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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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下了的雨,到了早上天才漸漸放晴,一場秋雨一場寒,天兒越來越冷了。
紅牆白瓦的一排排平房在雨水的沖刷下看起來特別的清亮,屋檐下尤往下嘀嗒着水珠,濺在泥土地上砸起一個一個的小水窩。
溫以南從屋內提着燒水的壺到院子中的水龍頭處接滿了水,打算回屋。
他們租住這個房子的房東阿姨從另一間屋內端着盆出來,“以南啊,你姐姐的病今天好點兒了嗎?”
溫以南搖搖頭,“燒是退下來了,但是嗓子還是啞的,昨天晚上咳了一晚上。”
楊阿姨皺眉,“這都病了半個多月了,怎麽就不見好呢?待會兒你曉峰哥回來,再給你姐姐挂個吊瓶,不能老由着她不想打針就不打,再病下去得病糊塗了。”
溫以南點頭,“是,謝謝楊阿姨。”
楊阿姨擺擺手,“沒什麽,中午你也不用去買飯了,阿姨把你們的飯都做了,你姐姐得喝點兒稀的。”
“謝謝阿姨。”溫以南進了屋,沒多久出來,手裏拿了些錢遞給正在洗菜的楊阿姨,“阿姨,這錢您拿着,我和我姐這幾天麻煩您和曉峰哥了。”
楊阿姨看到他手中的錢,佯怒,“你這是做什麽呀,不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兒嘛,你這孩子,拿回去,拿回去。”
“阿姨,您就收下吧,我們不能白吃白喝,這樣我們心裏過意不去。”那邊傳來溫汀嘶啞着的嗓子,說完話又咳了幾聲。
“你怎麽起來了?”楊阿姨擦着手走過來,“這外面還下着雨,你也不披件衣服。”
溫汀溫和的笑笑,“沒關系,下雨的空氣感覺格外清新。”
溫汀從溫以南手中拿過錢塞到楊阿姨手裏,“這錢您收下,我們也安心。”
楊阿姨無可奈何,“好好,我收下,你快進屋裏去吧,我去幫你熬點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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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汀捂着嘴咳了幾聲,臉色看起來慘白慘白的。
溫以南扶着她回屋,讓她躺到上,做開了水給她沖了藥喂她喝下,試了試她的額頭,感覺又有些燙,不由嘆了口氣。
他們那天離開a市之後,随便上了一輛過路的客車,兩天內,換了幾輛車,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坐最後一輛車時路過一個鎮子,車子抛了錨,沒辦法,兩人在鎮子上找了個不需要身份證的小賓館住了下來,也許是太潮濕,加上溫汀受了些驚吓勞累,晚上沒睡好,住了一晚上後,溫汀便病了,發燒,反反複複,溫以南沒辦法,便在鎮子上租了楊阿姨家閑置的空房住了下來,好在楊阿姨的兒子楊曉峰是鎮上的醫生,給溫汀開藥打針什麽的方便許多。
“姐,你睡一會兒好不好?”溫以南看着她眼底下濃重的黑眼圈,心裏泛起陣陣的疼意,“我坐在你身邊不走,你試着睡一覺,要不然我去找曉峰哥要一片安眠藥好不好?”溫以南知道溫汀這半個多月除了發燒時昏迷,其實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即便昏睡時也不踏實。
溫汀覺得自己的體力已經折騰到極點了,虛弱的點點頭,“我不吃安眠藥,你坐在這裏別走。”
溫以南點點頭,給她蓋上被子,開了電熱毯,“你睡吧,我在這一直等着你醒過來,不離開。”說着,溫以南握住了她的手。
溫汀握着溫以南的手放到胸口處,覺得心裏些許安心了些,看着他俊朗的的臉緩緩閉上了眼睛。
三個多小時,溫汀醒了無數次,幾乎每十分鐘,快要睡着時,她就一個激靈醒過來,迷糊的看一眼溫以南,然後再閉上眼睛,好在中間有一個多小時的熟睡時間,這已經是她這段時間睡得最好的時候了。
中途楊阿姨悄悄進來看了一眼,見她在睡,便把粥放在桌上,悄悄的出了去。
溫汀醒來時是下午一點多,她睜開眼睛時很清醒,溫以南看着她輕輕問道,“睡着了嗎,姐?”
溫汀怔怔了一些時候,才緩緩看向溫以南,啞着嗓子道,“以南,你有沒有覺得我很自私?”
溫以南一愣,“你說什麽,姐?”
