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天
他把酒杯放下，食指和中指夾着杯腳按在杯底上，環視一周，淡淡的說：“是糟糠之妻。”
話落，周圍有那麽一瞬間迷之沉寂，随後精明的附和聲不絕于耳，仿佛剛才對她的忽視從未發生過。
“周小姐這麽能幹，原來是尚總的女朋友。”
“尚總和周小姐真是郎才女貌。”
“這麽說這次合作是周小姐一手促成的？”
……
誰說這是個看臉的時代，有了後臺，可以讓人不要臉。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敬酒的倒是沒有了，好吧，糟糠就糟糠吧。
國內的酒桌上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規則，飯吃好了，酒喝好了，合同說簽也就簽了。晚餐結束的很快，尚恒站在會館外的園林入口，鄭秘書已經把車子開了過來，人們離開前紛紛上前來握手，同他道別，周景感慨，霸道總裁也是不好當的，原來并不是像書裏寫的那樣，有一張冰山臉偶爾邪魅一笑就能HOLD住全場，趁着他在那邊忙于應付，她悄悄繞過人群，打算從後面溜掉。
“小景，過來！”
被叫住，好不容易移開的視線們又重新回到她身上，還沒走出三米遠。
周景回頭，有一種人，即便他被衆人包圍，也能讓你一眼找到他的位置，尚恒就是那樣的人，他站在人群中央喊她的名字，盛夏正吹過最後一絲悶熱的風，天邊閃過一道不起眼的細小閃電，随即很遙遠的地方便傳來了陣陣雷聲。她認命的埋起頭，往回走。
沒走動。
再走，還是沒走動。
再走，腳走了鞋沒動……What the fuck！鞋跟卡在路邊的下水槽縫裏了！
她穿着細跟高跟鞋，以神奇的平衡力在那金雞獨立，活像一只圓規，于是，在萬衆矚目之下，別人的王子策馬而來，為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她的王子款款而來，為她拔出鞋跟。
雲層已經壓得很低，空氣悶熱的仿佛馬上就要擠出雨來，卻沒有一個人着急上車離開，這位傳說在金融界以及零售界吃人不吐骨頭的年輕集團接班人，破天荒的在公衆面前單膝跪地，竟然只為了拯救一雙平價高跟鞋，這樣的驚天壯舉，下次再想看到，恐怕除非他打算跟眼前這位小姐求婚！
“你別這樣，那麽多人看着呢！”周景一着急，越發站不穩，着地的那只腳踩着纖細的鞋跟為求平衡在原地蹦個不停，慌亂中竟一把按在了他的頭頂，周圍又是一陣驚嘆的唏噓聲。
“看來你很享受這個萬衆矚目的過程。”尚恒的臉色不是很好，還不忘跟她開玩笑，原本以他的身體狀況，出席這種會餐活動就是強撐。鞋跟卡的很牢，往上一提連帶着下水口的鐵網一起下來了，她又焦急又不配合，他索性一把将她扛上肩頭，另一只鞋打掉，小聲說：“明天賠你一雙新的，別再掙紮，小心走光。”
他旁若無人的将她送入自己車中，不是浪漫的背起，也不是唯美的公主抱，而是如同扛起一只麻袋……周景徒勞的捂着臉，心裏想着：怎麽不一個大雷下來劈死我呢。
車子穩穩的開起來，周景和他一起坐在後座，鄭秘書一個人在前面孤單的駕駛車子。
“你有一周的休假，一周之後，你調整好狀态，直接來秘書室找我報道。”尚恒仰面靠在後座上，從車子啓動開始，他的疲态一下子全部顯露了出來。
“唔。”周景答應一聲，半天，又問：“帶薪麽？”
尚恒呼吸明顯一滞，随即閉着眼笑着點點頭，“帶，以後你休假，遲到，早退，曠工，都不扣工錢。”
他難得的沒有耍花樣，一路上規規矩矩，安安靜靜，把她放到小區樓下，道了晚安，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便走了，她只當他今天招數層出不窮，傷筋動骨，導致血槽空了。
回去和冬冬說起今天的事，冬冬竟然說：“太好了，以後我們就能一起上班了呀！”
顯然，冬冬關注的點和她想表達的不在一個頻率上。
第二天是周六，前一天晚上因為飯局和別的老師換了課，周景今天有兩堂課要上，早早的便來了舞社。朱薔薇來的也夠早的，在練習廳裏放着一首悠揚廣袤的埃及舞曲，見她來了，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笑笑問：“說，老董是不是看上你了，前兩天還跟我打聽你來着，問你什麽來頭，我說小周能有什麽來頭，就是一普通大學生呗。說真的小周，老董那人不錯，雖然看着是花裏胡哨了點，但是人一點也不花。”
