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悅 (5)
是實力吐血賣慘。
“喂！陸五爺……”嘴賤就嘴賤吧，可沒真讓你去死啊。
蘇绾趕緊走過去，看到陸烽雙眼緊閉，嘴角還滲着血，胸前的青白色袍子已經氤紅了一大片。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急救啊，她在大學的時候學過一些，是心肺複蘇還是……蘇绾忽略掉腦海中飄出的人工呼吸幾個字，雙手按壓上陸烽的胸口，一下一下開始給他做心肺複蘇。
“咳咳……”陸烽咳嗽了幾聲，人又有了意識，他微微挑起狹長的眼眸，再次看向蘇绾。
“擔心我？就這麽怕我死？嗯？”他又嘴賤的道，原本繃直的唇角也有了些弧度。
蘇绾覺得救他簡直是白費力氣，剛才真不如讓他直接去死算了，這男人的嘴還真不是一般的輕佻。
蘇绾是什麽人，豈能讓這男人在口頭上占了便宜自己卻要吃暗虧。她剛想嗤他兩句，卻見陸烽原本微勾的唇角再次拉平，聲音也暗啞了幾個度，“真是難得，倒還真的有個人是不盼着我死的。”
蘇绾聽了這話倒也不是心軟，她突然想起剛剛給太夫人喂藥的時候，那老太太眼中雖已黯淡無光，卻時不時的要往門口看一看，話已經說不出成句，卻一直念叨着：“五……兒。”
“誰說所有人都盼着你死，太夫人雖然在病榻上，卻依舊念叨着你。”
蘇绾說完這句話，就聽見陸烽嗤了一聲，蒼白而沒有一點感情的臉上劃過一抹冷笑。她突然想起關于陸烽身世的流傳，說他根本就不是陸伯爺的親生子，而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種。
這種深宅秘辛怕是只有當事人才清楚，蘇绾也不想去深糾，但聽說陸烽以前也不是這個樣子的，至于怎麽練上了邪魔的功夫，怎麽依賴上了丹藥，這其中也必定又是一出狗血的宅鬥戲。
見陸烽已經能如常開口說話了，蘇绾知道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便起身到其他的屋子看看有沒有漏掉沒釘死的窗戶。沒想到這些人還真沒給她留一點兒可以逃走的機會。
那如今希望也只有在陸烽好好的活下去上頭了，蘇绾覺得他嘴上雖然有點輕佻，但在行為上還算得上是個正人君子。
蘇绾回來的時候，卻看見陸烽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瘦削的肩膀輕輕抖着。
其實真正的陸烽已經死了，确實是死于那些亂七八糟的丹藥。因為陸烽死前被折磨得身形消瘦，所以蕭珩在替代他這個身份前，也就是進京這一路上幾乎沒怎麽吃過東西。
而丹爐裏那顆丹藥，是暗衛細雨準備的一顆大補的藥，只是用來擺擺樣子的，原本他吃不吃都可以，或者恢複膳食以後再吃。
但此時蘇绾在這裏，他不如就把戲給做足，這樣不久之後，外頭傳出陸五爺終練就一身絕世武功出山的時候，她也不會懷疑什麽。
但胃內已經空了許久，遇上這樣強力的補藥自然是有些受不住，如今一抽一抽的疼着，在跟他找別扭。但他表現的如此誇張也确實有賣慘的成分在。
“陸五爺……你哪裏不舒服？”蘇绾上前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陸烽指了指自己的胃。
“你好多天沒有吃正經東西了吧？”
陸烽點點頭，“丹藥。”
這家夥，以藥為飯，還真是個瘋子。
蘇绾先是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為了怕以後落人口實産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她只能再把帕子重新收好。
“沒想到小美人兒還喜歡收集我的汗液。”陸烽又嘴賤的道。
“無聊！”蘇绾懶得理他。
其實她發現陸烽和樊離有着挺多的共同點。就算深陷困境或囹圄，也總有着那股子別扭和驕矜勁兒。這種驕矜不是表面上裝裝樣子，而是刻在骨子裏的。所以他也就是嘴上占占便宜，蘇绾對這個人還不至于太厭煩。
她又出了陸烽所在的這間屋子。剛才她找窗戶的時候還發現了一間小廚房。她走進廚房在櫥櫃裏找了找，發現了白面豬油雞蛋和一顆有些幹巴巴的蔥。
這些也足夠做一碗陽春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烽：賣慘換來一碗陽春面，得意jpg
