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不起,我回來了
(十六)對不起,我回來了
“西西。”
“你看,西西-嘻嘻,一叫你的名字我就得笑,多好!”
“不喜歡啊?要不,你叫我哈哈?咱倆扯平。”
“我想把我都給你。不管以後怎樣,我的第一次,只想給你。”
“只想給淩西西。”
“那麽離經叛道的行為,花了我很大的勇氣。可是除了那樣,我找不到其他方法任何勇氣來面對即将來臨的分別。我想要和他從此不一樣,就算從此天各一方,彼此都永遠成為了對方的唯一。”
“他就是我的最美好。”
“‘我’已經26歲了嘛,就快步入大齡剩女的行列了。而且你看‘我’條件不差,應該還是有一兩個人追求的,父母那邊肯定也會施加壓力。所以她大概覺得應該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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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西昂看着前面的人兒。陽光帶着清風,吹過她細細柔柔的發梢。盈盈的雙眼驚訝地睜開,帶着害怕、慌亂還有一絲壓得密密實實的希冀。
他說不清現在是什麽感覺。多少次午夜裏,她的聲音她的甜蜜,刻骨銘心,拯救了在黑暗裏快要被仇恨吞噬的他;而一醒過來,“她“就像指尖溜走的空氣般,摸不着、看不到、抓不住,徒留心痛。方靈靈填補不了那個影子,頂着那個身份這許多年,方靈靈始終無法和心裏的那個影子重疊;而楊銳,莫名熟悉的感覺,比方靈靈更契合心中的那個形象,可依然無法滿足午夜夢回的饑渴。
所以,在韓若那條短信後,他幾乎下意識地就明白了,原來一直在心裏求而不得的空虛是因為什麽。
始終無法有個人,可以完美地貼補心中的那個缺口。
因為那些人,都不是她。
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落在他線條俊朗的臉上,韓若看不清他的神态,更辨不出他眼底的思緒萬千。很快慌亂占了上風,韓若後退一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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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修長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帶着溫柔而戰栗的觸感。這就像個開關,啪地一聲,就打開了她深深埋着的委屈。在她的眼淚還沒滑下來之前,有一滴淚水,先于她,掉落在地上的落葉上。
“對不起,我……”他仍舊沙啞的聲音響起,他的指尖在她臉上徘徊,話卻沒有說下去。淩西昂将組織了一晚上的語言都忘記了,手上的觸感,與心裏的觸感,完全重合在一起,撞擊出更多的動蕩,讓他徹底亂了。
謝謝你,一直沒有死心。
對不起,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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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風吹過,遠處白皚皚的雪山巋然屹立,神聖的大山,伫立着俯瞰衆人的喜怒哀樂。陽光依舊耀眼,明晃晃地灑落在他們身上。
對于自己從重要親密夥伴下降至電燈泡這個角色,諾諾表示挺不爽的。看着前面的兩人,一前一後,雖然沒有手牽手,但是那股暗自流動的情愫很自然就将她隔離在外。諾諾抿抿嘴,“若若~~~”
這個明顯小孩子般的吃醋行為,韓若曉得,淩西昂更是一眼便識破了。再啓程的時候,淩西昂很自然地墊底,讓諾諾覺得自己才不是被抛下的一方。這麽識相,諾諾自然是很開心的,心裏對淩西昂的評分又忽地上去了不少。
淩西昂因為昨夜基本沒睡,所以對周遭漂亮的景色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唯一的興趣點,就是前面那個沿着木棧道攀高爬低的小小身影。高中畢業後分開,都已經十年了。這十年中,有六年他是長期在國外,直到四年前有了自保能力,才遲遲回國。
在那個完全沒有他消息的六年裏,經過陌生的大學、激烈的競争、或許還有別人溫暖的誘惑,她是怎麽一根筋地走過來的?甚至在他回國後,那四年裏,他們同在一個淩氏,卻沒有相見過;也有可能相見不相識,她又是忍受了什麽樣的失落?
