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八點整出發,歷經兩個小時的車程, 上午十點準時達到B市的“智雅畫室”門口。
畫室開在市郊依山傍水的地方, 有單獨的院子, 正前方就是一個美麗的湖泊, 周圍樹木環繞, 湖水成翠綠色。
雪花飄落進去,瞬間與其融為一體。
程未遺跟着同學們一起從車上下來,一腳踏在地面上的時候,因為頭重腳輕的緣故, 差點腿軟摔倒。
好在站在車邊的蔣易反應快,一把扶住了她。
發現小姑娘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 一點精神都沒有,他不禁關心道:“怎麽,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程未遺搖搖頭,抽回自己的胳膊,用帶有濃濃鼻音的聲音說:“有點感冒。”
她體質差, 每次只要有稍微明顯的降溫, 絕對會中招。快的話三五天就會好, 慢的話, 拖上十幾二十天都有可能。
“帶藥了嗎?”蔣易問。
“沒有。”
學生們雖然都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但是此刻依然像是第一次來般的興奮,叽叽喳喳地圍在一起聊個不停。
郭晉見畫室老板出來了,趕忙提醒蔣易,“易哥, 鐘老師來了。”
老板名叫鐘國慶,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在美術圈小有名氣,曾舉辦過多次畫展,一幅畫最低也能賣出二十萬往上的價格。
所以大家都會尊稱他一聲鐘老師。
這也正是蔣易,選擇與他們畫室合作的主要原因。貴是貴了點,但是對于懷揣夢想的學生們來說,絕對是值得的。
他跟鐘國慶打了聲招呼,又寒暄幾句後,就讓郭晉把同學們給帶進去了,自己拿出手機,轉身給校長打了通電話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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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就在畫室三樓,兩個房間,每個房間裏有十張床,上下鋪形式。蔣易跟六個男生住一間,另外一間是四個女生的。
裏面有獨立的衛浴,跟學校的條件差不多。
程未遺剛把行李箱裏的衣物給收拾進櫃子裏,蔣易突然來到門口,敲了兩下門,沖她招招手,“程未遺,出來一下。”
其他三個女生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她。
然後沈婷最先收回來,用略帶撒嬌的語氣問蔣易:“蔣老師,什麽時候可以吃飯啊,餓死了。”
張曼心附和,“我也有點餓了。”
喻曉:“我也是。”
“怎麽,早上都沒吃飯?”
“吃的不多。”
“我沒吃。”
“應該都帶的有零食吧,先吃點零食墊墊吧。”蔣易低頭看看腕上的手表,“還是跟以前一樣,大概要等到十二點才有飯吃。”
“找我有事嗎?”程未遺走到門口問。
宿舍頓時安靜了下來,張曼心剛塞進嘴裏的薯片,都忍住了,含在嘴裏沒有嚼響。
“不是感冒了嗎?”
蔣易說:“帶你出去買點藥,這一個月的集訓很重要,所以你們每個人,都必須保持最好的身體狀态。”
程未遺本來就是要買藥的,不過第一次來這裏,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哪裏有藥店。
既然蔣易主動提出要帶她去買,也就沒拒絕,帶上錢包就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等兩人下樓後,喻曉立馬關上房門,小聲八卦道:“哎,你們說這程未遺家到底是幹什麽的?平時在班裏也不愛跟人說話,沒想到家庭條件這麽優渥。”
“家庭條件優渥的人,咱學校多的去了,關你什麽事。”
沈婷懶洋洋地倒在床上,語出驚人,“我現在呢,只希望自己能趕緊感個冒,然後也讓蔣老師帶我去買藥。”
“怎麽的,吃醋了?”張曼心湊上前打聽,“不是要寫情書告白嗎?考慮的怎麽樣了?現在正是時候啊。”
沈婷鼓起了腮幫子,“還沒考慮好。”
下午上完課,程未遺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回宿舍睡覺休息了。
興許是病毒太厲害的緣故,明明上午把藥買回來的時候就趕緊吃了兩粒,但卻一點效果都沒有,只覺得頭更暈更沉重,嗓子也更加疼痛難忍。
鼻涕眼淚齊下,噴嚏不斷。
她一覺睡到了十點半,醒來忽然感覺被窩裏熱的就像個火爐,自己則出了一身的汗,把睡衣都給浸透了。
耳邊是三個同學閑聊與嬉笑聲,迷迷糊糊中,好像還聽到了手機響起的聲音。
程未遺吃力地坐起來,頭發也被汗濕黏在了臉上,脖子上,兩只手憑感覺在床上到處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手機。
是程慕洲的來電。
“喂。”她接通,嗓音幹啞的像是裂了縫的地面。
程慕洲一聽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感冒很嚴重嗎?聲音怎麽這麽啞?”
