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安撫
(十七)安撫
淩西昂一直陪着韓若,在溝裏待了六天。而這六天裏,洛炎為了應付由淩西昂的缺席帶來的一系列麻煩,都沒空照顧懷孕的小小;于是到第六天晚上,徹底爆發了。
“我靠!你的女人重要,我的女人就不重要了?!你丫的,明天就給我滾回來!”
淩西昂淡定地把手機扯遠了,任那小子狂吼解氣。一手打開筆記本電腦,圖标冷靜地顯示:待處理辦公流程:863條,新郵件:372封。淩西昂滾動着鼠标,一目十行地迅速浏覽着标題。樓上的wifi信號不好,他只有到一樓的酒吧裏蹭網,處理一些必須他處理的事情。而雖說已經相認,但韓若心裏還是有芥蒂,這幾天一直都避免着兩人獨處,諾諾不在,她必不在。
他也理解那種芥蒂。畢竟自己身上的桃色糾葛,不止一樁。楊銳的事情好處理,就是方靈靈,多年在側,他身邊的人、他母親身邊的人,有多少其實是方靈靈的人,他現在必須要摸清楚,才能有下一步動作。
跟方靈靈分開是必然的,但怎麽分得一清二楚又不影響到母親的安危,短時間內還真是不好解決。
安危——沒錯。
想及此,淩西昂心煩意亂,一皺眉合上筆記本,邊掏着煙,邊踱步到門外。
楊銳出現的時機很巧妙,妙得讓他禁不住懷疑幕後有人在刻意安排;結合起韓若面試時的車禍、後來跟他走近後被匪徒綁走、他接了匪徒電話後匪徒半夜改變心思要把韓若解決掉、而到他跟方靈靈攤牌後,楊銳的适時出現——這些端倪的種種,都很明顯地指向同一個人。
那個他已經視若親人、他母親當成女兒來對待的人。
他的事業,沒有讓方靈靈過多插手;他現在的布局,方靈靈知道的其實不多;所以她能夠拿的棋子,除了策反他身邊的一些人,或者煽動方氏對他打壓,讓他要同時面對淩東揚和方氏兩個棘手的對手,剩下的,就是他的軟肋,他最明顯的弱點——他的母親,淩宛如。
事業上的風雨,他并不是很在意。只要扳倒淩東揚,以慰當年替他死去的劉叔,剩下的日子就算沒有往日的風光,甚至落魄到只能醬油拌飯,他也無所謂。更何況,就算再加一個方氏,他也未必會被打倒。
只是他的母親,他不能讓她出現任何意外。
淩西昂自小和淩宛如住在淩家大宅裏的一個院落,生性柔弱的淩宛如自認偏房的地位,處處受大房壓制,而與淩宛如“相依為命”的淩西昂,雖然性格強硬,但為了母親能安心開顏,也甘願忍氣吞聲。就連到能獨當一面的現在,即使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東南兩兄弟鬥得兇,回到那個大宅子裏,他還是給淩宛如僞造一個團結和樂其樂融融的假象。在曾經幼小無助的淩西昂的心裏,他媽媽即使再柔弱,也給他撐起了一個溫暖的世界。
他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處變不驚,只除了淩宛如。現在,多了一個韓若。
夜冷風寒,淩西昂抽着煙,站在民宿前面低低矮矮的屋檐下,多少感覺有點局促。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落下來,四周拉起了白色的雪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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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麽幹淨的世界,想着那麽肮髒的鬥争。
真是作孽。淩西昂自嘲地笑了笑,吐出一口煙圈,把還燃着的煙摁滅了,轉身回到溫暖的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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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方靈靈迎來了第六個徹夜不眠的夜晚。
淩西昂飛往九寨溝的第三天,她的人才查到他的行蹤。第四天傳來的照片中,除了他,還有另一個刺眼的身影!
真是陰魂不散!
方靈靈咬着牙,這幾天想了無數個對策。
上策自然是想辦法拉回淩西昂的心。憑自己讓他燃起男女之情很難,那就借用外力,分散他放在韓若身上的心思。而淩南躍的事可謂是天助她也。
中策,就是讓時局有多亂便攪多亂,拖延淩西昂處理感情一事的時間。她可以在這個時候,收拾了韓若,或者,穩固自己作為清風苑下任女主人的地位。
而下策,就是撕破臉皮威脅了。不過不到最後一步,她都不會走這一步棋。
反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以前的付出白費的!就算只能留住他的人而留不住他的心,她也要做淩西昂一輩子的唯一。——唯一一個名正言順的女人。
而另一廂,淩東揚也處于焦頭爛額之中。淩南躍雖然一直不成大器,但至少和他是利益共同體,相對比較可信。他吸/毒的事,他也略有耳聞,但是毒品嘛,他們負擔得起,勸了一兩次淩南躍不聽以後,他也就放任自流了。
可沒想到,在這個政府嚴打的節骨眼兒,竟然這麽突然被抓,沒有給他任何回旋的機會。
于是他也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淩東揚聽着下屬的彙報着淩西昂的行蹤。他并不知道淩西昂與韓若的糾葛,他只知道淩西昂在高中時談過戀愛,後來在方家的掩護下跟靈靈逃去了國外,長達十年中,身邊的女人,就只有方靈靈;可最近估計是過得□□坦,這作風突然就變了,有了方靈靈還不夠,迅速搭上了女主播沒幾天,這又跟身邊的小秘書玩起了暧昧!
