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的那邊還是山
孫小雨有些羨慕的在旁邊看着，其實她也很喜歡奶奶，只是不好意思像弟弟們一樣表達出來，親媽不靠譜，帶孩子十分沒有耐心，他們基本上都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和她十分的親近。
小時候只要在媽媽那裏受了氣，她就會偷偷的跑到奶奶屋裏，和奶奶一起睡，奶奶會給她唱好聽的小曲兒，還會給她講有趣的故事，拍着她的後背哄她睡覺。
只可惜随着年齡的增長，奶奶的炕已經被年紀更小的弟弟們給占據了，她也不好意思和弟弟們搶，不過小時候被哄着寵着的那些回憶，一直被她很珍惜的收藏在心裏。
“好了好了，我們先吃紅燒肉，再不吃肉就涼了。”
王桂花彎腰将小文謙放到炕上，拿起筷子給孩子們碗裏夾肉。
“哇，這個好吃！這個比之前的肉還好吃！”
孩子們之前沒有吃過紅燒肉，剛吃了一塊，就喜歡上了這個鹹香的入口即化的口感，一塊才咽進去又夾起一塊塞進嘴裏，臉頰被塞得鼓鼓囊囊，嘴上吃的都是油乎乎的醬汁，香甜的不得了的樣子。
不一會兒，一大碗紅燒肉就給孩子們分吃了幹淨，連湯汁都沒有剩下，泡着窩窩頭吃掉了。
王桂花也坐下吃了兩塊紅燒肉，仔細品味了一下，宋珊父親的手藝很不錯，這五花肉做的肥嫩多汁，調味恰到好處，鹹鮮中帶着一點甘甜，咀嚼過後唇齒留香，難怪老媽會專門讓宋珊跑一趟，這味道确實十分值得。
“宋珊的老爸以前在山外頭做廚子的，只是當年外面實在太亂了，就回到了山裏，後來家裏分了田地，就在家裏務農，只是每到逢集的時候，會到集市上賣點自己做的五花肉，聽說是有什麽獨門秘方，一小壇子五花肉，頂多一斤肉就要一塊錢。”
陳淑雲吃下碗裏最後一塊五花肉，唧了一下嘴，有些羨慕的啧啧了兩聲。
“本來以為肯定是賣不出去的，哪想到生意好的不得了，那些走親訪友的人家都會特地去買一罐，無論去到哪裏，只要拿上這麽一罐就倍有面子，比紅糖雞蛋之類的還要受歡迎。”
“不過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做紅燒肉了，宋珊的哥哥得了個什麽病，宋珊她爸專門背着兒子翻山越嶺去了縣城醫院，折騰了好大一通，還做了手術，雖然病是治好了，可是家底也全部掏空，還欠了很多外債，這紅燒肉的生意也做不成了，一個月才逢一回集，賺的那點錢根本不夠還債。”
陳淑雲有些唏噓的搖了搖頭，“窮人家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得了病，宋珊家境原本還是很可以的，現在一下子家徒四壁，能拿去抵債的都拿去抵債了，聽說宋珊他爹準備過段時間就出山繼續做廚子，想多賺點錢把債先還了，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在外面奔波，也是不容易呀。”
吃飽了飯，幾個孩子都挺着個大肚子躺在床上，閉着眼睛開始鬧瞌睡，陳淑雲收拾完桌子，一邊給孩子們蓋毯子，一邊和王桂花說點家常閑話。
王桂花吃飽了之後也懶洋洋的，半靠在炕櫃上，一只手輕輕的拍着文謙的小屁屁哄他午睡，一邊随意的和老媽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眼皮開始打架。
“媽，山的那邊是什麽呀？”
“當然還是山呀。”
“更遠的地方呢？”
“有一條大河。”
“翻過了大河呢？”
“又是一座山。”
“除了山還有什麽？”
“我們這鬼地方，除了山就是河，哪還有什麽別的。”
“縣城在哪裏啊？”
“翻過一座山，再翻過一座山，渡過一條河，繼續翻過一座山，翻過兩座大山三座小山，就到了最近的縣城。”
王貴華被這句話吓的睜開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老媽，“竟然這麽遠？從我們這走到縣城究竟要走多久啊？！”
陳淑雲脫掉鞋子，盤腿坐在炕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腿腳快的要走上三天三夜，腿腳慢的說不定要走上四五天，像你這樣磨磨唧唧的，肯定一個星期都走不到頭，我們山裏人啊，有很多一輩子都沒有去過縣城，一代又一代的被這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困在這裏，說不定我們的子孫後代，也依然要被困在這崇山峻嶺之間，看不見外面的世界。”
王桂花低頭凝視孩子們純潔無瑕的睡臉，溫柔的目光慢慢變得堅定，“不，我一定會讓他們走出去的。”
“哪有說的那麽容易，我讓你幾個侄子去大河村學捕魚，這心裏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他們在那裏過得不好，這可是吃飯的手藝，說不定會受到村裏人的排擠，但是這大山裏又沒有什麽好的出路，多學一門手藝以後就多一份活命的本事，我這也是沒辦法呀，只能委屈他們了。”
陳淑雲一想到自家的那幾個孫子，眼裏就滿是擔憂，雖說是交了學費的，但也不知道那家人願不願意傾囊相授，最後到底能學會多少，也只能看幾個孫子的悟性和努力，希望那錢沒有白花，人也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我想送孩子們去上學，媽你知道哪裏有學校和老師嗎？”
“以前村裏還有一些知青教孩子們讀書寫字，等知青們回城以後，想要讓孩子們讀書上學就只能去縣城裏，那麽遠怎麽可能去得了，就只能呆在家裏做睜眼瞎了，哎……”
陳淑雲摸摸孩子們烏黑的頭發，有些心疼的搖搖頭，只能自我安慰一下。
“算了，在我們這個地方就算讀書又有什麽用呢？難道還能考大學不成？一輩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別的就不要多想，想了也沒有，想了更難受。”
“這怎麽行，到了年紀就應該學習文化知識，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做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文盲，一個人除了吃喝拉撒也要有點別的追求，這山山水水不會永遠困住我們，總有一天是能走出去的，我相信這一天絕對不會遠。”
王桂花語氣很堅定，她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将孩子們送去上學，這件事絕對不能再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