☆、吃面
蘇绾前世的時候因為工作的關系很少下廚，但在小時候就和外婆學過怎麽做陽春面。
她把雞蛋和進面裏，多揉了一會兒，覺得面條會足夠勁道了，才開始擀面。
面條擀好後，往鍋裏加一點豬油，再把蔥花放進去用小火翻炒。這樣熬出來的蔥油混和着一點點豬肉香，飄滿了整個廚房。
用蔥油炸鍋加點調料做成陽春面底湯，再用清水把面條煮熟濾一下放進底湯裏頭，兩碗香噴噴的陽春面就做好了。
蘇绾找了個托盤将兩碗面端到陸烽那間屋子。他還躺在床榻上，阖着雙眼，額頭上又滲出了汗珠。不過峰挺的鼻子忍不住吸了吸。
蘇绾想笑又不好笑，只能先把面放下，對這位脾性有些驕矜的爺道：“五爺，起來吃碗面吧。”
陸烽這才睜開了眼，表現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你哪弄來的面？”
“廚房裏還有點食材，就做了，你用些吧。”蘇绾把面放在他榻邊的小幾上，“你若是能恢複些體力，看看能不能把窗戶打開。”
陸烽嗤了一聲，“那得看面能不能入口。”
其實面能不能入口，蘇绾在做的時候他就已經聞到了。而且這一會兒功夫他還收到了她寫給樊離的信。從字裏行間就能感受到她對樊離這個朋友的思念，不像對如今的陸五爺多了幾分防備，他甚至都有些吃樊離的醋了。
蘇绾也不再管陸烽，而是捧了碗面坐到窗邊去吃。有着家鄉味道的陽春面她也好久沒吃了，吸吸鼻子都是家的味道。但她在這裏已經沒有家了。
但蘇绾也不是那悲天憫人的主兒，既然來了這裏就得好好的活下去，無論明天從這間屋子裏走出去之後要面對多少困境，她很快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埋頭吃起面來。
如今看來，蘇家肯定是有人想她有去無回，才讓劉氏設了計，反正陸五爺也快死了，她以後要是成了陸家的寡婦還不得由着劉氏拿捏。
蘇绾把空了的面碗放下，看了一眼一口一口吃着面的陸五爺，倒還真不像個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陸五爺感覺到有人在看他，擡腳利落的踢了一下幔帳，那青紗後頭便又落下一層厚厚的帷布，将整個床榻遮得嚴嚴實實。
吃個面而已，像要幹什麽不軌的事情似的，也真是別扭。蘇绾扭過頭去不再往他那邊看，靠在窗邊閉目養神，思索着要怎麽面對這場困局。
帷幔中的陸烽，在挑着筷子吃第一口面的時候，入口的香氣就席卷了他的味蕾，并霸道的讓他身體的每一寸都舒坦妥帖了起來。
雖然他只小的時候在東宮生活過幾年，但在外漂泊的時候也有亡故父親的擁蹙一直在照顧着他，雖然比不上皇宮，但也一直錦衣玉食。不說頓頓饕餮盛宴，但也從來不差。
他從來沒有吃過一種食物，能像這碗陽春面一樣給他這種的感覺。軟軟的，暖暖的，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讓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來。原本他以為，他的心再也不會有一絲溫度了。
陸烽在帷幔的遮擋下一口一口的吃完了這碗面，被填飽的胃也不再因為那粒丹藥找他的別扭。
等他吃完面重新拉開幔帳的時候，看到蘇绾已經靠在窗邊睡着了。小姑娘的眼微阖，或許是因為沒有睡熟或者是不安心，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陸烽坐在床榻邊，伸出手指隔空描摹着小姑娘越發精致的五官，最後落在她總是深深鎖着的眉頭上，做了個輕輕展平的動作。
對面的蘇绾就像是真有感應一般，慢慢舒展開了眉頭。
蘇绾再次醒來的時候，看着床頂的帳子愣了好半天。
意識重新清醒歸位，她倏地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就算是近日再累，但怎麽能在這裏睡着呢？她又是怎麽睡到這張床上來的？
原本倚在腳床上的人聽到動靜準備掀開帷幔，蘇绾還以為是陸烽，擡起腳就踹了過去。帳子掀開，卻露出春桃的臉來。
蘇绾再想收腳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盡量收些力氣側開些角度，臉雖然幸免于難了，但這一腳還是揣在了春桃的肩膀上。