淩西昂怎麽花心他不管,他在意的只有兩點:第一、如果淩西昂不能安撫好方老爺子,這得罪了方家,對淩氏有什麽影響;第二、淩南躍的事情,與他有沒有關系。
韓若能夠猜測到的可能性,老謀深算的淩東揚怎麽可能猜不到?不是競争對手所為,那麽,淩西昂的嫌疑就大了。
自從自己九歲時,那個小子冠了“淩”姓進了淩家後,他與淩西昂勢不兩立的命運就已經形成了。一個是集團正兒八經的嫡傳繼承人,一個是強勢外來侵入者,沒有硝煙味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他不知道淩西昂一開始擺出來的不争不搶的樣子是不是假象;對他而言,是不是假象都不要緊,對付一個強有力的競争對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把他扼殺在幼苗中,不給他任何可以威脅自己的機會。因此,在淩西昂的天賦越來越掩蓋不住的時候,他親自設計了那場車禍。
可惜車禍沒有一次性了結他。算淩西昂命硬,接二連三地逃過了他的掌控,逃到了國外,逃到方家保護的勢力範圍內。方家的伸手一援,要獲取的東西也很明顯:借助淩西昂罕見的商業奇才,将方家在國際上的觸角往深往廣去鋪展,真正實現全球化;同時,扶植一個淩西昂,那麽不管淩氏怎麽強大,方家都有一個很有利的棋子來保護自己的權利。有了方家的撐腰,淩西昂回國後,他竟然動不到淩西昂一根分毫;而方家的實力也在淩西昂這個軍師加入後,潛在地逐步增強,在國外商界的地位越來越明顯,而在國內,雖然表面上還和淩氏稱兄道弟的,但何時會有反撲一局,他現在竟也拿捏不準了。
而淩西昂回國後,沒有掩蓋要跟他争搶的意思,在他的明裏暗裏打壓之下,小崽子也培植了自己的勢力,現在……雖然還不确定是不是他把淩南躍給套進去的,但沒關系,寧可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況且,他對他從沒有過心慈手軟。
也是時候讓他知道,誰是淩氏的老大了。
淩東揚揚手把資料扔進垃圾桶,臉上的狠絕袒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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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炎的不滿絕不僅僅停留在語言上,在他的電話挂了後不久,淩西昂的手機上就收到了一條訂票成功提醒。淩西昂失笑,這洛老虎還是不能惹得太過。
第二天一早,淩西昂坐上了回程的飛機。其實雖然有一人頂十人用的洛炎坐鎮,但畢竟淩西昂的身份擺在那裏,很多高管心裏面的小九九,還真是要他親自解決。所以他一下飛機,便馬不停蹄地召集了各條線的高管。
淩西昂到的時候,大會議室裏高管們都到齊了。淩西昂的風格是重實質不重形式,他進來的時候,大家正三五成群地聊得起勁,見他進來紛紛收尾接二連三落座。屋子裏暖氣開得足,悶得慌,他将領帶扯了下來,在手間胡亂繞了繞便塞進西服口袋裏,沒等幾秒索性連外套也脫了。
“洛炎呢?”坐在首席的方天何拿着杯普洱問到,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的洛炎怎麽不見了。
“陪小小産檢。"淩西昂好心情地回答。
方天何是與他們一同留學的校友,比他們大兩屆,三人是很熟絡的老朋友了。“這麽關鍵的時刻竟然陪老婆産檢??你确定你不用把他炒了讓我來嗎?”方天何又開始了例行的毛遂自薦。
淩西昂送給他一個“懶得理你”的眼神,敲了敲桌面示意還在閑談的人結束談話。“想必消息大家都收到了,牢騷估計這幾天也發得差不多了。回來的路上有好幾個元老打電話問我怎麽看。怎麽看?”他頓了頓,環視了一圈,“我先問問大家,有幾個人曾覺得我這次可以漁翁得利?”
