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住事,哪怕是算計人時也顯得幼稚可愛。而經歷太多的人,無論怎麽僞裝,永遠都不會有那樣的眼神了。
“楚大哥,聽說你是嚴導新戲的主角,”薛懷景收了手機,誠懇而乖順地望着他:“多虧關董事長照顧,嚴導給了我一個角色,就是剛從警校畢業的那個小警察,之後進組了還希望您多多關照。”
“客氣了,大家互相關照。”楚泉對着玻璃整了整領帶:“我還有事,先——。”
“楚泉,”關千越突然從轉角探出頭:“你在這啊,我到處找你。”
他還穿着那身西裝,領帶不知扔哪去了,襯衫的扣子開了兩顆,三兩步走到兩人面前。
薛懷景不由自主地向關千越的方向靠近了一些,輕聲招呼:“關總。”
關千越最近經常碰見這個小藝人,對他也熟悉,點了點頭:“你好。”
“你們聊,我頭有點暈先走了。”楚泉留下一個明顯敷衍的理由,轉身就走。
關千越喊了一聲:“喂!”
楚泉走得很急,隐約聽見薛懷景跟關千越說了一大段話,感謝他給自己機會參演嚴導的新戲雲雲。後來關千越說了什麽他就聽不清了。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防火門,推開便是樓梯間。聲控燈壞了,只有走廊的燈光漏了些進來,狹小的空間顯得格外陰暗。
楚泉坐在最低一級臺階上,把頭抵着冰涼的牆壁,讓有些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
他剛坐了一會,防火門就被用力推開了。關千越吹了聲口哨:“原來你躲在這啊。”
他毫不在意臺階上的灰塵,在楚泉旁邊坐下,趁楚泉沒防備,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不舒服?”
楚泉向後一躲,脊背貼上了牆。關千越順勢把右手撐在牆上,身體前傾,指尖擦過楚泉的發絲,幾乎把他圈在了懷裏。
楚泉忽然感覺到一陣逼人的氣勢,迫得他要說點什麽打破這沉寂,便開了個玩笑:“關先生這是在演霸道總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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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要演,我本來就是啊。”關千越看着楚泉輕微顫動的睫毛,覺得像是掃在了心口上,酸澀又溫柔。他輕聲問:“你生我氣了?”
楚泉不置可否,反問道:“你為什麽要買我的襯衫?”
昏暗的環境使得他憤怒的質問像是情人間的撒嬌。楚泉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剛要補救,關千越卻湊近了,神秘地一笑:“個人情趣。”
楚泉渾身的肌肉立刻繃緊了。
然而關千越的動作更快,他像一只捕食的猛獸,猝不及防地把楚泉籠罩在雙臂之間,嘴唇貼着他的耳朵,用電影裏反派誘人犯罪的語氣,輕聲道:“我想你穿着它和我做、愛。”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只穿着它。”
溫熱的吐息仿佛從耳朵鑽到了心裏。楚泉半邊身體都麻了,他把所有的力氣聚集在右手上,狠狠一推。
“關千越!”
關千越撞在欄杆上,痛得不停甩胳膊,嘴裏還在調笑:“終于叫我名字了啊。”
楚泉深呼吸幾次,安靜的環境裏心跳聲清晰可聞。他起身順着樓梯往下走,關千越忙不疊跟上。下一樓層的聲控燈應聲而亮,突如其來的光明讓人不适,仿佛剛才的暧昧與心動只是一場幻覺。
下了幾層階梯,就到了酒店大廳。關千越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楚泉身後,一直到停車場。
停車場裏空空蕩蕩,大部分的嘉賓都已經離開。“楚泉,”關千越叫住他:“等等。”
楚泉停下腳步,很警惕地盯着他。
“這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關千越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楚泉:“路鳴有什麽動作的話,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楚泉接過來,看都沒看就将名片随手一折,準确無誤地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關千越“啧”了一聲,也不生氣,又掏出一張名片,食指和中指捏着,貼着楚泉西服領口的縫隙,把名片塞進了他西服內側的口袋裏。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卡片的尖角隔着襯衫劃過乳、頭,輕微的摩擦和疼痛宛如電流,将楚泉禁欲許久的身體刺激得一抖。
“這麽看着我幹嘛。”關千越耍完流氓立刻退了一步,嘴角挂着一絲得逞的笑容:“我怕你待會又回來翻垃圾桶,那多丢面子啊,再說我也會心疼的。”
