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說起這個，維恩也是無語：“我去找你們政委， 你昨天不是說有人打你小報告嗎， 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 就去找他問問情況， 然後你們那個老師正好也過來了……我們就一起過來找你了。”
“肯定是閻老師說的我會在排練室吧。”茵茵幽幽道。
确實是。維恩點頭。這麽一想還有點心酸， 現在竟然有另一個比自己還了解茵茵了。這種心酸和排演室的門打開， 看到的第一眼那種直觀刺激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嚴重， 畢竟後者他知道是那個姓顧的一廂情願、暴力威脅， 而前者， 卻是實實在在地宣告着，在他們分開這麽久之後， 已經不像從前那般了解彼此。
“他就是個大變态， 整天盯着我訓練，比我自己還上心，我說什麽他都不信， 就信那些背後打小報告的。”茵茵忍不住吐槽。
維恩聽着， 忽然覺得心裏很難受， 不想再聽她繼續說下去，唯恐她還會說出什麽更讓他難受的話來。
“快上去吧， 今天折騰了這麽一場，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又要排練了，別到時候沒精神。”
“哦。”茵茵吐了吐舌頭， “那我先上去啦，再見。”
維恩目送她走上樓，心中的酸澀之感揮之不去。
他意識到，茵茵終于有一天會嫁人，她的一切都會圍繞着另一個人展開，她會因為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而變化情緒。
而他自己，和茵茵的距離會越來越遠，直到他們各自成家的那一天，聯系越來越少，直到變成一般的親人那樣，只是逢年過節，偶爾走動。
不對，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也許他可以嘗試能不能離開水藍星，回到主星去。
機甲的能源問題已經解決了，一般的飛行沒有問題。但是他跨越的不僅僅是空間，還有時間，機甲真的可以帶着自己回到幾千年以後嗎？他不敢确定，但內心隐隐覺得，似乎是不太可行的。
他來到這裏之前，帝國與蟲族的戰鬥已經持續了太久，布列斯特家族只剩下了他一個男孩。他消失了那麽久，不知道祖母和母親怎麽樣了？會是像列夫人一樣地拼命尋找着他嗎？
應該不會，他們連他是在哪裏失蹤的都不知道，根本無從找起。
事情總是喜歡與人的期望對着幹，他不想做夢的時候，那些夢偏偏纏着他，現在他想多夢到一些信息了，反而又不做夢了。
維恩去了訓練場，跑了很多很多圈，等他滿身是汗地回去的時候，終于勉強說服了自己一點點：等茵茵找到了她的幸福，他就去試試能不能回到星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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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天晚上，他就夢到了茵茵那個老師，好像是叫閻什麽來着？閻至和？
這個人夢裏也比現在老了不少，可能得老了個十幾二十歲吧，維恩自己好像是在一個特別莊嚴正式的場合裏，他和另一個人占據了整個會場正中心的位置，在他的不遠處還空出了一個座位。會場中心的另一個人正在皮笑面不笑地說着什麽，就在這時，閻至和從外面沖了進來，一把拎起了自己的領子。
一把年紀的人了，他竟然聲淚俱下，看那表情，應該是在控訴自己吧。但維恩聽不到他說了些什麽，就是覺得看着閻至和哭得那麽慘的樣子，莫名覺得挺解氣的？
這比他跑了那麽多圈還有用，醒了之後昨天心裏那種淡淡的酸澀感好了許多。
……
後來茵茵就沒也再見到過顧定衡，也沒有去關注過他的消息，聽到有人說他被派去下鄉的時候，也只是淡淡地，就跟聽人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完全沒往心裏去。
她慢慢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用往心裏去的，只要她不斷努力，攀上更高的山峰，很多事情就會像山下的沙礫一樣，完全不在乎了。
在文工團的時間過得飛快且安逸，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閻老師再也沒有找她訓過話，每天的事情只有排練，只要她把歌唱好了，達到了閻老師的要求，就随便她去做什麽。
當然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她最期待的是每過半個月一個月的，大家湊份子一起吃一頓好吃的。
現在買什麽都要票，糖票正好是其中比較稀缺的一種。所謂好吃的也并不是什麽山珍海味，就是一些小甜點，每次分量也不多，一個人也就分到一兩個，但是大家一起動手做還是覺得很開心，這種感覺似乎和大家一起排一個節目不太一樣，也只有這個時候，茵茵才覺得和自己在一起的這群人，還是可以交往的。
在文工團的這兩年裏，她漸漸回過味來，開始明白在舞臺上，誰站在哪個位置，都有着不一樣的意味。
別說是領唱、獨唱這樣的特殊存在，就是合唱，能不能站第一排，是中間還是角落，是話題邊還是正好被話筒整個地擋住了臉，這都是不一樣的。
一般來說，唱得好才會有好位置，可好位置是有限的，水平差不多的人卻可能有很多，這種時候，把這個位置給誰才合适呢？
茵茵這才明白，以前的自己真是太傻了，什麽都不懂，還委屈別人為什麽要嫉妒她。老師們把最好的位置都留給了她，別人不嫉妒她，嫉妒誰？
等她明白了這件事的時候，只是更加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不辜負老師們對她的信任。
馬上她就要過十八歲的生日了，在這兩年裏，她也有了自己的心事，誰也不知道，就連她自己，也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在心裏想一想。
只是這麽想一想，她就覺得滿足極了，唇角都忍不住揚起微笑，甜甜地進入夢鄉。
這兩年，維恩在部隊十分順利，幾個任務都完成得十分出色，不久前又升了職，成了少将。他想到茵茵快過生日了，成年的生日在星際是很重要的日子，他琢磨着送什麽成年禮比較好。
最近茵茵好像很喜歡吃甜食，學唱歌的人不宜吃甜食，但她一個月也難得吃一點，維恩也就沒多說什麽。
這麽看來成年這種一生只有一次的日子，吃點甜食就更沒什麽了。
想到就做，行動裏極強的維恩先生第二天就跟着采購車出去買齊了材料，回來跟廚房的師父借了食堂的廚房，趁他們空着廚房不用的時候，做出了一盤星際的甜點。
帶回去放着，等過兩天茵茵生日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茵茵之前生日都沒過，文工團的人也并不知道今天就是她的生日，她也沒準備說，只有維恩提前跟她打了招呼，讓她到時候過去。
因此她排練結束後，就去維恩的宿舍找他。
因為維恩級別高，從他被調過來開始就是一個人住，雖然只有一個房間，裏面幾乎什麽家具都沒有，但比起茵茵四個人的宿舍好了不知道多少。
她知道維恩今天肯定是給自己過生日，也做好了接受驚喜的準備，然而，等維恩把那盤……形态奇葩的東西從背後拿出來亮相之後，她還是覺得自己被驚到了。只有驚而已……
“這……是什麽？”她艱難地問道。
“給你的成年禮。”維恩笑得一臉寵溺。
茵茵：“……”
我可以拒絕嗎？強顏歡笑jpg.
