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凡人之愛（二）
那老道士就對他道：“那你看窈娘愛你嗎？”
他便答道：“愛。”
“可是愛，她就渡不過這個劫，她就要變成一朵蘑菇。”
“可是，”他握着那匕首，一時茫然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可是你得下手，不然你成不了她的道。她該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不該做凡塵的一朵蘑菇。杜子清，”老道士問他道：“你要做阻攔她飛升九天的人嗎？”
“她飛升九天，逍遙無極，而你，永世輪回。這是才是你們原本的宿命。”
“可我們說好的，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他擡眼看那老道士道：“我們說好是要在一起……”
“那就讓她吃了你。”
老道士冷了眼睛道：“把你的心給我，放在我這裏，狠心去對她下手，對桃兒下手。女人愛你的時候愛得重比生命，恨的時候，也能狠得超過你的想象。你若是愛她是害她，那就讓她恨得永世都記住你吧。”
“不要！”
窈娘突然大聲喊道，臉上她已經挂着淚痕了。
杜子清默了默之後發出一聲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聲音，之後他舉起了匕首，做出剜心的姿勢。
“不要！”
窈娘大聲喊着，手也在虛空之中抓着，似乎是想要阻止杜子清。
一旁的黑袍人看着金穗菇漸漸濕潤的根部似乎很滿意，他擡頭看了看哭泣的窈娘，眼中閃過一絲什麽。
面具遮住了他整張臉，只露出了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睛。
窈娘再怎麽喊杜子清還是将心交給了老道士，老大是用杏核給他做了一個心，支持着他的生命。
杜子清回去之後坐在了窈娘的床畔，等着她醒來。
每次杜子清對她下手之後在她昏睡的時候他都會小心翼翼的抱她一下，輕輕的，很怕驚醒她。
他沒了那顆心，愛她，想要擁抱她仿佛已經成了本能。有時候他會難過得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在上朝的時候就落下淚來，同僚問他怎麽了，像是個小娘子似得。
他便指着心口道：“我丢了心，也丢了心愛的女人。”
同僚一聽只當他是在說玩笑話罷了。
杜子清依照自己的計劃繼續做着，他給桃兒做了個假身，将真正的桃兒迷暈鎖到了她的魂魄裏。他算好了一切，包括他去取悅太平。
窈娘逃走的時候他是知道的，他親眼看着她帶着桃兒逃離了院子他就知道，分離的時候要到了。
他便開始焚香沐浴，等待着最後時刻的來臨。
在步青霜要威脅要殺了他的時候他知道窈娘就在，他有多愛她啊，為了讓她狠心，為了讓她沒有負罪感，他裝作一個懦弱怕死又無能的男人，跪着求她，忏悔着，那場戲他做得很足。
魂魄被窈娘吸食的時候他看她的目光，溫柔而悲憫，窈娘會記得他，永世記得他。
他是一個凡人，原本就娶不了天上的仙子。仙子要飛升回到天上，他想要阻攔，卻不忍心她成一朵真的蘑菇。于是凡人只能成全仙子的天劫，盼望着，盼望着仙子能恨他，恨着恨着，也就記了一輩子了吧。
他唯一覺得遺憾的是他最後沒能再抱一抱她，對她說一聲對不起，跟她說一聲，我愛你。
窈娘、窈娘，名字早已深刻入骨，早已是心尖上的人了。
窈娘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那金穗菇居然顫抖起來，她在蘑菇頂上也被帶得顫動。
那顆心突然碎裂開來，窈娘虛空一抓發出一聲悲怆的呼喚：“夫君！”
她在天上的時候聽人說下凡歷劫的前輩們活着回來得很少，回不了的那裏面求得真心人的很少，大部分是薄情郎。
她一直覺得杜子清是真心人，而事實證明她沒有看錯，她的真心人，還是個老實人，還是個固執又死心眼的人。
他怎麽就聽了那道士的話呢！
窈娘陷入悲痛中，金穗菇金光大盛，窈娘飛身要去抓杜子清心的裂痕的時候那黑袍人突然抛出一塊方形的布來，将窈娘和整個金穗菇給包裹住。
布包裹了金穗菇，他喝道：“收。”
金穗菇就整個變成拳頭大小被黑布包着回到了他的手中。
世人只知道金穗菇作用神奇，卻不知道要真的得到好的金穗菇要費多少周折。為了這金穗菇成之日，他假扮道士，哄騙杜子清與窈娘，算計得她的真情淚潤濕了金穗菇之根，方順利将整個上品金穗菇拿到手。
這對倒是人蠢，金穗菇也蠢。
“倒是都比你有良心啊。”
他摩挲着骨笛輕聲道。
他對骨笛說着，骨笛卻不會回答他。黑袍人握着骨笛穿牆而過。
那一株被挖開的芍藥，熬不過這個冬季了吧？
隔天長安的最熱的消息便是那爬上了太平公主床榻的杜侍郎，都在太平公主幫助之下入了女皇的眼，剛一只腳踏上了平步青雲之路，結果他突然變傻了。
言行舉止宛若一個幾歲的童子一般，還喜歡小娘們們的衣裙朱釵香粉！
衆人都猜測這杜侍郎莫不是中邪了吧？
太平公主不過是去燒香回來見到自己寵愛的杜子清成了那個樣子氣得不行，命人找太醫給杜子清瞧一個又一個的太醫來瞧了卻什麽都沒瞧出來，有一個倒是說他上火了，開了一副下火的藥。
太平氣得将太醫全部都攆了出去，又讓府中的精怪小鬼們瞧，它們只懂得瞧自己的同類，都是些只有變化之術，平日裏擡着太平去問仙街玩兒的小角色，法力低微如何能瞧得出來呢？
太平割舍不下有能力的杜子清，杜子清身上總有讓她着迷又好奇的東西，他順從她，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他也是一個将自己的心層層包裹着的人。讓太平很像刨開他的心瞧一瞧，那裏面裝的是什麽。
但是現在杜子清像是變成了一個幾歲的小娘子！這樣的杜子清還是她所認識的杜子清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杜子清要失寵的時候太平突然去了獵妖司，還将杜子清給帶了去，直接讓司主陸元成幫她看杜子清是怎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