夏桃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春桃從床榻邊飛了出來，她本來想扶春桃一把，但無奈這一下慣性力氣太大，就連她都被撞倒。
蘇绾就看到兩個丫鬟都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還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蘇绾：“……”
剛剛都已經收了力氣了，而且她一個小姑娘統共多大力氣？不至于這麽誇張吧？
但蘇绾看到春桃捂着肩膀疼得直冒汗，這才意識到不對，“春桃，你哪裏疼？”
“四……四姑娘，奴婢肩膀應該是脫臼了，疼的厲害。”
“我帶你去看大夫。”蘇绾真的沒想到她輕輕一腳能造成這樣的後果。她趕緊跳下了床榻，這一跳竟然有種身輕如燕的感覺。
這怎麽回事？難道陸五爺真的煉成了什麽仙丹，也給她偷偷吃了一顆？
這事她當然不會信，而且此時也不由想起了陸烽這個人。
此時夏桃已經把春桃扶起來了，幾人往外頭走去，蘇绾便先問她們，“你們是怎麽進來的，昨晚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麽？”
“奴婢回來的時候沒看到四姑娘，遇到春桃也沒陪在姑娘的身邊，我們就慌了到處找。是那個曹媽媽把我們引到一處院子鎖了起來，直到剛剛才放了。”應話的是夏桃。
瞧這樣子兩人應該是什麽都不知道。“那你們來這裏的時候看到什麽人了嗎？”蘇绾再次問道。
春桃和夏桃都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
昨晚發生的事遇到的人，突然就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就好像是蘇绾的一場夢。
而且主仆幾個出了陸烽的院子走了這麽遠，竟然連陸家的一個人都沒有遇到。昨日還上杆子算計着她的人，今日好像連出現在她面前的勇氣都沒有了。
幾人暢通無阻的出了陸家的二門，蘇绾正想帶春桃出去看大夫，卻見一輛馬車正好駛進來停在蘇绾的身邊。
那是靖寧侯府的馬車，而且從馬車上下來那仆婦她瞧着也是眼熟的。
“四姑娘，三夫人她殁了。”那仆婦見着蘇绾就禀道。
什麽？顧氏死了？！
☆、死透
“你說什麽？”蘇绾仿佛聽錯了似的又問那仆婦一遍。
她這才剛離開蘇府一天，竟然就傳出了顧氏的死訊，怎麽會？
“三夫人她殁了。”那仆婦再次重複了一遍。
“她……母親她怎麽會？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從昨晚到今早，簡直發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特別是顧氏的死訊，讓她非常震驚。
“什麽時候的事？人是怎麽死的？”
“今早發現三夫人她吞金自盡了。窗邊還留下一封遺書，說她凡塵已了，對這個世間再也沒有留戀的。”那仆婦還不無遺憾的碎碎念着：“怎麽就能沒有留戀了，這麽好的夫君，兒女成雙。”
如果說吞金是愛慕錢財的另一種方式，那倒是挺符合顧氏的風格，但自盡絕對不是。
連在江州發生那麽奇恥大辱的事情她都能厚着臉皮受着蘇天崇的冷眼和厭棄，求生欲很強的活了下來，怎麽可能在回到京城見到一雙兒女之後産生了輕生的想法。
就算如今被蘇家囚禁在荒棄的西院，但憑蘇绾對她的了解，覺得她哪怕只剩一口氣也得蹦跶起來謀劃謀劃，怎麽可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呢？這事兒，怎麽想都透着蹊跷。
“我們回府。”蘇绾立即登上了蘇家的馬車。
蘇府門前的燈籠已經換成了白燈籠，蘇绾看着那帶着奠字的燈籠，才覺得那婆子說的話似乎是真實的。
馬車停在垂花門前，蘇绾先去換了孝服才去了顧氏的靈堂。看到那個躺在棺材裏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的人，蘇绾才真真切切意識到，這個從她穿越來，就給她下了無數個絆子的嫡母，是真的已經死透了。
死者為大，過去一切已經随着這個人的逝去而煙消雲散了。說不上還有沒有怨恨，也說不上是喜是悲，總之蘇绾還能平靜的給顧氏上三炷香。然後，蘇绾覺得既然是該走的人那就走吧，她也不會為之流一滴眼淚。