溫汀握着他的手緊了緊,“如果當年我沒帶你走,以南,你會是唐家最得的小少爺,你會有大好的前途,你不會過着這種颠沛流離的日子,你當時只是個九歲的孩子,是我太自私,把我的仇恨強加給了你。”
當年知道媽媽沒了,她悲憤到了極點,不管不顧的偷偷将以南帶走了,當時的她只想着絕不能讓自己的弟弟呆在那種地方,不能讓唐家好過,卻忽略了只有九歲的溫以南的想法,可以說,是她,強行決定了溫以南的未來。
溫以南反握住她的手,他雖然才15歲,身高卻已經1米八,手也很大,可以很容易的将溫汀的手包裹住,語氣緩慢卻堅定,“姐,我雖然只有九歲,我卻知道我在做什麽,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跟你走,你和媽媽才是我最親的人,沒有了媽媽,我就只有你了。”
溫汀閉着眼睛搖搖頭,“以南,我覺得我有可能後悔了,我累了,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累過,我不知道我這麽做的意義在哪裏。”溫汀的眼淚順着眼角不住的滑落,那溫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滑到脖子裏,變的冰涼,她不想溫以南再過這樣的日子,他的童年已經被她毀了,他的未來不能再被她毀了。
溫以南看的心裏一陣難受,擡手拭去她的眼淚,努力壓抑着自己聲音裏的哽咽,“姐,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保護你,我是不會回到唐家的,我不會讓你成為第二個媽媽。”他們現在回到唐家,溫汀勢必會成了唐家威脅他的法碼,就像當年的媽媽一樣,被關在那個冰冷的牢籠裏,如果是這樣,他姐姐的這一輩子就完了。
溫汀苦笑一聲,睜開眼睛,“以南,我覺得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走了。”
生病會放大人的懦弱,尤其是當一個人有了眷戀之後。
溫汀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的沮喪過,以前的她想着走到哪兒都好,總歸她和以南在一起,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可是現在呢,她整晚上整晚上的思念着一個人,思念他的懷抱,思念他的氣息,思念他為數不多的笑容,思念着他總是冷着的一張臉。
這種感覺太折磨人,折磨的她心神交瘁,她想他,想到發狂,整個絢麗多彩的世界都不如他所在的那個城市,不如他身邊的那半張。
溫以南舉起他牽着她的手,語氣堅定,“姐,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護你,從現在起,讓我帶着你走好不好?”
他的眼睛在這陰雨綿綿的天氣裏看起來閃閃發光,帶着讓人心安的光芒,給她灰暗的心帶來了一點兒光明,她的弟弟已經長大了。
溫以南學溫汀平日裏的樣子摸摸她的頭發,對她笑,暗暗發誓,他會讓他的姐姐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會把她送到沈哥身邊,得到所以他們失去的東西。
溫汀收拾好心情,擡手拍拍他的腦袋,笑笑,“我餓了。”
溫以南起身去給溫汀熱了粥,溫汀喝了點粥,覺得舒服了許多,屋外的雨也停了,太陽出來了,溫汀下了,覺得睡了這會兒功夫,身上有了些力氣,出了房門。
楊阿姨看天氣好了起來,将上午收進去的衣服拿出來晾曬,楊阿姨家的院子是用巨大的玻璃扣起來的,被下午的陽光一照,整個院子都感覺暖暖的。
溫汀上前幫她晾衣服,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對了,我給曉峰打了電話,他等會兒就回來,給你再打一瓶吊針,這身體你得自己愛惜,不能疏忽。”楊阿姨看她還是有些發白的小臉,不由有些心疼。
想到打針,溫汀覺得自己渾身一哆嗦,敷衍的笑了笑,沒接這個話茬。
“難得溫汀今天這麽沉默,竟然沒拒絕。”一個帶笑的男聲響起。
楊阿姨回頭笑了,“說曹操曹操到。”
溫汀也回頭,看到楊曉峰,尴尬的笑了,“楊大夫說笑了...”摸了摸手上已經被紮青的手,溫汀不自覺的肉疼,她手上的血管細,打針很難找的,每次都得紮個兩三針才能找對地方,能不打針,她死也不想打針的。
楊曉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調侃,“看溫汀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我覺得我有點兒像是午時三刻砍人的劊子手。”
楊曉峰人長得白白淨淨的,帶着金絲邊的眼鏡,很清秀的一個人,就連開起玩笑來也有一股儒雅的氣息。
楊阿姨和溫汀都笑了。
“回屋裏吧,打完針正好吃晚飯。”楊阿姨道。
溫汀看了看太陽,“算了,就在院子裏吧,總在屋裏悶着,我都要發黴了,院子裏也挺暖和的。”
溫以南從屋內搬了張椅子出來,給她墊了被子,鋪的舒舒服服的,楊曉峰配了藥,在她對面坐下,執起她白皙的手綁上橡皮筋,拍了拍,開始了每次打針的艱巨任務,找血管。
溫以南站在旁邊緊緊盯着,看起來特別緊張,楊阿姨不由笑了,“你看以南那副樣子,像是打針的不是你姐姐,而是你一樣。”
溫汀笑看了一眼溫以南,溫以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臉有些發紅。
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啪啪’的敲門聲,溫以南忙道,“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