“你就取笑我吧薔薇姐。”周景吭哧吭哧的壓着腿，心虛的扭過身子去壓另一側，“董老大是我領導，關心下屬那是他人好心善，再說，公司裏美女如雲，他是瞎了才會看上我。”
“真的？你跟姐可別不好意思。”
“真的，比真金還真。”
朱薔薇也不好再說什麽，這年頭媒人不好做，做成了還好，萬一将來黃了，兩頭都要落埋怨，年輕人的事就年輕人自己打算吧。
舞社在雲頂廣場，所以下了課在商場門口遇到倚在車門上的鄭秘書，周景并未多想，見她走了出來，鄭秘書帶着白手套的手打開後座的車門，“周小姐，尚總特地讓我來接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旁邊的朱薔薇打量了幾眼那輛車子，旗艦輝騰，倒是低調得很，扯扯她，小聲問：“認識嗎？小心點，這年頭騙子多。”
“您去了就知道了，周小姐，我只是個秘書，請不要讓我難辦，把您送到我還得接孩子放學。”
周景不禁佩服起這位秘書來，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時他還是尚恒爸爸的秘書，去學校為尚恒開過家長會，去小公寓為尚恒送過換洗衣服，後來他們重逢，他已經成了尚恒的秘書，幫他處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問題，簡直就是解決疑難雜症小能手，可是今天她才真正領略了他的厲害之處，“還要接孩子放學”，讓人多麽難以拒絕的理由！
“薔薇姐，改天再和你解釋。”
周景留下一句話，匆匆跟人上了車，目送車子走後，朱薔薇趕緊拿出手機，給董巨打電話。
“喂？老董，小周上了別人的車了，那車還挺貴，這年頭上了車離上了床還遠麽？你給我清醒點吧，她果然不簡單……”
鄭秘書一路把人帶到郊區新城的一處獨門獨院，車停下，引她走進去，這裏有十分寬敞的院子，寬敞到約麽能做一個十臺車左右的小型停車場，只不過，院子兩側支了許多竹架子，上面搭着一些半幹的布料，有彩的，有素的，像一處傳統染坊。
穿過長長的鵝卵石路，就是兩層樓高的建築，房頂還有一片不小的露臺。“這是什麽地方啊……”
“您進去就知道了。”鄭秘書把她送到門口，沒有進門，特別說了一句：“昨晚尚總的情況不是很好，卻還是堅持先把您送到家才回的醫院。”然後人就原路返回了，應該真的是接孩子去了，這人好像最近經常在為自己老板打抱不平。
周景推開兩扇精致的雕花銅制防盜門，最先入眼的便是屋子中央的長條木桌，桌子後立着一塊畫板，尚恒就坐在那塊畫板後，手執鉛筆，在紙上描描畫畫。見她來了，停下筆，在手指尖轉了一圈，順手的夾在耳朵上，招呼她過去坐。周景慢慢走進去，這才發現，房間兩邊都是大大小小的工作臺樣式的桌子，後面有兩個看上去同齡的男孩子在忙碌，一個拿着細長的裁縫剪裁一塊蕾絲布，另一個在電腦前面擺弄着類似做效果圖的軟件，房子裏進了陌生人，兩人均朝門口方向看了一眼，一個沖她點點頭，另一個友善的笑了笑，然後就重新忙碌了起來，專注得再沒擡過頭。
“小錢，小趙，叫上樓上的小林和珊珊，今天提前下班。”尚恒告訴那兩個男孩子，然後握了握周景的手，俯在她耳邊低聲說：“等我一下。”
他坐着轉椅熟練的在桌子後移動，不一會兒功夫，找來了筆記本和皮尺，樓上下來兩個女孩子，一個比較腼腆，和另一個男孩子一塊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另一個就活潑多了，從樓梯上一路蹦蹦跳跳的，嘴裏還嚼着泡泡糖，上來便打招呼：“嘿，美女！”然後轉向尚恒，問：“尚白勞今天怎麽大發慈悲了？”
“沒大沒小，不想走留下加班。”尚恒瞥了她一眼。
女孩子吐了吐舌頭，兩只大眼烏溜溜的一轉，跑了。
看樣子他們很熟，周景越看這女孩子越覺得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這是我在公司外的工作室，怎麽樣？”人走後，尚恒帶她參觀。
周景點點頭，說：“不錯。”古樸的田園裝修，簡潔大方的陳設，“诶？剛才那些也是你的員工嗎？”
“唔，也不算員工，都是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在一起做研究，搞設計，有一個你應該認識的，我堂妹，尚珊珊。”
周景蹙眉想了一會兒，見過麽？珊珊珊？如果沒失憶的話，自己不記得認識過這麽一號人物……
“高考前最後三個月轉到我們班級的，她是典型的高考移民生，言世堯就是這麽跟你介紹的？穿紅裙子的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