“你別在這裏假惺惺做樣子了！”本來哭得都要暈過去的蘇湘看到蘇绾倒是來了精神。
既然說她假惺惺做樣子，那她還留在這靈堂裏做什麽，等着給蘇湘當炮灰嗎？
蘇绾幹脆出了靈堂，想着去給侯夫人請個安。這麽看來以後倒是也不用去陸家了。
也不知道那個陸烽是死是活？
管他呢，反正也不熟。
蘇绾也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氣，總之就是對于陸烽的突然消失沒有一點交待有些氣。
其實也真的不熟。
但不知道為什麽，蘇绾覺得心裏并不排斥陸烽這個人，而且他還破天荒的給她一種熟悉感，在他們只認識一天後。她覺得這種感覺在她身上還真是挺破天荒的。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正豐堂，還沒等她走進裏屋，就聽到世子夫人鄭氏的聲音，聽着像是在對侯夫人交待什麽。
最後嘆了口氣，“倒是沒什麽，只是她這一走怕是要耽誤兩個孩子說親了。”蘇绾知道她口中的兩個孩子，說的是她和蘇湘。
鄭氏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蘇绾，嫡母殁了，她要守一年的孝，不能說親，不能出嫁。顧氏的死倒是真的成全了她這個不想成親的人了。
蘇绾挑着簾子進去之前，特意扯平了勾着的唇角，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讓人看起來紅紅的，像是剛哭過，然後才走到侯夫人身邊請安，“祖母。”
“快過來。”侯夫人對着她擺了擺手。
蘇绾往前走了兩步，侯夫人便拉住了她的手，“绾兒，你受委屈了。”
“祖母，我沒有，沒事的。”蘇绾在侯夫人的面前立馬乖巧起來。
鄭氏還有事情出去了，侯夫人便拉着她細問在陸家的事情。蘇绾沒有提起昨晚被困在陸烽院子裏的事，因為這件事就算在陸家也仿佛從沒有發生過一般，她又何必再提起而惹人猜疑呢。
侯夫人又問了問定安伯府太夫人的身體情況，蘇绾便又略略把她知道的情況說了幾句，然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侯夫人身側的炕桌上，因為那上面累着厚厚的賬本。
侯夫人順着蘇绾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問道：“你懂看賬？”
“不瞞祖母，孫女在江州的時候不是與隔壁樊家姑娘有些交情嗎，樊家大姑娘十分聰明，經常幫着家中打理生意事務。一來二去孫女也就學到了不少。”蘇绾笑着又把樊裏拉出來當了一回擋箭牌。但她覺得這怎麽都算側面表揚她了。
“哦？”侯夫人似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依然拿起了擺在最上頭的一本賬本，故意指出一個地方給蘇绾看。
這點簡單的賬目還能有現代化大企業的財務報表複雜？蘇绾很快就把問題給侯夫人指出來。
其實蘇绾感覺得到，這次回來侯夫人對她又親切了幾分，看來只去了陸家一天，換來的利益卻不小。
侯夫人看到蘇绾确實懂賬，也沒覺得意外，便直接把賬本放到了蘇绾的手裏，“這家鋪子一直不盈利，不如你回去看看問題出在哪裏。”
蘇绾知道，能輕易交給她看賬的鋪子在蘇家一定不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侯夫人已經向她抛出了橄榄枝，開始嘗試着相信她培養她。
蘇绾知道，侯夫人在蘇家也需要自己的人，所以她的回來，适時的彌補了這個空白。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她要證明給侯夫人看自己的價值。這樣不但可以幫到蘇維，她也有機會争取一下自己的未來，她不想成為一個無用的花瓶，讓自己未來的親事成為別人手中的籌碼。
雖然蘇湘說蘇绾假惺惺做樣子，但她還真不得不做這個樣子。顧氏好歹是嫡母，她去守靈是免不了的，蘇湘偏又安排她晚上去。
已經入冬，雖然靈堂裏燃着炭盆，但入夜之後還是十分冷。
她已經看完了賬本，很快找到這家鋪子不盈利的狀況所在。想着明日再去回侯夫人。
