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顆糖...
在進行新一輪的排隊等待時，唐微微垂下眼開始放空，思緒飄遠。過了不知道有多久，她仿佛有某種感覺地，轉身看向食堂門口的方向。
一擡頭就看見一位熟人。
少年身形修長清瘦，神情漠然，身上穿着件白色的衛衣，純白的，不帶一點圖案。本來應該是低調簡單的款式，但混跡在一片白藍相間的校服裏就非常打眼了。
加上他身高又高，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效果。
他大跨步走進來時，在食堂裏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夏川今天怎麽會來食堂？他不是從來不在食堂吃飯的嗎？”
“不知道啊，來找他朋友的？”
唐微微聽前面的兩個女生聊着天，倒是不怎麽在意，反正總不能是來找她的，随便掃了眼就事不關己地收回視線。
她還在思考待會兒是吃糖醋小排還是糖醋裏脊，糾結了半天，沒注意前面女生突然止住了聲。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停在她身側。
胳膊倏地一緊，唐微微還沒反應過來，被人拉着腳底幾個踉跄，身體站不穩地順着力道方向傾斜。
她“啊”了一聲，心想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竟敢對她動手？
就在唐微微打算給這人來一記過肩摔時。
她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萦繞在鼻尖，是她每天上課都能聞到的，似有似無的，屬于少年身上的氣息。
身體僵了下，她就這麽一動不動地，任由自己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
堅硬的，冰涼的。
他身上除了那股淡香，還夾雜着一點雨水的味道。
唐微微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的衣服是微濕的，手上也沒拿傘，大概是淋雨過來的。
夏川扶着她站好，看小姑娘還有些懵逼的神色，笑了一聲，聲音因為感冒而顯得更加低沉，還有些微啞：“怎麽又投懷送抱了。”
“……”
被人莫名其妙地從隊伍裏拽出來，唐微微不明所以：“你找我有事嗎？”
有事也請待會兒再說。
她餓了，現在要吃飯，其他事都靠邊站。
“嗯。”夏川點頭。
他說話時有很重的鼻音，病情好像比早上那會兒加重了幾分，但他顯然并不在乎，神情還是漠然的，“帶你去吃飯。”
唐微微想起了上午的時候他們還在冷戰，這會兒還沒和好，非常冷酷無情的拒絕了：“不去。”
夏川看着她：“為什麽？”
“不想去，我現在就在食堂，我要在這吃。”
“我帶你去外面吃。”
“我不去！”
夏川嘆了口氣，垂下眸，像在看無理取鬧的女朋友一樣看着她，語氣裏充滿了無奈：“你別鬧了。”
“……”
唐微微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女朋友”那個想法吓了一跳，同時覺得這個人有點不講道理。
是她在鬧嗎？
她不過是想吃個飯——就在食堂吃個飯，她怎麽就鬧了？！
胳膊還被少年的手掌緊緊攥住，明明隔了兩層衣料，她似乎還是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底下那塊皮膚在微微發燙，甚至有向全身蔓延的趨勢。
她掙脫了一下，沒掙脫開。
夏川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往外面走：“食堂的菜有什麽好吃的，哥哥帶你去外面吃大餐。”
“……”
這位哥哥，你是不是有病病？
我就想吃食堂啊喂！
從食堂出來的時候，唐微微甚至覺得自己的後背快被某些女生用x光線燒出一個洞了。
根據她多年看言情小說偶像劇的經驗來看，和這種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扯上關系，一般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唐微微很惆悵。