韓若的心情其實還沒有調整過來,借着看山看水的時候,假裝忽略身後的人,整理亂成一團的心思。
淩西昂摸着她的臉頰,并沒有說什麽,更沒有問她是否真的本人,為什麽一直隐忍不告訴他,仿佛就是全盤信任,全盤接受。她也不敢擡頭,看壓抑着的他的呼吸之上,是怎樣的表情。
自從十年前大一的那個除夕,她從寒風瑟瑟的半山哭着離開之後,她就無數次想象過,他恢複記憶并找回她的場景。
少女情懷總是詩,她在悲傷的時候,總會拿電視劇裏粉紅浪漫的相認場景來安慰自己撐過心碎。
在柏淩任職,她與他在辦公室的初見,并不是兩人分開後的第一次見面;遠在她剛進淩氏沒多久去跑腿給在開董事會的淩南躍送文件時,兩人就碰見過。那時她忐忑地等在董事會門口,光是想着與他一門之隔,手腳就已經控制不住地在抖。想着自己的臉有沒洗幹淨,身上的西裝會不會不合體,會不會顯得太稚嫩了,會不會有那麽一點輕熟美…手腳冰涼擱哪兒都不是的時候,會議室的門開了。
他率先走了出來,單手拿着一文件夾,視線在她身上一滑就過去了。
她還沒來得及怎麽樣,他已經面無表情從她跟前走了過去。她的徹夜不眠,她的緊張發抖,她多年來對重見的期許,都變成了一個蒼白無情的大笑話。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昔日深情終成陌路。那時終究年少,站在會場門口那個經過精心打扮的小姑娘,始終沒能控制住心裏巨大的悲傷失落當衆哭了出來。流着鼻涕帶着眼淚,狼狽尴尬至極。自那以後,心裏就再也不敢抱上任何希望。
那個在凄凄夜風中傷心流淚的她、那個在會議室門前哭得狼狽的她,和現在的她重疊在一起,韓若耳邊始終刮着的瑟瑟寒風,終于有了消停的跡象。
“等我。等我恢複可以和你在一起的狀态。”
這句的溫暖,可穿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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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飯大家一起坐下來的時候,韓若終于可以正常面對淩西昂了。韓若的口味沒有諾諾挑剔,所以點菜一直是諾諾負責的,而淩西昂對吃的更是沒有要求,當盤盤都帶着紅油端上來的時候,韓若才發現,自己這心思,飄散地有點太遠了。
“點的都是辣的嗎?”
韓若踢了踢諾諾,諾諾一臉無辜,“你不是通常都沒意見嗎?”
“沒事。”淩西昂直接拆了一次性筷子,遞給她們。他剛接了一通電話進來,身上還帶着外面的寒氣。
“公司有事?”
韓若已經恢複了平日的狀态和推斷能力。溝裏信號不好,有時候淩西昂可以全身心地陪着她們,而到了有信號的地方,只見不斷地有電話進來,遠超過平時的頻率。
淩西昂沉吟的功夫,又有個電話進來了,被他果斷掐掉。“有點事。淩南躍吸毒,被當場抓了。”
哈?
在警方接到線報掃蕩一處吸毒窩點的時候,淩南躍郝然在列,還試圖拒捕,現在被抓進了警局。由于涉毒數量頗大,不許取保候審。“案件尚在審理中。淩氏股價應聲大跌,淩氏董事長淩東揚緊急召開發布會,聲稱不排除競争對手的惡意陷害,淩氏會将事件調查清楚,對廣大股民負責,并連夜召集各董事開會商讨對策。”
——韓若迅速掃過網上主流媒體的報道,諾諾探頭過來看了個大致,咬着勺子說,“這麽大事?那淩氏會不會倒啊?”
有多少企業就是因為醜聞一夕之間從繁華到凋零的。
諾諾地看着對面的淩西昂,淩家目前排名第三的掌權者,後者搖了搖頭。
“說話!”諾諾猜不明白,也沒心思去猜。
淩西昂懶得解釋,把球扔給了韓若。“你問韓若。”
諾諾直接捅了捅韓若,韓若回神,“哪有那麽容易。”
諾諾還是覺得危險:“一瀉千裏啊,這裏還說什麽低于當年的開盤價。”
“這次的股價,除了南躍總□□的影響外,應該還有競争對手順勢打壓,所以表現得很慘烈。可淩氏盤子大,沒那麽容易被吞掉的。等董事會後,董事會決議上必會對南躍總來個表面嚴厲的懲罰,然後董事長出面道個歉,強調一下‘這是個人的一時沖動的行為,且南躍總本人已深表後悔’之類的套話,挽回公衆對淩氏的信心;緊接着來幾個利好消息,股價就會上去了。這點小事情,淩氏的危機公關還是可以應付的。”
淩西昂在一旁滿意地笑,沒說話,韓若疑惑,“可是不是說召開董事會嗎?那你怎麽還在這裏?”不難想象,淩氏現在一定是雞飛狗跳的狀态。
“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從。”
可是這将……是在外面游山玩水沒幹正事啊……
還有……你是董事兼股東,可以不出席嗎……
韓若靈光一閃,“你授權給別人了?”