到了後半夜，就算是寒冷也沒有阻擋住蘇绾的困倦，她竟然倚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還做了一個夢，夢見樊離也來到了京城，還問她：“我送給你的花攢記的首飾還在不在？”問得蘇绾有些心虛。
畫面一轉，她又夢見了那日在鄰水差點溺水的事情，她又冷又沒有力氣，已經快要放棄了，這時游過來一個男子救了她。
蘇绾想要看清男子的面容，所以扯了扯男子的袖子，這次男子沒有再遮擋自己的面容，而是回過頭來看向了她。
陸烽？蘇绾一個激靈吓醒了！
這才發現她是在陰冷的靈堂裏睡着了，可剛剛為何會夢見陸烽？而且還是陸烽在水下救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蘇绾：為何會夢見陸烽？
陸烽：還不是因為我盛世美顏如谪仙。
☆、熱鬧
顧氏入殓後停靈七日，七日後下葬。這也算在死後全了她一個面子。
但目前蘇绾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顧氏的死還存在着很多可疑的地方。
如果蘇家的人想她死，一定不會用吞金這麽急切的手段，用慢性的毒藥才是最穩妥的。
但如果是外人，能在一個武将世家來去自如不弄出一點動靜甚至線索，那必定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絕世高手。
而且她隐隐覺得這事似乎和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可惜她就是蘇绾，不是什麽福爾摩斯绾，只能讓一團迷霧缭繞。
“四姑娘，快到要給侯夫人請安的時辰了。”夏桃看自家姑娘有些神游，不免輕聲提醒道。
看到夏桃，蘇绾突然想起來什麽，“春桃她可好些了？”她沒想到那日輕輕一腳竟然将春桃踢得那麽嚴重，有種天外飛腳的感覺。
“四姑娘，春桃已經大好了，讓姑娘您放心。”
蘇绾雖是點點頭，但心中到底是有幾分愧疚，她前世雖然也是治下有方，但從來沒有刻意打壓和欺負過下屬。
“夏桃，這個時辰阿維還應該在練武場吧？”蘇绾又問道。
“這個時辰四郎應該還在的，不過也快回去更衣給侯夫人請安了。”
“那我們去練武場找他。”蘇绾起身披了披風就往外頭走，夏桃不得不腳步匆匆的跟上。
如今蘇維勤奮，總是最後一個離開練武場，蘇绾到的時候，他也已經快走了，正準備把長-槍放回武器架上。
“阿姐。”看到蘇绾過來他快跑兩步走到她身邊，“阿姐怎麽來了？”
“我來監督阿維呀！”
蘇維嘟着嘴賣萌，“阿姐，我很賣力氣的。”
“我知道。”蘇绾掏出帕子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珠子。
她又拿起蘇維剛剛準備放回武器架上的長-槍放在手裏掂量掂量，然後突然使力投擲了出去。
長-槍打着旋兒的就飛了出去，在空中滞留一會兒，咚的一聲插入地面，連蘇維看得都有些傻眼了。
以前的蘇绾是個體育廢，如果讓她投擲，她不把标槍紮自己腳面子上就不錯了。而現在這具身體，那也算是柔弱型的，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力氣。
蘇绾不信邪似的，又走到練臂力用的石鎖旁邊，一使勁兒單手就将其提了起來。
她現在可以确定，她的身體跟以前不一樣了。而且就是在陸家那一晚之後，才發生這麽奇妙的變化的。
陸烽！一定是陸烽！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待蘇绾回過神來，卻見蘇維和夏桃還愣在那裏，那表情就跟剛剛見了鬼似的。
“走了，去給祖母請安了。”蘇绾揉了揉蘇維的頭。
蘇維這才反應過來，腳步飛快的從後頭跟上蘇绾，“阿姐，你是不是撿到什麽武功秘籍然後偷偷練習神功了？”
蘇绾給他一個爆栗，“這小子，是不是武俠話本子看多了！”
蘇绾雖然心有疑問，但是這些日子一直無法出門，自那天從陸府回來之後更沒有機會再見陸烽。
這日午後，蘇绾正坐在窗邊發呆，夏桃便說侯夫人那邊派人來找。
蘇绾便披上披風去了正豐堂。
正豐堂裏，侯夫人的炕桌上正放着那日曾讓蘇绾看過的賬本。
“祖母。”蘇绾上前請了安。
“外頭冷不冷？”侯夫人關切的問道。
“孫女不冷。”蘇绾笑笑，自從發覺自己比以前有了力氣，連怕冷的毛病都消失了似的。