各高層視線相交,沉默不語,幾分鐘過去了,沒一個人舉手。“很好。如果真有人這麽天真,那他可以走了。”
說完這句,淩西昂靠在沙發椅上,剛才逼人的氣勢全收,“不過淩董事長真的無恥到這個地步,真是讓我意外。”
有幾個年長的高層輕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子活絡了。
還在十分鐘之前,淩西昂還未進會議室的時候,各高層不是氣憤就是覺得不公。淩東揚這次的打壓太明顯,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西派吃了個大虧,得到的都是雜而不賺風險還大的東西。文化投資是中了市場口味就賺點,沒猜中則是大虧的板塊,偶爾有些賺翻的,那是極少數極少數才會出現的現象;而餐飲,本來就是吊着淩氏shopping mall的車尾,可有可無的板塊。進出口倒是可以依據市場風向,及時改變業務機制獲取盈利的業務。
負面情緒蔓延了整個會議室,可就在十分鐘後,就在淩西昂短短的幾句話後,剛才還憤憤不平的大家,竟然意外地輕松起來。
“老三我不建議接。我們這麽忍氣吞聲,別人只以為我們是傻子好欺負。”一個頭發黑白參半的年輕帥哥說,“而且,我們不止不接,還撂擔子不幹了。尊嚴是什麽?我們出來單幹,也絕對不會比現在的淩氏差。”說話的人長相俊美,因為長得帥而年輕,但是頭發少年白,有種異樣的美感。而且雖然年輕,但來頭不小,在華爾街當過五年操盤手,是天才少年,現在負責風險投資。那是淩西昂這幾年新創的部門,這幾年的盈利節節攀升,有逼近酒店本業的趨勢。
“這次的确太侮辱人了。文化投資那塊去年是負盈利啊,還是虧了将近13個點!餐飲只賺了1個點不到,擺明就是讓我們接手垃圾!”
“就是,士可殺不可辱。”……
淩西昂任着他們發洩了一通,手指始終在桌面上敲着,一語不發。等大家讨論稍歇一致望向他的時候,他才說到,“我知道我的人只會比淩東揚的好而不會差,如果從淩氏獨立,要重新獲得現在所擁有的成績,不會花太長時間,而淩氏為了面子,打壓是肯定會有的,我們可以應付,只是,”他說,"沒有必要把我們的時間精力浪費在這上面,沒必要。”他又重複了一次,“我們身後還有着很多家庭,多少個員工,身後就有多少個家庭,沒有必要帶着那麽多個家,為了我們一時的氣憤,一起多辛苦三五年。”
大家沉默下來,淩西昂的話一擊即中。天才少年擡了擡眼鏡,轉了轉手上的筆頭,“那你說現在怎麽辦?硬啃?”
“不需要硬啃。”他合上筆記本,“淩二的人做不來的事情,我們未必做不來。現在虧損不要緊,找到新的盈利點就可以翻身了。不過我跟在座的各位一樣,對文化投資和餐飲只是門外漢,沒有發言權。這不要緊,我這兩天會找原來的負責人上來聊一聊。今天我讓各位過來,”他看了看又稍顯凝重的氣氛,笑了笑,“ 一來是為了表現一下這決議對我的打擊很大,剛到機場就着急忙慌地找人商讨對策了。”底下的人一片笑,顯然對東派有點諷刺的意味。
待大家又恢複了尋常心,淩西昂這才牽出正事,“二來是看大家手上的負荷程度。淩二的爛攤子我會接,但他的人我不要,我們的人會全盤接手。這在短期之內會帶來很大的工作量,至少這一兩年,這兩塊不會是盈利點。在座的如果覺得自己可以勝任,可以找我細聊;如果實在不行,沒關系,我會在外找空降。”
一陣沉默後,一個年長的高層發表異議,”誰來做前頭兵,我們可以稍後再讨論,但如果完全不用淩二的人,怕會有反彈,我們的人去到,不好領導。”
“那就看誰去領導了,高壓或高利政策,都能馴服人。”看來天才少年骨子裏就不喜歡東南派,剛鬧完獨立,現在又一股反叛到底的味道。
淩西昂放下筆,一副“你們讨論我聽着”的架勢,底下的人就完全放開了,紛紛參與讨論。
這邊說,“總要做點什麽表明一下我們的态度。”那邊道,“主要就是我們的領導過去不好辦。”然後又有人跳出來,“讓人搓圓摁扁還不能有點自己的意見嗎?”“沒辦事的人再好的方針政策也沒用啊!”“他們的活我們接,但也要我們接得放心,不會随時冒個家賊出來。”……這個有道理,那個也說得沒錯,讨論了十幾分鐘沒個結論,某些性子火爆的還隐隐有拍桌跳起的趨勢。
坐在左側首席的方天何摸着下巴,“其實可以不一概而論,粘着東南派拍馬的人我們拒收,或者替他們申請調到東派,他們開心了,我們也可以扔掉包袱,一舉兩得;而對于那些純粹做事的人就沒必要端起,英雄不問出處啊。”
“關鍵就是怎麽區分哪些是做事的哪些不是啊。”
“這一點老三心裏絕對有底。”方天何指了指正作壁上觀的淩西昂。淩西昂痞痞地一笑,“沒有。”
“怎麽可能?”
“我把重心放到東派了。南派的人倒沒有多研究。不過就算現在原來沒有,很快就會有了。”淩西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才少年很适時地接話,“老方看人很有一套的,讓他來吧。”
“……我靠,你是設個陷阱給我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