“回去吧,我還有點事,不能跟你同路了。”關千越兩指在唇上蜻蜓點水般觸了一下,随後向楚泉一揚手臂:“路上小心。”
他的飛吻送來了一片皎潔的月光。月亮躍出雲層,從遙遠的夜空裏投下溫柔的凝視。
楚泉不言不語地站着,宛如一座雕塑。其實他完全可以把名片取出來扔掉,甚至當着關千越的面撕碎,但最終他只是以幾乎難以察覺的幅度點了點頭:“我先走了,再見。”
07
“楚總好久沒出來走動了。”等紅燈的間隙,司機跟楚泉搭了句話。
“是啊。”楚泉坐在後座,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半開玩笑地說:“要是沒事我也不願意出來。”
他浏覽了一圈娛樂圈新聞,有關心燈之夜的占了大半。關千越的致辭受了許多批鬥,加上後來有人扒出在拍賣場上作亂的是他的助理,記者們頓時都化身為正義的鬥士,義正辭嚴地譴責他放`蕩不羁的作風。
其實以關家的勢力,完全不至于讓事态如此嚴重。但正因為炮火集中在他身上,落在楚泉身上的視線都被轉移了。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确實幫了楚泉一個大忙。
關千越硬塞給他的名片還在口袋裏,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擦着皮膚。楚泉拿出來端詳,暗金色的卡片上只印着姓名、手機號碼和郵箱。右上角還有個用黑色水筆倉促畫就的愛心。
拙劣的畫技。楚泉看了一會,把名片收回去,打開微博登錄小號,一邊跟司機閑扯,一邊給幫關千越說話的所有文章點了一遍贊。
司機把楚泉送到飛天,停車時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笑着說道:“于先生也來公司了。”
司機是個老老實實開車的中年人,以前接送過幾次于澤陽,知道他和自己的老板關系暧昧,便獻寶似的指給楚泉看。
楚泉順着他指的方向,看見于澤陽和公司的一個股東的身影隐沒在大樓裏。
他迅速下了車,在車門的巨響中向那兩個人的方向走去。
司機讨了個沒趣,嘀咕了一句:“連老頭的醋都吃?”
于澤陽和周晟正在等電梯,不知道于澤陽說了什麽,周晟笑着點點頭,還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大哥,好巧。”楚泉出聲打斷了他們:“昨天叫小林約您打高爾夫您還說沒空,今天就來公司了,果然是個工作狂啊。”
“哈哈。”周晟讪笑兩聲,竟然也不解釋:“你怎麽也來了。”
于澤陽恭敬地打招呼:“楚哥”。
楚泉沒理他,笑着對周晟道:“我來查公司會計賬簿。”
對面兩人臉上都有些挂不住,一時沒人說話。電梯到了,楚泉泰然自若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鐘偉和林濤在董事長辦公室外等楚泉,見一下來了三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鐘偉向楚泉點了點頭,又轉向周晟:“周總怎麽來了?”
“周大哥也想查會計賬簿。”楚泉替周晟回答了,跟着鐘偉走向財務室,不鹹不淡地說:“跟我剛好想一塊去了。”
周晟混了這麽多年,早就明白關鍵時刻面子是最不要緊的,厚着臉皮扯了個謊:“唉,這不是去年公司分紅少,所以我才想查查賬。”
楚泉輕笑一聲,沒說話。
一行人走到財務室門口,楚泉突然面露疑惑,對鐘偉說:“鐘總,我記得查會計賬簿是股東的權利,無關人等應該不能進去吧?”
在場的除了他和周晟兩個股東,就是董事長鐘偉,楚泉的助理林濤、林濤從外面請來的注冊會計師,以及于澤陽。
盡管他沒點名,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如針般紮向了于澤陽。
于澤陽面色尴尬,低下頭道:“楚總,那我先走了。”
鐘偉搬出厚厚一疊賬簿,會計師在裏間核對,楚泉和周晟在外面的沙發上坐着喝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股票和徒步旅行。當周晟提議飛天上市時,楚泉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周總,咱們這麽熟了,也別兜圈子了。路鳴找過你了吧。”
周晟清了清嗓子,收起了虛與委蛇那一套,大方承認:“前天見過了。他想收購我手裏的全部股權份額。”
“你知道的,我最近投資了一個科技創業公司,如果成功運營起來,很快就能有高回報,所以我想冒個險。本來我在飛天也只有百分之六,每年拿那點分紅,多少年才能回本。上次廣雅要買,我沒賣,朋友一場,也算給你面子。這次真的資金緊張啊。”
楚泉點了點頭:“我明白。路鳴給你出多少錢?我相同價格買。”
“你……”周晟吃驚得說不出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平靜下來:“你有那麽多流動資金?你單買我的可能還夠,但他們八個呢?”