侯夫人這才拍拍賬本，“你那日不是看出了這鋪子賬本的問題嗎，今日有沒有興致到店鋪裏去走走？”
“好啊！”蘇绾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致，而且這些日子她在府中也真的是憋壞了。
更何況這是侯夫人對她進一步的試探。蘇绾知道侯夫人現在雖然不太管內院的事情，但是家中店鋪田産生意還全都握在她的手裏。她恰巧也知道侯府的幾個店鋪，如今生意都不太好。
她若是不拿出點真本事給侯夫人帶來些利益，這些日子的關切和信任，只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消失。很多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靠利益建立起來的。
半個時辰之後，蘇绾已經拿着那本賬，坐上了蘇家的馬車。
說來這間店鋪還是一間胭脂水粉鋪子，在城西頭，離蘇府距離不近。是蘇家傳了好幾代的一個老鋪子。
蘇绾到了這間叫嫣紅的鋪子之後沒有急着進去，而是坐在馬車上在店鋪門口觀察了好些時候。這個地方算是鬧市區，就算是冬日裏人流也不少，進入鋪子裏的婦人雖然算不上絡繹不絕，但也絕對可觀。
按理說有這樣的客流鋪子不應虧損，所以蘇绾又留心的觀察了一下這些婦人的衣着打扮。以及她們進入鋪子前後的儀容和神态。還真的很快就讓她發現了一些端倪。
蘇绾這才下了馬車進入鋪子，進去的時候并沒有報出身份，只當自己是路過而已。
蘇绾只逛了一圈鋪子，驗證了自己剛剛的想法之後便又帶着夏桃離開了。
主仆二人坐上了馬車，蘇绾又讓車夫趕馬車去了另一處鬧市。她也正好要考察考察，打算自己另外開個鋪子。
馬車剛行駛到西市的時候，街路上一陣喧嘩吵鬧。
蘇绾皺了皺眉，這個地方離皇城更近一些，按理說平日應該很有秩序的，她忍不住好奇外頭發生了什麽，微微挑開一點車簾，就見一群人呼啦啦的往皇城西邊跑去。
“快去看熱鬧啊，今日龍鱗衛比武選新一任指揮使了。”
原來是比武選龍鱗衛的指揮使，蘇绾興致缺缺，放下了車簾。
她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也太感興趣。更何況她知道龍鱗衛的口碑一向不太好，更不想和這些人有任何的交集。
可她剛放下車簾，忽聽外頭好像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那個陸瘋子不是快要死了嗎，怎麽又會出現在比武現場？”
陸烽？蘇绾腦海中突然出現那日他蒼白的面容，因身體虛弱額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
“聽說陸烽真的練成了邪功，而且研究出了頂厲害的丹藥，吃了就能變成……”
後頭的話蘇绾已經沒聽清了，她只聽見自己下意識的命令了一句：“車夫，去皇城西。”
☆、閻羅
皇城西門外，此時已經搭好了一個高高的擂臺。
蘇绾趕過去的時候，擂臺上已經站了兩個年輕男子，正準備比試。擂臺周圍已經被看熱鬧的百姓圍得人山人海。
大周民風一向開放，所以人群中也有不少夫人和姑娘家。
等到蘇绾下了馬車，已經穿過街口站在這擁擠人群中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為什麽又突然改變主意來看了呢，因為陸烽嗎？
她确實有很多疑問，比如顧氏的死，比如自己身體裏莫名多出的那一股子力氣。可這也不是看一場擂臺就能得出結論的事情。
蘇绾擡腳離開，可總覺得腳步變得越來越重。而且她突然想到，既然陸烽有那本事讓她身體裏憑空多出這股子力氣，為什麽不用在自己的身上。
既來之則安之吧，蘇绾的腳剛落定，就聽身邊一個人說道：“也不知道這龍鱗衛指揮史的選拔為何要變成這種形式的。”
“能者居之呗。”有人回答道。
“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站在這個擂臺上的，說是自由選拔，但你看看能站在這裏的，哪個家裏還沒點背景。就說那個陸瘋子，還不因為是伯爺的兒子。”
“不管怎麽說，龍鱗衛指揮使是聖上很看重的位置，不管背景怎麽樣，最主要的還是本事。”
直到臺上兩個人開始比劃起來，身邊的議論聲才漸歇，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擂臺之上。
