。”
韓若回身,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
淩西昂曾無比堅決,自己必須在婚後才碰自己的妻子。因為自己母親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事情,讓他從小就對婚前X行為很排斥。讓韓若住進自己寓所,只是想要陪伴;在夜深人靜看着她入睡的時候,淩西昂發現自己的自控力在她面前,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一直寧願睡在客廳,也不敢入房半步。可是在此時,他緊緊摟着她的時候,卻很想很想再進一步,徹底地擁有她。
腦子裏警鈴大作,想放開,可是她又賴在自己身上,軟軟地,香香地……“去洗澡吧,我”他清了清嗓子,“待會一起吃點東西。”
“不要。”韓若往他襯衣上蹭着眼淚,一副賴到底的模樣。
淩西昂心髒漏跳了好幾拍,在那根弦斷開之前,胯往前頂了頂,直接用身體警告她。韓若僵了一僵,清醒了,馬上跳開,“我我我我我去洗澡。”
忍着漲痛,淩西昂無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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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看着洛炎回家後想到某件事情頗開心的樣子,便戳了戳他的背,洛炎反手摟着她窩在沙發上,“我覺得小西西有時候挺可愛的。”
嗯?
“就是吧,自己吃醋得要緊,又不敢去問韓若,怕那丫頭的反應讓自己的小心靈再度受傷——這分明就是一個剛戀愛的小毛頭啊,一點都不像手握集團生死大權的人。”洛炎樂呵呵地評論,他平時見慣了淩西昂雷厲風行當機立斷,難得有這麽看好戲的時候。
小小搭在他的肩窩上,仔細地想了想,嘿嘿地笑,比了個手語。
“我也有這麽可愛的時候?我不是一直都很可愛嗎?”洛炎一邊翻譯一邊答。小小直接做了個鬼臉。
韓若洗完澡,盤腿在沙發上等着淩西昂洗好了,一起吃點啥。最近都沒心思吃飯,現在心事放下了,她突然就覺得食欲回來了。韓若選好想吃的東西,便跑去浴室門口問淩西昂的意思,毫無意外地得到“随便”的回答。韓若皺了皺鼻子,點了最想吃的小龍蝦。淩西昂的手機嗡嗡嗡地在茶幾上震動,她看了一眼,是個越洋電話。
不是巴黎的——韓若放下心來。淩西昂的異常是從巴黎回來開始的,所以她推測是不是淩母對他說了什麽,影響了他。所以韓若下意識地害怕淩母那邊來的任何消息。畢竟淩西昂的心中,他的這位母親,絕對是排在第一位。
手機在停了一會兒之後,繼續震動,相同的來電。韓若咬了咬指甲,拿着手機到了浴室門口,跟淩西昂說了大概。浴室的水聲停了,門打開了一條縫,“給我吧。”她利落地把手機遞了進去,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看到任何春光,可是心髒就是漏跳了一下。
淩西昂出來時,換上了普通的家居服,韓若照舊正兒八經地看着自己的筆記本,視線不亂掃。淩西昂在她身邊坐下,手虛虛地搭在她身後的沙發上,無聲地看着她工作。“老板你這樣盯着,我會緊張。”
他笑了笑,姿勢不動,“明天就警告你的老板,不準這麽苛待員工。回家就回家了,還工什麽作?”
“你不也是把工作帶回家嗎?”
“我沒老板做主,沒辦法。”他呵呵地笑。身邊有他,熟悉的味道,霸道的氣場,韓若根本沒心思工作,匆匆忙忙結束手上的事情,把筆記本合上。“外賣應該很快就到了。”
“嗯。我只想喝一點牛奶。”
“我去給你熱吧。”冰箱常備。她正好借機離開,卻被他一把拉了回去。“別跑,聊會兒天。”
“……好。”
韓若坐了回去,很自然就在他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淩西昂把玩着她的手指,淡淡地告訴她剛才得到的消息。
——方靈靈割腕自殺,未遂,被搶救回來了。
韓若抱着他,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把她圈在懷裏,沒有再說什麽,韓若理清思緒後,“你……是不是要飛一趟?”除了方靈靈以外,方家的人都需要安撫吧?
“你希望我過去嗎?”
韓若猶豫了很久,最後緊緊抱着他,“我跟你一起過去。我不出現,但我想跟你一起飛過去。”
這句話莫名就讓他心情輕松起來。
乍一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驚訝不是傷痛,而是懷疑,懷疑這是真的自殺還是做戲。
這個認知,讓他很悲哀。
抛開感情上的欺騙與被欺騙、辜負與被辜負,他和方靈靈一起走過了二十多個歲月。她對韓若做的那些肮髒的事,他恨,也會替韓若讨回公道,但是卻無法不遺憾那些青梅竹馬曾經純真的感情,徹底結束。
韓若抱着他,也不說話,她想的是和淩西昂相同的問題。雖然她與方靈靈沒有淩西昂那樣的感情基礎,甚至還有仇恨,但是這個時候,她卻恨不起來了。不管是真是假,往自己手上劃刀的那一刻,那些傷心,都是□□裸的。
淩西昂還是飛了一趟。先是安撫了淩宛如,再與淩宛如一道,上門探望方靈靈。淩西昂怕韓若跟着,他母親會有過多的解讀,因此韓若沒跟着,留在國內。有了上次的那一場冷戰,韓若始終心裏惴惴不安,生怕淩西昂回來後,又會生出什麽變化。心不在焉地等了一周,當他進門的那一刻,韓若突然就有了想哭的沖動。
“怎麽了?”他刮了刮她的鼻子,放下行李便低頭吻了上去。
淩宛如對于韓若的看法,因為方靈靈的關系,無可避免地帶上了色彩。淩西昂對她的心思不變,能感覺到淩宛如的不開心。淩宛如也側面提醒了淩西昂,淩氏富可敵國,他又太重感情,別一時被感動蒙了眼睛,最後失了財,丢了心。
“你覺得你兒子的魅力,比不過那些財富嗎?”淩西昂不想頂撞他媽媽,他現在的解釋,無疑他媽媽也聽不下去,所以也就打趣了一句話,點到即止。旁觀的人從居心叵測去看,看出來的故事,自然複雜得多。而與韓若相處的是他,他自然分得清楚,那清澈的眼中,是依戀還是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