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等六個學生走了,輔導員和黃老師對視了一眼, 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無奈。
列家公開認的幹女兒, 周玉萍的關門弟子, 十四歲考上音樂學院的天才少女……她們不敢想象, 如果今天沈茵茵真的出了事會導致怎麽樣的後果。
這種擔憂, 在某種程度上超過了老師對學生天然的關心。
特別是黃老師, 她也是搞藝術的,而且是踏踏實實地憑自己的能力在聲樂系任教并且當了這個演出的指導老師的, 她有自己的清高和教學的方法, 說話也有一定地位, 不像輔導員那樣平時喜歡汲汲營營、溜須拍馬,所以才敢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說要給其他同學機會去唱獨唱。要是換個老師還真不一定敢這麽做, 畢竟茵茵确實是專業課最好的, 也一直是獨唱的不二人選,乍然不然她參加選拔,指不定人家以為她是給學生穿小鞋呢。
但她就是敢這麽做, 而且其他老師也不敢輕易置喙她, 這都是多年來愛惜人才、公正處事積累下來的。雖然她這次也深深地後悔了, 特別是當她想到,如果茵茵後面有合唱, 根本就不可能和她們一起去逛街,以前常和那幾個女生一起玩的,正是這次頂替了茵茵的鄧媛。
多想無益,無論她們現在怎麽累, 都得打起精神來先去找人。
另外幾位老師已經聯系了文化部和公安局的同志,聽說這次正好部隊的人也在,聽說以後也一起幫忙去找了。
“會沒事的。”輔導員輕聲地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黃老師,還是安慰她自己。
……
茵茵被人救下後,就一直被那人抱在懷裏,他的身上穿着綠色的軍裝,布料挺括而冷硬,卻讓人感到分外安心。
她埋首在那懷抱中,被他的味道充滿了,該怎麽形容這種味道呢?大概像是春天開的第一朵小花,在春雨初霁的午後,悄悄散發出來的幽香。這種味道難以形容,甚至有時用感覺來稱呼它可能更為貼切,但一旦聞到這種味道,你就會明白這是春天到了,哪怕從沒有經歷過春天的人,在聞到它時,也會清楚這就是春天的味道。
這也許就是大自然賦予人的天賦。茵茵就是在這個懷抱裏,突然之間就明白了之前同伴們所談論的情愫,也許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明白了,但造物主在每個女孩兒心裏埋藏的那顆隐秘的種子,已經從她的心田裏長出了一點細苗。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抱着,從前維恩在家的時候也喜歡抱她,可他都是像抱小孩子那樣豎直地抱,從來沒有這樣抱過。她覺得自己現在有些暈暈乎乎的,完全不知道會被抱到什麽地方去,但她根本不想動彈,不想擡起頭看一眼外面的情形,她清楚,任何細微的動作都将會破壞這種讓她感到迷戀的氛圍。
是的,這味道太讓她沉醉了。就像是制造了一種絕美的幻境,讓人沉溺其中。而且她直覺地信賴這個懷抱的主人,就像當初她見到維恩時,就直接地相信他一樣。
懷抱搖搖晃晃,太過舒适,茵茵累了一天,又受了驚吓,忍不住睡着了。
維恩聽着懷裏的女性逐漸綿長的呼吸,覺得十分無奈。剛才他知道對方一直醒着,但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太過頭,大概是被吓壞了,他也能理解,畢竟人都救了,幹脆好人做到底,送到部隊的醫務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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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加快了腳步往前走,母子街是一條南北向的長街,原本人們過母子街就是由北向南,他現在是順着原來的人流方向走的,也就是向南走,這也是去部隊的方向。
其實往南疏散的速度比向北快很多,只是剛才風向就是向北吹的,所以火災發生地點以北的人只能按來的路再退回去,這麽一來後面剛進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人和要往後退的人就撞到了一起,場面異常混亂。
他今天是不想看演出偷偷溜出來的,沒想到遇上了這樣的事,如果不是因為救了人,他肯定是要留下來疏散北邊那群人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當他看到這個女孩子被後面另一個女生惡意地推了一把,不受控制地往火海裏栽去時,他什麽都顧不得多想了,滿腦子裏只有兩個字:救她!救她!救她!!!
簡直就像流火能量不足時的警報聲,一聲比一聲尖銳刺耳。于是他聽從了內心的聲音,向着火源地走,終于在最後一刻救下了她。
女孩子很瘦,也很輕,他抱起來的時候甚至有種自己在抱一個紙片人的錯覺。他想着等自己回去了,要好好告誡茵茵,飯得好好吃,不能挑食,瘦成這樣,這姑娘平時是喝仙露長大的麽?
