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天
旁邊嘈嘈雜雜聲音都在讨論出場次序的問題，少數的參賽者還專門請了老師來臨場指導動作細節，周景撫平貼在胳膊上的號碼牌，上面一個黑體阿拉伯數字，寫着“9”，“9”，初賽第九個出場，不前不後，不是第一的勇者，也不是最後的壓軸，是一個觀賽疲勞時很容易被忽略的出場位置，但至少這個數字還是挺好的不是麽？是否寓意着她能留在這臺上長長久久？倒過來是“6”，六六大順，但願她初戰告捷，順順利利的走到最後。
想到這，她突然“噗嗤”一聲沒忍住笑，自嘲這麽多天的努力，居然最後關頭在用迷信思想來鼓勵自己，不過這不大不小的一聲笑，引來旁人紛紛側目，周景趕緊低下頭帶起耳機來，警告自己，低調，低調。
編導來後臺轉了一圈，最後點名确認是否所有選手都到齊了，有無棄權，便拿着對講機交代前臺準備開場。周景這才察覺，原來大家的親友團都挺龐大的，倒是她，一個人化妝，拿水，領號碼，候場，顯得孤零零的，這樣一想，不禁真的覺得孤零零起來。主辦方之前發過入場券，每位選手都給了不少，周景都沒有什麽人可以發，她掀開通向舞臺的帷幔看向觀衆席，幾眼便看到了冬冬，因為別的區域都坐滿了，唯獨她手裏那些入場券對應的座位號，空了小半排，冬冬也看到了她，站起來跳着的沖她揮手，一位正在入場的男士，很不湊巧的被她的手舞足蹈誤傷，打到了鼻子。
那男人遠遠看上去衣着整齊，一只手捂着臉，另一只手搖着像是在說沒關系，周景不禁多看了一眼，因為只是看個比賽而已，着正裝出席畢竟是很少有的，顯然是挺重視這場比賽，再一看，她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打扮得像模像樣的男青年，不是陸小陸麽？她朝冬冬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大家認識，陸小陸的位子就在冬冬旁邊，這時轉身坐下來，剛好看到貓在簾子後只露出一顆腦袋的周景，沖她比了兩個大拇指。
看到熟人，心裏也就踏實多了，燈光已經調暗，主持人正在調試話筒，意味着比賽即将開始，周景回到後臺休息區，補妝，聽音樂，看冷笑話，放松心情，打發時間。
朱薔薇作為舞社的代表人，是肯定要到場的，只不過在高架上堵了四十多分鐘才下來，她到的時候，民俗組的比賽已經開始了，周景就是這一組，只不過，她還在對着手機屏幕傻樂。“芙蓉杯”的賽制相對于其他業餘比賽來說，是比較嚴謹的，分組上也十分明确，POPSONG，DRUM SOLO，團體組，等等，首先會評選出各小組前三名，每組裏面脫穎而出的三名選手，又會通過對舞蹈常識的考核擇出最優，會進入綜合比拼，也就是最後的總決賽。
她急急忙忙的趕到後臺和周景交代了幾句最近打聽到的評委們的偏好，才說到第四位評委是臨時加進來的，根本來不及摸清底細，第二位參賽選手已經沮喪的退到後臺，小姑娘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眼圈粉紅，怕暈了妝，仰着頭将紙巾折成長條吸眼淚，同舞社的小姐妹在一旁安慰，第一位表演完畢的選手也過來說了兩句寬心話，從她們的對話中，周景大概知道了其中情況。
應該四位評委中的某一位比較苛刻，評分規則上，一分最少，十分封頂，通常其他評委在打分标準上，即便是不大喜歡的作品，也會視其态度表現給個六七分，可那人偏偏一律給三分，那可是超低分，評語又是冷漠刻薄，毫不留情面，都是年紀小的女孩子，準備了幾十天的比賽，滿懷期許，精心裝扮，剛剛演繹完熱情的舞姿，卻被人說成是做作，生硬，這樣直戳心窩子的字眼，任誰都無法接受，朱薔薇安慰的拍拍周景的手背，說：“評委嘛，若非專業人士，就是財大氣粗的金主，撒廣告費來的，總有那麽一兩個不解風情的，待會兒你要是碰上了，可千萬別走心。”
周景點點頭，反過來打趣朱薔薇道：“薔薇姐，你不是說了嘛，第一次參加比賽，就是找刺激來的。”
“你啊，我是說你沒心沒肺好呢，還是說你大智若愚好呢？”朱薔薇笑。
很快就通知到了9號選手候場，說不緊張是真的，手心裏已經全是汗了，尤其，站在臺上，前奏的鼓點響起時，在評委席上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沒錯，那只造孽的綠茶味心相印紙巾盒子擋住的姓氏，那麽湊巧，就是一個“尚”字，前面簡單的前綴，代表他是以中啓集團的名義來的。以觀衆席密集的人群為背景，尚恒的臉一如重逢時那般平靜淡然，一雙眼像沉在一汪深邃的湖裏，看不清情緒，也沒有溫度，他靠在椅背上，雙手十指交握搭在桌邊，那是一副完全客觀的姿态，眼角眉梢盡是冷峻的輪廓。
周景的食指一直下意識的死死摳着虎口的肉，告誡自己：“人總不能讓事情變得更糟。”，直到進入主歌。她慶幸自己在初賽時選擇的舞曲非常簡單，沒打算展現什麽花樣，當初想的是，越簡單的舞蹈，越能體舞者的功底，何況，她并非專職舞者，從體力和精力上來說，把有難度的節目放在後面，也是明智之舉。