淩西昂挑眉默認,“不管我去不去董事會,情況都是毫無二致。”
他這麽一點,韓若就明白了。淩南躍算是東南派的二把手,東南派出事了,不管淩西昂在事件後表現得着急或是平靜,被當做頭號懷疑對象是免不了的了;而不管他是否親自出席董事會,董事會的決議都不會改變,在淩東揚掌握董事會大部分話語權的現在,淩南躍事件所引發的變動,并不會有什麽好處落到淩西昂身上。
就比如說,淩南躍手上的業務要分出來,分到淩西昂手上的,必是淩東揚不願意啃的雞肋。
所以他無需大費周章地特地飛回去。他去與不去,結果都一樣。
諾諾表示對這種勾心鬥角的商戰毫無興趣,繼續埋頭吃菜。而身在其中的韓若不一樣,她一邊食不知味,一邊在想這背後的操縱者是誰。
淩氏的媒體公關部,與各大媒體都保持了密切的關系;凡是任何□□,不管大小,都不會輕易公之于衆。什麽事情該要往大了的去渲染,什麽事情只能隐隐提及不要點名道姓,什麽事情最好不要報,都會事先經過媒體公關部的斟酌,像這種繞過淩氏的控制而直接見報的情況還從未有過。可是今天登載新聞的媒體,不約而同都轉載了同一套文字,而且并沒有和淩氏交好的那幾家主流。那應該就是一些中小報社為了銷量,铤而走險撚了虎須,其他報紙為了确保市場份額,也匆匆跟風。
警方迅速立案,不給淩氏走動掩蓋的機會,這背後的背景也不難推測。省委的班子成員這兩三個月接連變動,不巧前段時間接連曝了幾樁明星吸I毒案,影響甚廣,所以對于任何涉毒案件,按照上面的意思,都要求嚴查嚴辦。也就是說,淩南躍正好撞到了槍口上。
有客觀環境有人為因素,所以,就不能僅僅以淩老二運氣不好來解釋了。
所以,“這一定不是偶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
“‘天時地利人和’?”他輕笑,“我認同。繼續。”
韓若嚼着飯,繼續?偏頭又想了想,“首先,一定不是競争對手幹的。”
淩西昂不置可否,“這跟東派的智囊團推斷的結論完全相反。”
韓若沒問他是怎麽知道東派智囊團意見的,繼續扳着指頭分析到,“淩氏是根深葉茂的老集團,涉足多個領域,進出口貿易、珠寶投資、地産板塊、電子市場……自然不會缺少競争對手。所以懷疑到競争對手頭上,也是很自然的。
“不過淩氏的風格是從不趕盡殺絕,董事長也繼承了這一做法:大家一起合作,你喝小的,我拿大的,共同發展。所以就算淩氏的占比份額是市場最大的,但也有排名第二、第三甚至第四的企業的喘氣空間,這就減少了他們的敵意,也就沒必要花大力氣去得罪淩氏,吃力不讨好。
“再說,淩南躍掌管的是進出口、文化投資産業,弄倒了淩南躍,對整個淩氏的影響其實有限。盈利大的房地産投資和珠寶,都捏在董事長手裏。與其瞅着這麽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去陷害淩南躍打草驚蛇,還不如繼續等待,等待一舉掰倒董事長扳倒淩氏的機會。”
韓若越說越覺得自己推測的正确,反觀看淩西昂光笑着不評論,捅了捅他的胳膊,“哎。”掌聲在哪裏?
淩西昂顧左右而言他,“淩南躍真是笨得可以,放着這麽好的軍師不用。”
“誰要當他的軍師?”
“你覺得淩南躍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據說你們好像還覺得他挺帥的?”