“我已經改良了口味了，你要不要試試？你不是喜歡甜食嗎，應該會喜歡的。”
“……你，為什麽不連同它的造型一起改良改良？”這審美水平，是被部隊的廣大直男影響了嗎，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造型是它的精髓，如果改了就不是它了，快來嘗嘗吧。”維恩把一個提前準備好的小勺子塞進了茵茵手裏。
茵茵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勺子，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對着那一盤東西下手。
勺子下去的感覺她實在是不忍心描述，最後對着那一勺東西，一言難盡地問：“你，确定這個可以吃嗎？”
維恩看着她的表情，幹脆把勺子從她手裏拿過來，自己先吃了一口：“騙你幹嘛，真的可好吃啦。”說完他有重新挖了一勺，遞到茵茵嘴邊。
這可是他精心改良過的，品質保證。
茵茵垂眸，看着自己眼前的勺子，臉刷的就紅了，什麽造型啊好不好吃的，都像蒸汽似的從她腦子裏蒸發了，或者說她整個思路都被蒸發了，大腦一片空白，不受控制地就張嘴吃了下去。
好甜……
她一點點咀嚼着，甜絲絲的味道從口腔開始滲透。啊！天哪，好甜，好甜，好甜啊！
她竟然用了維恩用過的勺子，心跳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了，覺得心裏超級甜，嗚嗚嗚……
維恩看她半天都沒有說話，就呆呆地站在那裏，臉色紅紅的，不禁懷疑難道自己真的做得不好吃？可是他剛剛明明嘗過了，沒有問題的啊。
他疑惑地自己又吃了一口，咦，仿佛比剛才更甜了，心跳也有點加速的感覺。
茵茵看着他又用同一個勺子吃了一口，臉不禁更紅了，擡頭看着他，眼睛濕漉漉的，像是夏天被井水湃過的紫葡萄。
維恩接觸到這樣的眼神，加了速的心跳就更亂了，開始做變速運動，他手忙腳亂地把盤子放到了小桌子上：“好像是有點奇怪，那就不吃了吧，我換一個禮物送給你。”
他從空間鈕裏拿出一枚硬幣，看上去和銀元差不多大小，維恩解釋說：“這是星際的紀念幣，每一代帝王大婚的時候都會鑄這樣一枚幣，它代表幸福，皇帝陛下會把它送給當時做了最傑出貢獻的人。我們布列斯特家族歷代下來，攢了好幾枚，這一枚是我的祖母給我的禮物。”
“啊，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她覺得還是不要收比較好吧。
“你拿着。茵茵，我希望你幸福。”
茵茵看着他線條分明的面龐，眼睛不知怎麽的就有些發熱。她的手裏緊緊攥着代表幸福的紀念幣，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抓住維恩綠色軍裝的袖子。
“維恩，我……”
她鼓足了勇氣想把所有被柔軟夜晚浸泡過的少女心事告訴他，卻被維恩打斷了：“好了，收了成年的禮物你就成年了，以後不能再動不動就哭鼻子了。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
茵茵緊緊地盯着維恩的眼睛，她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維恩是不是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他不讓她說下去，是拒絕嗎？因為即便她說了，他也無法接受她，所以幹脆不要說出來，還能繼續當兄妹，維持原來的樣子。
茵茵明白了，胡亂地應了一聲，匆匆地從維恩的宿舍跑了出去。她怕慢一秒鐘，眼淚就會在他面前掉下來。那不行，太丢人了。
維恩看着她跑出去，知道她是傷心了。他想追出去，抱她、哄她、放在心尖尖上疼她，可是不行。
是啊，他明知道不行，為什麽還要做這盤點心呢，這盤星際著名的名為“初戀”的點心，他去掉了裏面所有的酸、苦、澀，只留下了甜。
可他最後卻還是讓她流眼淚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