天空烏雲密布，豆大的雨水往地上砸，濺起一串串水花。
她看了眼少年空空如也的雙手，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自己手裏僅有的那把小雨傘上。
唐微微覺得更惆悵了。
見她一直站着沒有任何反應，夏川啧了聲，從她手裏拎過那把雨傘，唰地一下撐開，另只手無比自然地搭在小姑娘肩上，把她摟進傘下，帶着她一起踏入雨幕中。
唐微微的傘是女孩子專用的那種，帶着蕾絲花邊兒，傘面還有着小雛菊的印花。
傘很小，兩個人用有些勉強。
肩上的重量很快消失，夏川收回手，塞進口袋裏。
唐微微頓了頓，總覺得後頸那塊剛剛被少年觸碰過的皮膚火燒一樣，發着燙，甚至一路燒到了臉頰。
明明還在冷戰中。
她居然和他共撐一把傘……
所以，唔，他們這算是和好了嗎？
小姑娘擡起腦袋，悄咪咪往旁邊看了眼。
少年沒什麽表情地撐着傘，額發被迎面的風吹得略微淩亂，黑眸平淡地注視着前方。
他手裏的傘是朝着她這邊傾斜的，唐微微往前探了探腦袋，看見少年另一側的肩膀濕了大塊，衛衣布料的顏色深了幾分。
“……”
唐微微咬了咬唇，擡手抓着傘柄調整好位置，往他那邊推了推，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你幹嘛不帶傘啊。”
“忘了。”
少年沒什麽所謂的說着，又把傘移了回來。
“這怎麽能忘呢？你坐在教室裏難得看不見外面在下雨嗎？”唐微微不理解。
“看得見。”
說完，夏川無語地頓了頓，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回到她這個弱智問題。
“嗯？”
他嘆了口氣，解釋：“我出來時外面沒下雨，所以就沒帶。”
小姑娘拖着長長的尾音“噢”了聲，腮幫鼓了鼓，還是有點不滿意：“夏川同學，你生病了，你能不能長點兒心。”
夏川揚眉看着她。
“你……”唐微微本想再提醒他幾句，但轉念一想，他自己都這麽不在意，她那麽關心他的身體幹嘛，指不定人家還覺得煩呢。
于是果斷地閉了嘴。
一路上，有不少來來往往地學生把詫異的目光投向他們，甚至是一步三回頭的那種。
到校門口的時候，甚至有老師把他們攔下：“站住，哪個班的？”
傘下的唐微微和夏川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莫名其妙。
唐微微老實回答：“高一九班。”
林主任大老遠的就看見他倆了，兩個人擠在一把傘下，關系看上去親密得不行。
放眼望去，學校裏也不是沒有共撐一把傘的學生，但都是男男、女女，哪有男女敢這麽嚣張，這麽光明正大，這麽狗膽包天！
——成何體統！！一點都不像發！
“九班的，”林主任掃了他們兩眼，想起了今天早上他們也是一起遲到的，不由多問了一句，“你們介是要去哪裏？”
唐微微都被問懵了，愣了一下才回答：“去吃飯啊，老師，你中午不吃飯嗎？”
“……”
林主任眯着眼看着他們：“關系介麽好，遲到一起遲，飯也一起吃，還撐一把傘？”
唐微微一瞬間就明白他在懷疑些什麽了。
她眼珠子轉悠一圈，開了口：“因為夏川同學早上幫了我的忙，我為了表達感謝，所以才請他吃飯呀。他剛好沒帶傘，我總不能讓他淋雨吧。”
小姑娘笑容乖巧：“老師不是常教導我們要學會感恩嗎，我這樣做不對嗎？”
不對嗎？
學生懂得感恩答謝他人，這當然是好事。
但林主任總覺得哪裏奇奇怪怪的，又想不所以然來，只得揮揮手放他倆走人，同時還不忘叮囑他們注意保持距離。
唐微微自然是乖巧點頭，當即就和夏川拉開距離，倆人中間的縫隙幾乎能側着塞下一個人。
等到了校外，脫離林主任的視線範圍，夏川又重新靠了回去。
手臂貼着小姑娘的肩膀，他低下眸，額發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狹長的眉眼，彎着唇喊她：“喂，優等生。”
“……”
唐微微不太想搭理他。
夏川用空餘的那只手戳了戳她的臉，指尖觸碰到的那塊皮膚微微陷下去，觸感細膩柔軟的不像話。
他哼笑一聲：“老師沒教過你，做人更重要的應該是誠實嗎？”
察覺到少年眼中的戲谑，小姑娘翻了個白眼：“我撒謊還不是被逼無奈，你也不想想怪誰？”