因為能站在這個擂臺上的，必定是有些能力的，這樣的比試過招也讓人很快投入，看得津津有味，人群中還不時傳出陣陣驚呼喝彩聲。
比試了三輪之後，蘇绾才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漫不經心的走上了擂臺。
随着這人冷着臉用拇指摩挲了下唇角，底下所有的百姓幾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他強烈的低氣壓和身上的肅殺之氣。
眼前站着的人一身玄色勁裝，眼睛有些發紅，眼尾明明是勾着的，給人的感覺卻是下一秒就要人的命。
數日不見，這人已經完全擺脫了蘇绾對他的第一印象：如下凡渡劫歷經滄桑的谪仙。
眼前的陸烽，俨然是地獄裏歸來的閻羅，站在這裏就是為了要索取人的性命。
接下來的情況也正如蘇绾所料，前後上來的兩人完全都不是陸烽的對手。
第一個人被陸烽掐着脖子頭朝下扔下了擂臺，此生能不能再醒來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第二個人也不知道算不算更慘，被陸烽一腳踹下去的時候大家都聽見了他骨骼碎裂的聲音。
之後再上去的人，幾乎都不怎麽敢和陸烽對招了。
甚至有個人，陸烽出手的時候甚至還沒有打到他，他就自己率先摔下了擂臺，簡直是碰瓷啊！
也不能說大周朝真的沒有高手了，最後兩個人上擂臺的時候，還是能和陸烽對上幾招的，只不過蘇绾覺得他們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自信不足。
也難怪他們慫，陸烽身上的氣勢，就仿佛他身後站着千軍萬馬。随時都能夠讓你灰飛煙滅。
這時，有個剛剛擠進來看熱鬧的仆婦不禁問身邊的人，“這是哪家的公子啊，成親了沒有呀？”
蘇绾以為這婦人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陸烽呢，不想婦人話鋒一轉，“這麽兇，誰敢把女兒嫁給她呀！”
蘇绾：“……”
到後面真的又來了兩個高手，出招的速度很快，手段也相當狠辣，但最多的一個也不過和他對了二三十招。
最後還是只剩陸烽一人站在了那個擂臺上。
此時，天空又開始紛紛揚揚落起了雪花，蘇绾揚了揚頭，看到清冷的薄雪落在陸烽的肩頭。襯得他這個人也越發的冷清和孤獨。
她耳邊突然響起他對她說過的那句話：有這麽個美人兒送我最後一程，我陸五爺死而無怨了。
蘇绾真的覺得，那日在陸家與他的相識，真的好似一場夢。如今陸烽這個人站在擂臺上，讓她覺得陌生而遙遠。
本來也不熟吧，蘇绾輕挑了下唇角，打算轉身離去。
這時突然有人驚呼道：“城牆上站着的那個人是皇上嗎？”
“是皇上，穿着明黃色的龍袍呢！”
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都呼啦啦的跪了下來，口中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
蘇绾也只能暫時停下腳步，跟着身邊的人一起跪了下來。等到所有人起身的時候，她才微微擡眸打量了一眼皇城上穿着龍袍的人。
建章帝年約五十，龍虎精神，接受完了百姓的愛戴，他依然站在皇城上沒有走。
這時蘇绾才看清，一隊宮中侍衛正推着一輛放着巨大黑色物體的馬車靠近了擂臺。那黑色物體蘇绾瞧着像是籠子，外頭罩了黑色的布。
就在百姓們紛紛議論那裏頭會裝着什麽的時候，馬車也停在了擂臺邊上。
可能是載着的東西有些沉，馬車停下的時候磕到了擂臺一角，蒙着黑布的籠子裏突然發出嗷嗷嗷的嘶吼聲。
“大蟲，是大蟲嗎？”離着近一些的百姓吓得哆哆嗦嗦紛紛往後退了退，雖然害怕但又不甘心錯過接下來的熱鬧場面。
蘇绾在聽到那聲虎叫的時候，心就沒來由的往下沉了沉，原來比試還沒有結束嗎，現在陸烽還不算龍鱗衛的指揮史？難道……
就像為了印證蘇绾的猜測似的，那些官兵将巨大的籠子推到了擂臺上，撕掉了外頭罩着的黑布。
在場所有的百姓都傻了眼……
那巨大籠子裏頭是老虎沒錯，但不是一只，而是兩只活生生的猛虎。
或許是因為被關在籠子裏又被蒙上黑布，這兩只老虎顯得很煩躁，一見了光亮就嘶吼個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