黃藍交替的光柱打到身上，夢幻的巨大舞臺上只剩一人，追光燈如影随形追逐着舞者的身體，眼裏再看不見，耳朵再聽不見，心中享受着片刻的純粹，只有強勁的鼓點和熱烈的旋律……一曲作罷，大量的抖動和跳躍使起伏的心跳一時難以平複，大衆評審已經完成打分，還不錯，與其他選手不相上下，專業評委開始給出評語，因為最終評分是大衆評審團與專業評委意見雙重考量的，所以真正能夠拉開比分差距的關鍵，正是評委手上那金貴的幾分。
主持人開始請評委席亮出分數，從左往右依次舉牌，浩森國際給出的分數是8分，是一個正常偏高的分數，但那位李先生的評語很是簡潔，只有三個字：很活潑。
極光的周副校長也給了個8分，評語也十分簡潔，五個字：基本功紮實。周景不禁開始懷疑起這些評審人員的專業程度來，可轉念又一想，舞蹈在常人眼裏，不過就是一些基本動作的不同排列組合罷了，看了這麽多，形成審美疲勞，也是有情可原的。
到了本市舞蹈協會的李會長，竟意外的拿到了一個9分，要知道，10分封頂，9分最為接近完美，沒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比賽到了這個時間，還沒有出現過9分，而這位會長的評語竟反駁了前面的周副校長：“僅僅是功底紮實嗎？依我的看法，這是比賽開始以來，腳下功夫最穩的一位選手，難得的是，她的舞姿并不刻板，而是十分生動，讓我好像看到了，嗯……”她在認真的思考聯想，然後眼前一亮，篤定的說：“一個慵懶的埃及女人在跳舞。”
這樣高的評價，周景受寵若驚，看着臺下冬冬和陸小陸一直在對她豎大拇指，她飽含誠意的鞠了一躬，對李會長致謝道：“謝謝李老師。”雖然目前在專業評審這一塊的成績已經是領先的了，但心裏仍舊惴惴，由此可見，那個喜歡打低分，評審刻薄的不是前面三位，那麽，不難想到，應該就是最後這位喜怒無常是常态的尚公子了。
主持人委婉的督促了一下遲遲不發言的尚總，投錢的廣告方都是金主，對于前面屢受打擊的選手們，他也是萬般無奈。
狹路相逢，勇者勝。周景不喜歡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樣的比喻，盡管目前的狀況用這個比喻很貼切，索性心一橫，目光坦蕩的迎上去，那人正沉思，他手裏的打分牌很有趣，1分和9分背靠背放着，2分和8分背靠背放着，以此類推，而此時，他正拿着那對1、9分數牌在手裏轉，翻過來，是1分，再翻過去，是9分，一下一下，不急不緩，另一只手的食指的骨節拄着下唇，眼睛裏的光在周景看來很淩厲，仿佛能穿透她身上單薄的舞裙似的，于是，她不知死活的瞪了回去。這比賽對周景來說，算不上多重要，自打知道他是評委中的一員，她已經心一橫，破罐破摔了，只是還沒做好會當衆下不來臺的打算。
不得不說，雖然他的打分方式從一定程度上破壞了賽制的平衡，但從節目效果的角度來說，他給這場平常的比賽帶來了一種不尋常的懸念，他手裏的分數牌每轉一下，現場的氣氛都要緊張一分，包括周景在內，都幾乎以為，全場最低分就要出現了。
直到，臺下主辦方的領導給主持人使眼色開始催時間，畢竟租用場地和協辦人員都是要算時間算錢的，他手裏的牌子終于停了下來，人也仿佛終于在思考中脫離，舉牌，9分。
滿場唏噓，他卻慢條斯理的給出了他今天的第一個評語：“首先，參賽選手選擇了一首情歌，這首歌，熱情奔放，毫不挽留的歌頌了歌者對歌曲裏面那位名叫阿吉紮的姑娘的愛，9號選手的舞蹈讓我感受到了那種熱烈的愛，所以，這支舞僅僅是活潑嗎？”
被無情的反駁掉的浩森國際的李先生無辜的聳聳眉毛，又摸摸鼻尖，阿吉紮原來是個姑娘的名字啊，原來這首類似原始部落風的曲子是情歌啊……有意思，随他們怎樣評價吧，反正他來只是為了給自家俱樂部物色幾個出色的舞蹈老師……
自從主持人公布完總分，周景就一直不解的看着評委席的尚恒，可對方偏偏一直若無其事的低着頭翻看節目表，就是不看她，直到下一位選手登臺。
比賽仍在繼續，民俗組結束之後就是鼓舞，鼓舞後面是團體組表演，節目越來越精彩，競争越來越激烈，來參賽的還有少數的男選手，表現令人驚豔，更有別樣的妩媚，不過這些，周景都已經沒有心思看了。兩個8分兩個9分，她幾乎已經确認自己能進入第二輪比賽，可心裏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這算什麽，當衆徇私舞弊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感覺其他選手看她的眼色都不太友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就掉收，更新就掉收……T∧T
在此特別感謝灌溉了超級多營養液的朋友，
容我弱弱的說一句:土豪，你是要捧紅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