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市
這個家窮是真的窮，家中老少加起來一共十口人，晏家爺爺奶奶年老體弱，晏缈的爹前些年摔傷了腰腿，幹不了太重的體力活，再加上這些年為了給他治傷，也花了不少錢。從剛十七歲的晏缈開始，弟弟才十歲，侄子更是才五歲，就剩下中間的晏母和大哥大姐大嫂四個壯勞力掙工分，晏缈又被寵得不知人間疾苦，大手大腳亂花錢，這個家是名副其實窮的快揭不開鍋了！
橫木作梁，黃泥巴糊牆，窗口窄小，斑駁的牆面黑漆漆，家裏老老少少個個面黃肌瘦，身上全是補丁，米缸裏空蕩蕩，竈膛裏冷戚戚，當真是凄風苦雨。
晏缈看着米缸發呆，她在現代雖然是個孤兒，可除了小時候餓過肚子外，還真沒有這麽窮過。
“缈，發什麽呆呢？趕緊幫忙生火，今天大嫂煮面條給你吃。”晏大嫂賀語蘭心地善良，為人老實，說好聽點是沒心沒肺，用那些嘴巴惡毒的人的話說，是腦子有問題。
賀語蘭确實腦子不太好，據說是小時候發燒沒錢治病，人不太聰明。要不然也不會眼見着小姑這樣敗家，還一句意見沒有，換成其他人早就鬧得家裏掀翻天了。
“大嫂，要不，咱還是吃點洋芋飯吧。”晏缈想到這個家的經濟條件就頭疼，早早把精細糧都吃完了，以後可怎麽辦呀？
“喲，小妹今天遭了這麽大一場罪，懂事了啊？”晏芬端着木盆進廚房，意外地瞧了她一眼。
晏缈怕她看出妹妹已經被她這個現代靈魂換了芯子，連忙低下頭，裝作一副作錯了事不敢面對的樣子。
賀語蘭瞧着就心疼，怕倆姐妹再起矛盾，說：“阿芬不說了啊，咱們今天煮面吃壓壓驚，改明兒起咱們真得吃洋芋飯了，缈兒趕緊生火吧。”
“哎，好。”晏缈回憶着原主的記憶，在大土竈裏生了火堆，心裏卻琢磨着怎麽改變現在的環境。
按書上的設定，現在應該是1975年前後，還有大約兩年時間文化運動才結束，高壓氛圍仍然籠罩在所有人頭頂。現如今還是計劃經濟時代，鄉下人搞集體掙工分，票比錢更重要，沒有票，有錢也買不到好東西，何況晏家也沒錢。
晏家人口多，但掙工分的人少，每年能分到的糧、錢、票都很有限，光靠賣力氣這條路是走不通的。自己多種點東西那更不行，晏缈還在孤兒院的時候，聽院長回憶起這個年代，說是有戶人家多在屋後種了一壟南瓜，都被那好管閑事的人給割了，這叫割資本主義尾巴。你很氣，但拿他們沒有辦法。
剛剛在雙十一瘋狂剁手的晏缈空間裏囤了很多東西，空間從小與她形影相随，說她們相依為命也不為過，她穿過來後一直沒時間獨處查看，也不知道那空間帶過來了沒有。
家裏這麽窮，不知道這與她相依為命的空間還在不在，生怕餓肚子的晏缈有些心慌，吃飯前借口去了廁所，忐忑地查看空間，而後發現，空間仍然完好如初！
三米見方的空間裏，晏缈在淘寶上便宜購買了好些貨架子，一排排擺得整整齊齊，左邊貨架上擺放的是雙十一購買的米面糧油，右邊是用箱子分裝好的豬肉和牛肉還有部分海鮮。
這些豬肉是她前些天去鄉下看望老院長時，花了一個月工資買了一整只殺好的生豬，牛肉則是趁肉價下降時囤的，海鮮是去海邊旅游時買的，貨架上甚至還有她之前炖的一鍋汽鍋雞爪。中間擺的是各種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有淘寶做活動時囤的，還有超市大減價時買的，毛巾牙刷杯子等洗漱用品，這些東西加起來都能開個小超市了。
看着與她相依為命的空間還在，幾乎花光存款囤的貨也在，晏缈心中大松了一口氣，至少近期她不會餓死，餓肚子實在太痛苦了。