在給程未遺打來電話之前,他先給家裏打了通電話,已經從孫媽的口中得知她感冒了。
本來還以為只是小感冒,這麽一聽,怕是沒那麽簡單。
“我……”程未遺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用力地咳嗽兩聲後,才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就是覺得……很熱……不舒服……”
聽到這話,其他三人立馬停止了閑聊。
張曼心見狀不對勁,對沈婷和喻曉說:“看她這樣子,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程未遺。”喻曉直接問她:“你是不是發燒了?”
程未遺還在繼續跟程慕洲通話,沒有做出回答,沈婷愣了幾秒,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很快敲門的聲音傳了過來,“蔣老師,程未遺發燒了。”
蔣易穿戴整齊匆忙趕來,也顧不得這是女生宿舍,大家都穿着睡衣,直接走到程未遺的身邊,探手往她頭上一模,熱度吓人。
小姑娘也處于一種意識不怎麽清醒的狀态,手裏緊握着手機,嘴裏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麽。
“讓郭晉去叫一下鐘老師。”
他對沈婷說完,又對張曼心和喻曉說:“你們倆幫她一下,把衣服穿好,體溫估計不低,必須馬上送去醫院。”
“哦哦,好的。”張曼心指指門外,“那蔣老師……”
“我出去。”
蔣易剛邁開一步,程未遺的手機又響了,依然是程慕洲的來電。他看了一眼,拿過來給接了,得知對方是家屬,便把現在的情況告訴了他。
此時遠在美國的程慕洲,心急如焚。
雖然帶隊的老師已經說了,正要送程未遺去醫院,但自己不在身邊,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
什麽時候,他居然也會如此惦記一個人,時時刻刻都在擔心着她過得好不好。
“程總。”宋穎拿着一份資料走了過來,遞上前交給他,“您要的資料,公司剛剛傳真過來的。”
程慕洲接過,卻根本沒有心思去看,直接給放在了桌子上。默了兩秒,擡眼對她說:“幫我訂到B市的機票,越快越好。”
“現……現在?”宋穎不确定地問道。
“對。”程慕洲愁眉不展,“現在。”
程未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地追趕她,于是只能一個勁兒地埋頭往前沖。
沖着沖着,就一腳踩空跌入了萬丈深崖,強烈地失重感讓她猛然驚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呆滞地望着上方天花板,鼻腔裏是淺淺淡淡的藥水混合消毒水的味道,屬于醫院特有的。
窗外的天空已經放晴,陽光照耀在枝頭覆蓋的積雪上,亮晶晶的,像細碎的鑽石在閃耀着。
雖然昨晚發了高燒,但是仍然能清楚記得,是蔣易送她來的醫院,輸了液,然後就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這時病房的門從外面被打開。
程未遺覺得不是醫生護士,就是蔣易或者哪個同學,可是放眼望去,看到來人的那一刻,卻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心似乎要從胸口跳出來。
如果有人曾瘋狂地思念過一個人,那麽一定能清楚知道,在終于見到那個人後,是怎麽樣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醒了?”
程慕洲看到病床上的小姑娘已經睜開了眼睛,緊繃的情緒瞬間放松了不少,趕忙走過來問:“怎麽樣,感覺好些了嗎?”
伸手摸摸她的頭,熱度已經褪下了,臉色也比他剛到那會兒看上去好了一些。
“你……”程未遺掙紮着想要坐起來,可是渾身軟綿綿的毫無力氣。
見狀,程慕洲只能彎腰去扶她,然後把枕頭往上挪了挪,讓她靠着,又把被子也給往上提了一下。
“你怎麽會在這裏?”程未遺的眼睛裏充斥着疑惑,“不是……在美國出差嗎?”
工作已經完成,所以回來了?
“你的帶隊老師說你發燒了,不放心,就訂了機票趕過來看看。”
程慕洲往後退了一步,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是不是晚上睡覺沒蓋好被子?還是衣服穿少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不知道拍打在程未遺的心海,激起了多高的浪花。
也就是說,其實工作還沒有完成,是因為得知她生病,不放心,所以才特意趕過來的嗎?
“被子蓋好了,衣服也沒有少穿。”程未遺淡淡地回應着,目光一直聚集在眼前男人的身上,舍不得離開。
大概是連老天爺都能感受得到她強烈的思念,才故意制造了這麽一出,來圓她的心願吧。
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連感冒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那餓了沒?”程慕洲忍住陣陣困意,強行逼着自己保持清醒,“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點上來。”