——這是什麽問題?等等,我們是在讨論嚴肅的公司危機問題吧,這個……淩西昂撐着腦袋貌似還挺認真地等待她的回答,手機又亮起來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讓她們先吃,便起身出去接電話。
冬夜的山溝裏,狂風蕭蕭,似乎還夾着雪花,還是挺冷的。韓若吃一口便往外看一眼,寒風吹着他的衣袂瘋狂地滾動。這電話談得有點久,挂了電話後他把手機往兜裏一塞,還不着急進來,偏頭點着了煙,就着雪花邊吐着煙圈邊想事情。
這煙瘾似乎挺大的。
第二天,韓若以為淩西昂應該也要飛回去坐鎮了,畢竟這邊只是游山玩水,那邊很可能江山易主;可他依舊淡定地跟在她們身後,細細致致地游玩九寨溝。冬天的九寨溝,銀裝素裹恍如仙境,但少了很多缤紛的色彩。她和諾諾,是可以一片葉子都能各種角度各種光線照上半天的,可帶着這麽一個商事繁忙的淩總,多少有點怕他太無聊了。
到了下午,路上淩西昂的手機掀起了另一輪狂潮,嗡嗡震個不停。淩西昂挑着接,韓若跳着聽,前前後後也聽出了個大概。董事會結束了,如韓若猜測一般,董事長淩東揚代表淩氏致歉,表示淩南躍是一時踏足競争對手陷阱,淩氏對毒之一事深惡痛絕,會讓淩南躍贖自己該贖的罪。這麽大義滅親的端正态度自然相當有利于挽回淩氏的股價。
但一個接一個的來電,并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另一個影響天下三分之勢的決議。淩南躍被捕,淩氏并不打算動用任何關系讓他脫罪,因此他手上的業務勢必要有人接管。而淩家頭三號人物,就是淩東揚、淩南躍、淩西昂三兄弟,那麽,即代表淩東揚和淩西昂手上的板塊會變大。
淩西昂一直被東南派打壓,所以淩南躍被抓的消息,西派這邊其實是歡欣鼓舞的。因為淩東揚再貪心,也沒有足夠精力全盤接手淩南躍的業務,而淩西昂的實力有目共睹,就算是在淩東揚控制的董事會中,大多數董事都很認可淩西昂的能力,所以如果把不賺錢的業務全部分給淩西昂,自己把好的全留着的話,難以堵住悠悠衆口。
結論是,淩西昂可以借着這一次意外,做到真正的三分天下。
董事會的決議,卻超出了大家的預料:淩東揚把盈利排名倒數第三的餐飲分給了淩西昂,還将剛起步不久、雖說發展潛力巨大但是還在虧損的文化投資也給了他;而自己則接管稍有盈利的進出口業務。
淩西昂的電話,分為兩派,一派是西派的人,義憤不平;另一派是淩南躍底下的人,表示想要在原來位置上繼續發光發熱,忠于淩氏。“忠于淩氏”,不是忠于淩西昂,也不是忠于淩南躍,言下之意,就是請淩西昂放下派別之争,別把自己開走。
“有人跟我說,可以視危機為契機。如果我把這兩個版塊做好了,就有了跟淩東揚較勁的資本了。”淩西昂一邊把玩着手機,一邊饒有興趣地說到,“那我是不是應該誠惶誠恐地飛回去謝恩?”
韓若正在等着諾諾把小溪裏頭的鵝卵石照滿足了,淩西昂這麽一說,她特地側臉看了看,确定他不是在打電話而是在問她,回了回神,“噢!他腦袋秀逗吧?”
“誰?”淩西昂一挑眉,把新進的來電調靜音,故意問到。
“就是抱這種想法的人啊。将危機轉成契機?這是心靈雞湯看多了嗎?”
“怎麽說?”
“先不說轉變的難度吧,餐飲、文化投資,”韓若掰着手指頭,“一個是聽起來好像很接地氣商機無限但是門檻極低競争太大的,另一個跟風險投資差不多要賺基本靠瞎猜的,這兩個要賺錢,除非你的運氣爆棚,否則那得花上五年十年啊。這五年十年裏,董事長可以找多少個人找多少種理由把你換掉啊。
“我以為,董事長至少會把賺錢的進出口給你,再搭一個虧得厲害的,兩廂平衡。可……”韓若歪歪頭,“董事長也不像是厚顏無恥得那麽坦蕩蕩的人啊。進出口賺的錢也不多,給你對他的勢力也不會影響……”
韓若忽然靈光一閃,“難道是……那個板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把玩手機的手頓了一秒,淩西昂莞爾,“不好說。”
韓若皺着眉,分辨着他的神色,“我看……不是‘不好說’,而是‘不可說’吧?”
淩西昂漂亮地将手機轉了個圈,塞進口袋裏,興致滿滿地問,“淩南躍以前到底安排你做什麽工作了?”
怎麽又是這個話題?
“就是高級打雜啊。我不是他的私人秘書,所以很多事情都沒接觸到,”韓若想了想,“或許有一些我知道的所謂的秘密,你恐怕早就打聽清楚了吧。”說到這,韓若的眼珠滴溜溜一轉,用手肘頂了頂淩西昂,口裏輕聲說了一個淩南躍身邊的秘書名字,“是不是你的人?”
只要有心,而且心系在他,憑韓若的聰明、所處的位置和對他的了解,要發現些端倪,其實并不難。淩西昂歪頭,不承認也不否認,開玩笑地說,“你這是要逼我殺你滅口嗎?”
韓若直接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