心情放松了，吃白水煮面條似乎都變得有滋味起來。
賀語蘭雖然為人老實，在照顧一家人的生活上卻非常盡心盡力，她趁着農閑時節上山撿了許多野山菇和水竹筍，用辣椒腌了豆豉山菇醬和酸筍，切得細細的酸筍炒熟後鋪在煮熟的面條上，再伴上豆豉山菇醬，盡管油水很少，面條裏只放了鹽粒兒連一點醬油都沒有，但味道酸酸辣辣的，拌在一起吃竟然也很可口。
一雙筷子顫顫巍巍夾了一筷子山菇小心遞過來，晏缈轉頭，見小侄子晏寶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眼裏竟然有點讨好她的意思？
晏缈猛地想起一件事，在書裏這小家夥一直很喜歡她這個小姑，最後竟然還被晏缈害死了，心中一酸，把他的碗拿過來接住那筷子山菇，在他的毛腦袋上揉了一把，說：“寶寶自己吃，好不好？”
晏寶笑，聲音甜甜地說：“小菇喜歡吃這個，我要留給小姑吃。”
旁邊的晏桢瞧見了，也将自己的碗遞過來，“姐，我這裏也分到一些，姐你吃。”
晏缈心裏更酸了，兩個小家夥自己餓得像兩個小蘿蔔頭，面黃肌瘦的，有好吃的還總掂記着她，可真是貼心小棉襖，晏缈分別在他們倆的腦袋上揉了一把，說道：“你們趕緊吃，一會兒再推來讓去掉地上了，我饒不了你們倆。”
“那好吧。”晏桢是個老實孩子，果然就把碗收了回去。
晏寶小小年紀卻古靈精怪的，用自以為大人看不到的動作，又偷偷把那筷子山菇放到她碗裏，然後縮回去眼觀鼻鼻觀心撮起面條來。他的嘴角小小彎起一個笑，小姑今天還摸他腦袋了呢，他好開心。
把他的小動作全部看在眼裏的大人們都悶頭笑，卻沒人戳穿他，小孩兒的小心思實在太可愛了。
晚上，晏缈用柳條枝簡單的擦擦牙齒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就琢磨起了怎麽改善一家人的夥食。
她的空間裏囤了好些東西，其中有許多後世的工業制品，她是肯定不敢随便拿出來的，至于糧油米面，她要憑空變出來怎麽解釋？
再說了，這一家人值得她冒險将空間的事暴露出來嗎？
晏家人對她确實好極了，好到她願意為他們付出一切，但必須得将危險降到最低，也得想出一個理由來解釋。
晏缈犯愁，她這一愁就愁了整整一晚，第二天早起頂着兩個大黑眼圈。
早上天不亮，晏大嫂和大姐進廚房做飯。說是做飯也沒什麽飯，就是一大鍋紅薯幹裏夾了零星幾粒兒米，另外配了一點腌鹹菜和辣椒醬，勉強能入口。
晏缈在現代時，時常會在周末多做些菜，炖豬蹄、爆炒小龍蝦，炖牛腩，每次一做就做一大鍋，放到空間裏不會冷也不會損失新鮮程度和口感，這樣工作日沒時間做飯也能吃上親手做的美味，味蕾早就被養刁了，紅薯幹粥吃在嘴裏味同嚼臘。
一家人飛快吃完早飯，幾個壯勞力就下地上工分去了。晏缈也得幹活，現在剛剛開春不久，地裏的活還不多，她幹的活是去田間地頭割豬草。
晏缈背上背簍，把割豬草專用的小鐮刀拿上。傷了腿沒法下地的晏愛國在院子裏片竹蔑條織籮筐，他編的蘿筐堅實耐用，三天給他算兩天的工分，算是特殊照顧了。
“缈，去幹活了？”晏愛國将蔑刀放在一邊，沒有受傷的腿踩着蘿筐底部，蒼老的臉慈愛地看着她。
“對，我先走了，爹您注意着別劃傷了手。”晏缈瞧着那竹蔑片上的毛刺就覺得害怕。
閨女的關心明顯讓晏愛國非常開心，笑出了一臉皺紋，擺擺手說自己一定會注意。
清水村還算山清水秀，這個季節萬物複蘇，雖然山裏的空氣濕漉漉的，卻也漸漸有了綠意冒了頭。