“我全部買。”楚泉斬釘截鐵:“你也可以跟他們幾個透透氣,省的我一個一個說。路鳴出多少錢,我就出多少錢。”
周晟第一次見這個總是溫和沒架子的明星露出如此堅定的表情,心裏一陣觸動,他比了個數字:“這是路總目前的報價。如果你能出到這個數,哪怕之後他再加價,我也賣給你。”
楚泉在心裏盤算一番,鄭重地點點頭:“好,那就這麽說定了,謝謝周哥。”
會計師核對完賬目,交給楚泉一份讓人眼花缭亂的報告。楚泉看不懂,只知道公司財務還算規範,雖然數額上有些出入,但公司大了,有人手腳不幹淨也是難免的。楚泉查賬本來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見數額差的不多,也就作罷了。
周晟已經先一步離開,楚泉和鐘偉他們打了聲招呼,剛要按電梯,于澤陽突然從左邊的茶水間裏出來,問楚泉能不能談一談。
自從分開後,他們還沒有心平氣和地聊過。兩人找了一間小會議室坐下,隔着一張皮質圓桌相顧無言。
于澤陽把雙臂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兩個拇指并排向下一壓,像是吹響了某種戰鬥的號角。
“楚哥,你不要跟路總擡杠了,你現在手頭沒有什麽流動資金,阻止不了他。我會幫你說話的,即使他控制了飛天,在分紅上也不會虧待你。”
楚泉一時恍惚,沒有接話。這個沉着冷靜地跟他談判,并無意中流露出憐憫姿态的人是如此陌生,以至于他一想起兩人曾經親密相擁,就覺得過去宛如一場大夢,夢醒時令人作嘔。
一年多的時間裏,也許有某幾個瞬間吧,他隐約察覺到這個男孩的眼神其實沒有那麽單純,但為什麽忽略了呢?這個人并非池中之物啊。
楚泉的沉默助長了于澤陽的氣焰,他終于徹底褪去了在楚泉面前乖順的僞裝,一點點露出貪婪的本來面目。“楚哥,我知道你除了飛天,還投資了一家餐廳,但是現在還不到分紅的時候,你手頭可用的現金根本沒多少,反正是不夠買下飛天剩下的股權……”
楚泉打斷了于澤陽:“什麽時候搭上的?”
對面的人一愣:“什麽?”
“你和路鳴,”楚泉毫不掩飾鄙夷之情:“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于澤陽平靜地開了口:“三個多月前。”
果然。楚泉已經不驚訝了,連看于澤陽一眼都覺得浪費力氣,他起身想走,對面的于澤陽卻不放過他,咄咄逼人地反問:“楚泉,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還不是轉眼就勾搭上了廣雅的關總?”
楚泉動作一頓,撐着桌子重新坐下來。他甚至對于澤陽笑了笑,示意他繼續說。
于澤陽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前傾,像是一把過熱的手槍:“要不是有關總撐腰,你現在還能這麽神氣?你跟我有什麽區別,不都是不擇手段地往上爬!”
不管是真是假,他們也曾有過甜蜜的時候,然而一段感情走到盡頭,竟然以如此醜陋的面目畫下休止符。
“你錯了。”楚泉說:“我們不一樣,我要臉。”
大概是自相識以來楚泉就沒對他說過重話,于澤陽先是一愣,接着突然換了一副委屈的表情:“路總說得沒錯,你果然容不下我。要是我不幫他把飛天握在手裏,你肯定會封殺我,以後我接不到任何資源了!”
“我容不下你?”楚泉覺得這是他今年聽過的最大的笑話。“你背信棄義在先,公司裏腦子正常的人排擠你,你回過頭來覺得委屈,然後怪到我頭上?”
于澤陽當然覺得委屈,十萬個委屈,可是他說不出道理,只能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楚泉。
“飛天是我一手張羅起來的,”楚泉屈起右手食指在桌子邊緣敲了敲,警告道:“我永遠不可能讓它落到路鳴手裏,更別說你了。下次動手搶東西之前,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
屬于他的東西,他決不允許別人搶走。寧可姿态狼狽地贏,也不要潇灑漂亮地輸。
楚泉轉身離開時,身後響起于澤陽破了音的喊叫:“楚泉,你有什麽可驕傲的?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不信我們走着瞧!”
楚泉出了公司大門,被陽光曬得眯了眯眼睛。不遠處司機開了雙閃提示位置,楚泉沖他點點頭,但沒走過去。他在原地站了一會,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打開了手機聯系人界面。
今天是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碧空如洗,陽光普照,藍天上飄着一縷将散未散的雲。
關千越剛從楚泉家拍完門,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他父母的視頻電話就在這時打來了。
他在林蔭道的路沿石上坐下,支着兩條長腿,望着視頻裏曬得煤球似的父母哈哈大笑。
“笑什麽笑,”舒苓瞪了他一眼:“最近有沒有給我惹事啊?”
關千越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他爸擠兌了一句:“不給你惹事就不是你兒子了。”
關千越非常憤懑:“有你這樣的爹嗎。”
舒苓滔滔不絕地向關千越講起了這次深入非洲大草原的見聞,關永旭在一旁默默地點頭附和,在妻子停下的間隙适時地遞上一杯水。
關千越撐着腦袋懶洋洋地聽,隔着屏幕又被秀一臉,想想自己連楚泉的面都沒見到,心裏異常不平衡,在他媽第N次動員他去草原玩時氣憤地拒絕了:“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