要不是他她能遲到嗎！
不遲到會有後面那一大堆問題嗎！！
請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訴我，這到底怪誰！！？啊！？
少年似乎是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嘴邊的弧度加深，半彎下腰，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他歪了歪頭：“嗯，怪我。”
聲線低低的，像含着微型炸.彈，“砰”地在她耳邊炸開。
唐微微覺得大腦有點兒恍恍惚惚的。
夏川帶着她去了比較遠的商業街，說是請她吃大餐還真選了家格調很高的西餐廳。
看着店內那些打扮成熟高貴的成年男女，唐微微低頭瞥了眼自己身上的校服，又扭頭看了眼這人充滿學生氣息的白色衛衣，閉了閉眼。
“……”
令人絕望。
她都不知道為什麽夏川會選這家店。
明明看起來就是又不好吃又死貴死貴的那種。
算了，川哥有錢，川哥任性。
頂着那些複雜得她解讀不出來，也懶得解讀的目光，他們被侍應生引着去了一間小包廂，看來是早就訂好了座位。
點完餐，唐微微坐在柔軟的皮質沙發上，面無表情地和對面的夏川沉默對視。
相比起她，少年倒是很惬意，懶懶散散地靠着牆，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手指總是習慣性輕輕敲擊桌面。
沒有特定的節奏，像是随心所欲。
憋了一路，唐微微實在太好奇這個問題了：“你為什麽非要帶我出來吃飯啊？”
而且還是把她從學校食堂裏硬拖過來的那種。
聽見這個問題，少年漫不經心敲着桌面的動作停住，他擡起頭，視線飄過來，卻沒回答這個問題。
夏川略微坐直身體，手伸進口袋裏摸了摸，慢吞吞掏出一顆糖遞給她。
這回底下沒帶棍兒。
粉色的包裝，草莓味。
唐微微頓了頓，沒立刻接過去，杏仁眼眨巴兩下，別有深意地看了對面的少年一眼。
少年神情無波無瀾：“幹什麽，要不要？”
“夏川同學，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跟我賠禮道歉麽？”小姑娘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聲音軟糯，嘴邊上翹着一點兒弧度，“你是要跟我和好嗎？”
“……”
少年黑眸深邃，直直看着她。
唐微微催促了聲：“是不是呀？”
雖然他們已經是共撐一把傘的情誼了，一路上也說了那麽多話，冷戰早就結束了，按理說應該算是和好了。
但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奇奇怪怪的習慣。
比如唐微微，她這人儀式感還是比較重的。
就跟談戀愛一樣，她覺得雙方必須說出“我們在一起吧”“好呀”類似的對白，才能算是真的在一起。
而和好也是一樣，必須雙方都點頭同意，不能那麽不明不白的就和好。
對上小姑娘固執的視線，夏川停頓幾秒，嘆了口氣，把糖往她那邊推了推：“是。”
他問：“和好嗎？”
小姑娘唇角彎彎的，把那顆糖塞到自己口袋裏，半趴在桌子上，雙手捧着臉，笑得露出一點潔白的貝齒：“那就和好了。”
西餐的上菜速度比較慢，耽誤的時間比較久，加上中午的休息時間本就比較短暫，等他們抓緊時間趕到學校，還是免不了遲到幾分鐘。
唐微微：“……”
唐微微心情複雜的看着旁邊那人：“我看我們幹脆還是絕交算了。”
“……”
這小姑娘一年到估計頭也遲不了幾次，今天一天卻被他害得遲到兩次，也難怪想絕交了。
少年垂下眸，看着她：“你別生氣。”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的。
想着中午查百度查到的資料，請吃飯這招果然很管用，他頓了頓，說：“晚餐我帶你去另一家吃吧。”
聞言，唐微微驚恐地後退一步：“晚自習你也不放過？你還想害我遲到第三次？！”
夏川：“……”
剛和好不到一個小時的友誼，又再度瀕臨在翻船邊緣。
唐微微還在痛斥：“你還是人嗎！！”
“……”
算了，翻就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