他不着邊際的想着,還得告訴茵茵,交朋友可得多留點兒心眼兒,要不然像這姑娘,好好的都能被同伴給推火裏面去,都是小姑娘家家的,什麽仇什麽怨啊?
維恩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醉了,Y省的風向來是溫暖的,總惹得人仿佛有了醉意。但他以前一直是清醒的,只有今天例外,今天,嚴格地說是現在,現在他的心跳得特別快,這個女孩子的臉仿佛就在他心口的位置,他的心跳得這麽快,她是不是已經發現了?
不行,你別蹦跶得這麽歡了老兄。他想擡手擦擦自己臉上并不存在的汗珠,才意識到自己的兩只手都抱着一個陌生的姑娘。她那麽瘦,可是身體卻是那麽的柔軟,自己的手……額,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手似乎是放在什麽不太應該的位置……嗯,但是要抱着的話,好像也只能這樣……吧?
他人生中抱女孩子的經歷就只有茵茵,而她是一個真正的小女孩,和抱眼前這個已經有了女性特點的姑娘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他覺得自己能抱成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好嗎?而且人家姑娘都能睡着了,可見他還是抱得挺舒服的?
等等,她睡着了,所以不用擔心她會聽到自己的心跳。維恩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他再次低下頭,放柔了目光,觀察懷裏的姑娘,她的臉幾乎全埋在裏面,只能看到一點點臉頰,皮膚雪白,耳垂從烏黑柔順的長發中調皮地露出來,小巧可愛,圓潤粉嫩,讓人……想咬一口。
維恩猛地擡起頭,閉了閉眼睛,把旖旎的心思從腦海裏趕出去。這就是一個陌生人罷了,他怎麽就起了這種心思?很快他就要離開這裏了,不該在這種時候節外生枝。
他一定是被部隊裏那群天天想女人的光棍們影響了。維·清心寡欲·恩深呼吸幾次,勉強平複了心情,出了母子街,繼續在夜色中往部隊的駐地走去。
只是鼻尖的芳香時不時撩動着他的心弦,不,這一定是路上的花香,人怎麽可能會有這麽迷人的味道?他努力說服自己,只是腦海裏不期然地又想起了關于母子街那不靠譜的傳說……
這條路維恩走得實在備受煎熬,主要是心理上的,就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人,自己和自己在大腦裏打了一架。早知道他還不如和大家一起去看演出,溜出來玩一趟就碰上了這種事,或者說他來Y省整整五年,頭一次出來就碰上這種事,可以說人品也是非常可以了。
……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到了軍區,他直奔醫務室,雖然他自覺救得還算及時,不過讓是讓軍醫看看比較放心。女孩子都是細皮嫩肉的,不比他們,如果是茵茵遇到這種事,他能心痛死。
嗯,回去一定要好好告誡她,交朋友要擦亮眼睛!他再次提醒自己。
醫務室的值班護士看到他抱着人進來,連忙上來幾個人把人從他懷裏接過,放到病床上。
一個和他相熟的醫生正好今天值班,便打着聽筒過來和他打招呼:“明琰,你怎麽來了,這是怎麽回事,你朋友?”
“不認識,從火裏救出來的,應該沒什麽大事,不過還是你們看看比較放心。”人剛被護士們擡走,他就被向辰叫住了,想了想又問了一句,“他們去看那什麽聯合演出還沒回來嗎?都這麽晚了。”
這得是什麽演出啊,能看那麽久?
“剛才政委回來了一趟,好像是有什麽人找不到了,就一起幫忙去找了。”向辰戴上聽筒,“我先去看看那小姑娘,你要一起來嗎?”
向辰問完,沒等他回答就先走了進去,發現被送來的這個女孩子已經醒了,坐在了病床上,看着狀态還可以,護士們正在詢問基本情況。
他接過護士們做到一半的記錄,讓她們先出去,自己來看。他直覺列明琰對這個姑娘不一般,要知道之前可有不少小護士對列明琰有好感,現在怎麽都學乖了?那還不是被他那毫不留情的手段給吓的,就算心裏對他還有好感,都不敢再表現出來了,當然表現出來也沒什麽用,他壓根就不會注意到。
但現在呢,列明琰竟然把一個陌生姑娘巴巴地一路送到了軍區的醫務室,他敢發誓,剛才要不是自己叫住了他,肯定還要跟着護士進來看着。
維恩站在那間病房門口,白色的簾子擋住了視線。向辰進去沒多久,護士們就出來了,他猶豫了一會兒,覺得還是進去看看,要是人醒了正好告訴她這裏是軍區,要是問題不大,讓她明天直接自己走人就行。
他掀開簾子,大步走進了病房,正在和向辰說話的姑娘聞聲擡起了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維恩?”
“……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