晏缈拿小鐮刀割了一把豬草，腦子裏一直在回憶那本書裏的劇情。書裏晏缈後來的下場非常凄慘，不但因為陷害女主角害死了侄子和小弟，之後投河自殺，大哥也坐了牢……大哥，晏缈忽然雙眼一亮。
對了，晏大哥會坐牢，是因為他幹投機倒把的事被同夥推出去頂罪了，但他在這之前，确實用這個辦法，改善了全家人的生活！
投機倒把在這個年代被抓到後就是重罪，可是，如果她有空間呢，如果她将販賣的東西都藏在空間裏，再小心低調行事呢？公安局的人抓不到她犯罪的證據，也就拿她沒辦法了！
晏缈越想越覺得心動，正好第二天大隊休息，晏缈就提出想去縣城。
晏大哥雖然心疼她剛出了那麽大的事，可是對她私自花掉八塊錢的事也是有意見的，聽她說想去縣城，就當面說了她幾句，主要是說教她不可以再亂花錢，要考慮家裏的經濟狀況，不能讓一家人因為她的不懂事喝西北風。
晏缈此時對他的話深以為然，連連點頭保證道：“大哥，你放心，我想領袖保證，以後絕不亂花一分錢！所有錢都用在給家裏人吃飽穿暖上！”
晏時被她氣笑了，在她腦袋上敲了敲，想了想還是覺得妹妹到底是女孩兒，身上得有點零花錢，又從兜裏掏了五毛錢遞給她，“這點錢你自己存着吧，萬一有什麽需要再拿出來用，可不能再亂花了，知道不？”
晏缈感動得眼眶發熱，悶着頭用力點了點下巴，聲音悶悶地說：“大哥放心，我想領袖保證，一定會把錢存好了。”
也不知道是這時代的人就是這樣樸素，還是書裏的人物設定影響，晏時聽完她兩句輕飄飄的保證就覺得她是真心改過了，一臉欣慰地點頭，“去吧，早點回來吃飯。”
“好勒！”
雙橋縣如其名，縣城有東、西兩座古橋，據說雙橋縣縣城從清朝時期就建成了，占地面積很大，街道衆多。
晏缈按書中提到的細節，找到了東橋後方的東街。東街比較清冷，但還是能看到街角轉巷子裏蹲了一些穿得灰頭土臉的人，那些人不但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還帶着灰撲撲的帽子，将整張臉藏在底下。
晏缈望過去，那人一雙眼睛就從帽沿下看她，兩人對視一會兒。晏缈走過去，低聲問：“阿伯，我想買點雞蛋。”
“雞蛋，那你得去供銷社。”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啞着聲音說道。
晏缈十分難過地嘆了口氣，說：“家中嫂子剛剛生産，家裏沒一點油水，也沒肉票和蛋票，侄子連一口奶都喝不上，唉。”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塊錢，繼續說，“我媽還指望着我能拿錢換點蛋給她孫子補營養呢。”
那人看見她手上的錢果然眼睛亮了亮，又仔細打量她，見這姑娘濃眉大眼臉蛋小巧，一雙眼睛黑亮亮的，雖然看着不是那老實巴交的相貌，卻也不像惡人，再次開口了，“姑娘，我家裏确實從牙縫裏省出一些蛋，你要想要給你也行，但價錢肯定比供銷社貴。”
晏缈立刻問：“怎麽個貴法。”
“外面五毛五一斤，十個，你沒票，那我得收你七毛。”
晏缈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張嘴就漲了一毛五，差不多趕上三個蛋了，您可真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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